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波塞冬的歸來,墨洛斯帶著瑪卡里亞和阿卡拉利告別了安菲特里忒,很快就離開了海域。
不過離開海域的他並沒有急著回到冥界,而是留在了人界。
因爲與冥界的聯繫中斷,使得亡魂徘徊人界,墨洛斯看著這些亡魂,沉默地開啓了通往冥界的通道。
“把他們引進去吧。”他緩緩嘆息一聲,雖然把這些亡魂帶到冥界,可是他們再也沒有輪迴的可能。
除非,這個世界出現另一個空間,能夠代替冥界的存在。
墨洛斯坐在石頭上,看著阿卡拉利和瑪卡里亞不斷忙碌,皺著眉頭陷入沉思。
忽然出現的蓋亞,消失的哈迪斯,滯留人界的亡魂……有什麼念頭不斷閃過,可是墨洛斯就是無法抓住它們。
哈迪斯之前大概想把一切都自己扛著,所以沒有把所有的計劃都告訴墨洛斯,可是眼下,很明顯很多事情都是需要墨洛斯自己一個人去做。
“父親。”墨洛斯正說著什麼,卻聽見瑪卡里亞忽然喚了他一聲。
“怎麼?”墨洛斯回過神,轉過頭看向瑪卡里亞。
“看,父親。”瑪卡里亞指著遠處,俏皮地說道。
墨洛斯順著她指的方向看去,只見不遠處有一個水池,一個青年正坐在水池的邊緣,低著頭看水中的倒影,而他不遠處的一棵植物後面,站著一個少女。
確切的說,是一個亡魂。
那是許久不見,被涅墨西斯帶走的厄科。
厄科的怨恨曾經驚動了身爲復仇女神的涅墨西斯,只是沒想到墨洛斯只是心血來潮暫時停留在這裡,卻會遇到她。
厄科此時的臉上面無表情,但是比起最開始墨洛斯見到她時候她身上出現的怨恨,此時的厄科就像是完成了什麼心願,神色也淡然了不少。
甚至因爲冥界在這個世界之中“消失”的關係,亡魂沒有了引導,此時的厄科因爲完成心願之後無處可去,幾近消散。
厄科沒有注意到他的視線,她只是一直盯著遠處的那個青年,漸漸的,面無表情的臉上出現了痛恨,卻又帶著一絲迷戀。
青年並沒有注意到他的到來,事實上他連身邊的精靈和仙女們都視而不見,只是一心一意地看著水池。
“哪裡難道有什麼稀世珍寶嗎?”墨洛斯看著他的樣子,倒是有了一絲興趣。
“我過去看看。”瑪卡里亞十分感興趣地走了過去,只是沒想到,她並不能與那個青年說上話。
無論瑪卡里亞問什麼,對方都一言不發,甚至有些嫌棄地揮揮手示意瑪卡里亞不要來吵他。
墨洛斯關掉了前往冥界的通道,與阿卡拉利一起來到瑪卡里亞的身邊。
“怎麼了?”他問道。
“父親。”瑪卡里亞撇嘴,“他不理會我,可是我確實沒在池子裡面看到什麼東西。”
“哦?”墨洛斯有些詫異,池子裡面什麼都沒有,那麼爲什麼這個青年會如此入迷地看著水中,甚至墨洛斯能確定他在喃喃自語,雖然沒有人能聽明白他到底說了什麼。
瑪卡里亞眼珠子一轉,轉而看向一旁的一些精靈和仙女:“他這是怎麼了?”
“納西瑟斯愛上了自己的倒影。”仙女們說道。
“是的,他愛上了自己,哦,這沒什麼奇怪的,他對誰都看不上眼。”這是曾經求愛失敗的一個精靈。
然而她的話卻引起了其他人的共鳴。
“是的,可憐的厄科因他而死。”
“他對每一個追求者都十分冷漠,甚至會嘲笑我們。”
“他曾經覺得自己是最爲貌美的一個人。”
“哦,所以他愛上了自己並沒有什麼奇怪的,看啊,他那緊張的樣子,要是水面泛起波紋,他就會因此而心痛不已。”
“他就和我們一樣,都是求而不得。”
“沒錯,可憐的納西瑟斯,他碰觸不到自己的愛人,因爲他一旦碰到水面,他的愛人就會消失。”
“他甚至不敢離開這裡。”
“哦,誰讓他那麼愛著‘他’呢?”
