入夜,石南島大神殿中。
“啊……”
壓抑的低嗚回蕩開來,洛恩不由手上一頓:
“怎么,很痛?”
聽到那關切的詢問,小床上的海拉連忙搖頭,干巴巴地回答道:
“沒,就是有點癢……”
“癢就對了!那是傷口在愈合的征兆,都說了讓你別逞強!”
洛恩沒好氣地輕哼,隨即一手端著圣杯,一手從中蘸取些金色的神液,均勻而輕柔地涂抹到海拉后背的另一處傷口上。
“嗚~!”
兩者剛一接觸,小床上的海拉就從趴著變成側臥,如蝦米般躬起腰背,止不住地發出悲鳴。
只是那聲音,莫名透著幾分婉轉。
實際上,傷口愈合的麻癢只是其次。作為擁有死亡權能的女神,以及一名合格的阿薩戰士,別說比斗中被意外劃了幾劍,就算被砍斷手腳,剖開肚子,她也不會為此流露過多的情緒。
真正讓她失態的,是背上那只手傳遞的熱量,以及肌膚觸碰之間帶來的愉悅感。
由于自己已經長大,中庭的事務也日益繁忙,老師已經很久沒和她親近過了。
雖然明知這種奇怪而幼稚的渴望,是一個阿薩戰士走向成熟階段時必須擯棄的心態,但海拉就是忍不住想要和自己的這位老師和養育者親近,尤其是肌膚方面的接觸。
而在后世心理學上,這種癥狀名為——渴膚癥。
愛她你就抱抱他,對于哄一個哭鬧的人最有效的方式就是抱抱他,就像母親抱起嬰兒,輕輕安撫他的身體,小嬰兒就漸漸停止哭泣,對著母親開心的笑起來。人類群體通過身體的親密接觸傳遞愛感受愛,如果長時間缺乏身體接觸,就會產生一些生理與心理的不良反應,這一癥狀被稱為“渴膚癥”。
“渴膚癥”的形成和親密關系有關,有的人因為童年時期沒有一段穩定健康的親密依戀關系就會產生這種癥狀,缺乏社交能力,不能與人建立正常的社交關系也會產生這種癥狀。
這類人群渴望被撫摸,渴望親密的接觸,屬于童年和成長中沒有得到充足的愛,進而產生的一種代償心理。
顯然,父母的長期缺位、過早的成熟、以及近些年老師洛基的忽略,讓她逐漸有了類似的心理癥狀。
不過,這也不是什么大問題,就像是餓了要吃飯、渴了要喝水一樣都屬于正常的生理需求。
只要適當滿足,加以正確的引導,海拉這小小的心理問題便可迎刃而解。
但很遺憾,性子比較陰沉的未來死亡女神,并不是個很會交流與表達的人。
看著上藥期間顫抖和低嗚愈發明顯的自家學生,洛恩無奈軟化了些語氣,輕聲安慰:
“忍著點,很快就好了……”
“嗯……”
海拉背對著自己的那位老師,悶聲悶氣地點頭,貝齒緊咬著櫻唇,努力克制住想要從喉嚨間擠出的某種奇怪聲音。
但隨著背上那只手撫摸向左肩上創面最大的傷口,海拉的小身板瞬間繃直,更加高亢的悶哼傳出鼻腔。
聽到那奇怪的變調,洛恩再一次停下了手,猶豫地開口道:
“我下手太重了?要不換個人來,赫蘿好像還閑著?或者芙蕾雅?處理這種傷口她比較在行。”
“不要!”
海拉毫不猶豫地搖頭回絕,同時死死抱住自家老師的另一只手,
“我只要你!”
“行行行,你先別亂動,毯子都要掉地上了。”
洛恩哭笑不得,一邊按住那張滑落到床邊的獸皮毯子,一邊安撫著自己這位有些粘人的學生。
要求得到了滿足,海拉乖乖躺回小床上,繼續愜意地感受著來自背后的親密接觸。
而當金色的神液倒入海拉左肩那道貫穿傷,傷口蠕動生長的肉芽,以及被逼出體外的華納神力,使得體質敏感的海拉抖得更加厲害,皮膚也泛起玫瑰色的紅暈。
隨著指尖從那新生的肌膚上撫過,逼出最后的一縷華納神性,治療也告一段落:
“好了!”