精靈和仙女們發出尖銳的笑聲,她們中大部分人都曾經追求過納西瑟斯,只可惜納西瑟斯一個都看不上。
而不能說話、只能重複別人的話的厄科因爲納西瑟斯而日漸憔悴,最終慢慢死去。
她的死也讓精靈和仙女們日益憤怒,原本對於納西瑟斯的愛漸漸轉變成了仇恨。
墨洛斯聽到這裡,想到自己曾經看過的故事以及在冥界見到厄科——沒辦法,他對於記憶中的故事記得不是十分清楚,所以當初第一次見到厄科的時候,他真的沒有想起來她是誰——發生的一切,終於明白是怎麼回事了。
厄科死後的怨恨驚動了復仇女神,於是涅墨西斯決定懲罰他。
於是一次意外,納西瑟斯愛上了自己的倒影,並且因爲陷入愛情而基本上沒有理智可言。
因爲觸碰池水會讓倒影消失,因此他不僅僅不敢觸碰池水,也不讓身邊的精靈和仙女們來打擾,這些仙女們倒是也不惱,因爲他們都在看他的笑話。
也因爲過於迷戀自己的倒影,納西瑟斯無法忍受見不到“他”的日子,便一刻不離地守在池水邊,日日看著自己的倒影,時不時和對方說會話,哪怕得不到回答,但是他也異常開心。
墨洛斯看著仙女和精靈們嘰嘰喳喳吵鬧著,但是納西瑟斯卻沒有任何的反應,不由得有些咋舌。
他總算知道後世有關水仙花的花語是怎麼來的了,說到水仙花,好像冥界的聖花就是水仙……
墨洛斯默默把腦海中有關哈迪斯與自戀兩個詞隔開來,有些事情不能想,一想就會讓他覺得無比凌亂。
“父親,他這樣好好玩。”瑪卡里亞看著理都不理他們的納西瑟斯,不過很快她便疑惑,“爲什麼他一定要看著自己的倒影呢?父親和母親分開好久了不也是支撐過來了嗎?”
知道冥界經歷了什麼事情的瑪卡里亞對於納西瑟斯片刻不敢離開水池的行爲有些嗤之以鼻,她的母親下落不明那麼多天了,可是父親不也是沒有尋死覓活麼?看納西瑟斯這樣子,根本就像是離了自己的“愛人”那麼就會活不下去似的。
“因爲父親知道,你的母親會回來的。”墨洛斯笑著咬重了“母親”二字,他就是要在女兒面前灌輸這樣的認知,那個不負責任至今下落不明半點消息都沒有的傢伙纔是小傢伙的母親!
“那他呢?”瑪卡里亞指著納西瑟斯。
“因爲他擔心自己要是走了,就不會再見到自己的愛人了。”墨洛斯十分自然地與女兒討論納西瑟斯的行爲,完全沒有把納西瑟斯的“愛人”的身份當一回事,自從經過一個假的姐姐與宙斯那啥都能生下孩子,並且見識過這個世界各種各樣的愛情之後,對於納西瑟斯的行爲,墨洛斯表示十分鎮定。
“那麼父親不擔心嗎?”瑪卡里亞問道。
“不擔心。”墨洛斯笑了笑,一字一句地說道,“除了我的身邊,你覺得他還能去哪裡呢?”
除了冥界,除了他們的家,哈迪斯那個傢伙,還能去哪裡呢?
他們在人界停留了一段時間,瑪卡里亞對於納西瑟斯的行爲十分感興趣,她很想知道納西瑟斯愛上自己的倒影這一行爲能夠持續多久。
有一些以前一直追求納西瑟斯卻被他無情拒絕以至於因愛生恨的仙女們會時不時去攪亂池水,引起納西瑟斯驚恐的大叫,他驅逐這些頑皮的仙女,讓她們遠離自己的身邊,遠離這一片清池,他要保證自己能時時刻刻看到自己的愛人。
而就在他不遠處,除了墨洛斯三人,沒有人注意到有一個亡魂一直在站在他們的身後,而她的憎恨逐漸減少,墨洛斯清晰地看到她眼中的迷戀,也許度過了最開始的痛苦之後,厄科覺得自己還是愛著納西瑟斯的。
只是對於納西瑟斯的懲罰已經開始,而她不能說話表達自己的意思,只能重複別人的語氣,以至於她只能站在納西瑟斯身後不遠處的地方。
幾天之後,她就消失了。
墨洛斯沉默地看著她消失的方向,心知這是她已經放下的緣故。
只是她原本應該去冥界的。
想到這裡,他無奈地嘆了一口氣。
等到哈迪斯已經回來之後再解決已經是來不及了,他不可能什麼事情都讓哈迪斯來,只是他現在自己都沒有任何的頭緒,也不知道應該怎麼辦。
如果不盡早解決,宙斯那邊很快就會發現不對勁。
並且……
墨洛斯隱晦地看了納西瑟斯一眼。
這人已經神色憔悴,很快就支撐不住了。
每一天都有人在死去,哪怕如今他有辦法連接兩個世界,可是那些前往冥界的人再也沒有機會輪迴了。
除非這個世界形成新的輪迴體系。
墨洛斯看著不遠處的納西瑟斯,無論仙女和精靈們的聲音是大還是小,他都是一直看著自己的倒影,雷打不動。
等等……
“倒影?”墨洛斯站起了起來,看著納西瑟斯,眼中閃過一絲欣喜。
也許,他有辦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