看著那如同美玉一般的粉背,洛恩心中滿是成就感。
芙蕾雅的華納神力偏向于生命,海拉的阿薩神力偏向于死亡,兩者互相犯沖。
所以,如果過多的生命神性殘留在海拉體內,放任不管的話,不僅會影響自愈,還有可能留下囊腫和疤痕。
女孩子就要漂漂亮亮的,這種隱患可不能有。
“傷口里面我幫你清理過了,里面的華納神力也被逼出來了,剛長好的皮膚注意不要沾水,最近也盡量少動手,安心修養一兩天就能完全恢復。”
簡單交代了幾句醫囑之后,洛恩正準備起身離開,不料手臂卻再一次被海拉拉住。
洛恩回過頭,有些詫異:
“怎么了?”
“你的傷還沒治。”
“那個啊?我回去處理一下就行。”
“不行!在這里治好了才能走,我要親眼看到!”
海拉一本正經地要求,小臉上滿是嚴肅。
她當然清楚,以自己這位老師的實力,別說徒手接下芙蕾雅的一劍,就算是腦袋被劈成兩半,說不定他都能自己合上。
但這畢竟是為她而受傷,不親眼看到老師痊愈,她恐怕連著幾宿都要睡不著。
一想到那關鍵時刻擋在自己面前的身影,海拉緊繃的小臉上便不禁有了溫度,夜空般的眸子也隨之浮現出靚麗的色彩。
此時,洛恩見拗不過自己這個學生,只好無奈妥協:
“真拿你沒辦法。”
隨即,他重新坐回床邊,攤開先前受傷的手掌,展示給海拉看。
經過大半天的自我療愈,那原本深可見骨的傷口已經完全愈合,只剩下淺淺的劃痕,不仔細看甚至都無法發現。
但即便如此,海拉還是捧著自己老師的手,忍不住發問:
“還疼嗎?”
“不疼。”
洛恩認真回答,隨即屈指彈在了海拉的額頭上,臉色一沉,
“倒是你,從哪學的以傷換命的打法?不管不顧和芙蕾雅血拼?那只是一場測驗,又不是真的戰場,犯得著這么拼命嗎?”
“我又不一定會輸!”
“那躺在這里的怎么是你?”
“她武器比我好!那不算!”
海拉冷哼回答,滿眼都是不忿,顯然對輸給芙蕾雅這件事很不服氣。
“輸就是輸,贏就是贏,戰場上可不會有人讓你找借口。”
悅耳的聲音從門外傳來,換上了一身便服的芙蕾雅抱臂站在月光下,輕哼提醒。
看到這位華納一族的女武神出現在眼前,海拉的臉色頓時陰沉了下來:
“你來這里做什么?”
“當然是收取我的獎勵了。”
芙蕾雅微笑回答,起步跨進大殿,向床前的洛恩輕哼,
“說好了,我贏了就請我吃飯,結果左等右等不來人,您這是要食言了嗎?”
“要吃飯,也得等我給我學生處理好傷口才行。”
洛恩沒好氣回答,隨即白了一眼面前的芙蕾雅,倒打一耙,
“誰讓你下手這么重的?”
“所以,現在可以走了嗎?”
芙蕾雅微笑詢問,美眸中眼波流轉。
眼見躲不過去,洛恩只好點頭應允。
算了,吃飯而已,又不是賣身,沒什么可擔心的。
得到了肯定的答復,芙蕾雅的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
隨即,她眨了眨眼,戲謔看向面前的海拉,故意提高嗓音:
“今晚借你老師用一下,不介意吧,小妹妹?”
說著,芙蕾雅惡趣味十足地從海拉手中牛走了洛恩的那條左臂,親昵挽起。
海拉受此一激,小臉鐵青:
“我也要去!”
“不行哦,大人的事,小孩子沒份。”
芙蕾雅微笑拒絕,隨即輕輕垂下螓首,如輕薄良家婦女的浪子般,吻在了洛恩的手背上。
一時間,海拉氣得肺都要炸了,圓睜的杏眼恨不得在芙蕾雅身上捅出七八個透明窟窿來。
“你瞪我也沒用,愿賭服輸,誰讓你自己不爭氣,把你老師輸給我了呢?”
芙蕾雅笑瞇瞇地開口,心情無比愉悅,
“沒辦法,在這個世界上強就是道理,贏家通吃,弱者只有站在一邊看著的份兒。”
聽著一語雙關的嘲諷,海拉心中生出強烈的屈辱感。
就仿佛是自己心心念念的珍愛之物,被人當面搶走,蹂躪,變得骯臟不堪一般。
看著小丫頭微紅的眼眶,長久被某人當做帕魯使喚的芙蕾雅心中暗爽,不由地繼續加溫:
“不過放心,我一定好好招待你老師,一定會好好享用這頓飯,保證一滴都不浪費……”
正當芙蕾雅準備進一步欣賞海拉悲憤的表情之際,耳畔傳來了低沉的聲音:
“是嗎?那我可要好好準備準備……”
那輕飄飄的話語落在芙蕾雅耳中,猶如晴天霹靂一般。
女武神僵硬地扭過頭,看向身后某個皮笑肉不笑的惡魔,烙印在骨子里的恥辱和恐懼涌上心頭,不由打了個哆嗦,連忙解釋:
“我是說晚飯。”
“我也是……”
洛恩微笑回答,目光意味深長。
打不過我,就去欺負我學生,芙蕾雅,你也就這點出息了。
如果再不老實,那就該重新溫習一下某種自娛自樂的游戲。
或者,我親自讓你吃頓好的?
芙蕾雅心知不妙,想要掉頭跑路,但熟悉的提線感瞬間支配了她的行動,讓她欲哭無淚,
玩過火了,完蛋!
“吃個飯,我就回來,你早點休息。”
洛恩微笑著告別了海拉,隨即便反扣住芙蕾雅的手臂,將這位最近有些跳的女武神拖向了黑暗中。
然而,海拉望著那拉拉扯扯的男女漸行漸遠,深藏在眸中的不甘如火焰噴發。
不夠強!是因為我不夠強!才會把老師輸給她!
等著吧,我很快就打贏你!
海拉緊咬的銀牙將櫻唇磨出一道血痕,夜空般的眸子幽幽閃爍。
不過想要達成這個目的,她還要做許多準備。
比如,先為自己打造一件能夠抗衡勝利之劍的神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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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打造神器?”
被從被窩里拽出來的赫蘿聽到海拉的求教,揉著惺忪的睡眼,黑著臉嘟囔,
“找我做什么?去找矮人啊,他們才是九大國度最杰出的工匠,就連奧丁的永恒之槍都是他們鑄造的。”
海拉聞言,眼眸一亮,二話不說就要沖進彩虹橋。
“先等等,你有錢嗎?”
赫蘿連忙拉住了海拉,沒好氣地提醒,
“那些矮人可是出了名的貪財,就連奧丁要他們幫忙都得交付足額的黃金才成。”
海拉微微一愣,隨即板著臉冷聲道:
“錢,我沒有;但東西,我也想要!”
“也不是不行,不過你要聽我的。”
赫蘿轉動著眼珠,一絲亮晶晶的口水不自覺地從嘴角滑落。
而鑒于從小一起長大的情分,海拉毫不猶豫地點頭。
作為老師的長女,赫蘿似乎繼承了那份詭詐,平常主意最多,
所以,幾乎每次都是赫蘿出主意,她動手,然后得到的好處對半分。
這次也不例外。
濃郁的夜色下,兩道小小的身影互相咬著耳朵,幽幽的目光看向灰暗的矮人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