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jīng)過兩個多小時的車程，季寧和媽媽到了亦縣縣城。在一家小餐館隨便吃了點(diǎn)兒東西，接著又坐了四十多分鐘的小中巴車，才到礦石村。兩人到達(dá)村委辦公室的時候，已經(jīng)是下午四點(diǎn)過了。

村長倒了兩杯水給母子倆，然后坐到他們對面的一把藤椅上，嘆了口氣：“唉，沒想到會發(fā)生這種事，你們節(jié)哀順變。”

媽媽顧不上喘息，留著淚急切地問：“村長，你知不知道我妹妹為什么會自殺?我是意思是，她在自殺之前有沒有遇到什么事?”

“你也不知道嗎?”村長詫異地問。

“知道什么?”

“慧云自殺的原因?！?

媽媽望著村長：“我怎么會知道?我要是知道她要自殺的話，早就趕過來阻止她了呀!”

“那倒是?！贝彘L點(diǎn)頭道，隨即皺起眉頭?！斑@就怪了，我把慧云的鄰居和經(jīng)常跟她接觸的那些人都找來問過了，他們都說想不通這是怎么回事，連猜都沒法猜出個原因?！?

沉默了片刻，季寧問道：“村長，是誰最先發(fā)現(xiàn)我小姨自殺的?”

“住在她旁邊的陳嬸，就是今天早上才發(fā)現(xiàn)的，嚇壞了?！?

“她怎么會知道慧云在家上吊自殺了呢?”媽媽問。

村長說：“前天，慧云死之前，把家里養(yǎng)的五只老母雞全送給陳嬸了。陳嬸先是感激不盡，過了兩天后，覺得有點(diǎn)不對勁，因?yàn)樽阅且院缶蜎]看見慧云出門了。所以今天一早，她去敲門，結(jié)果在門口聞到一股臭味……”

“臭味?”季寧皺起眉頭。

村長望了他一眼?！翱刹皇菃幔@么熱的天，尸體在屋里捂了兩天，能沒味兒嗎?”

季寧的腦子里浮現(xiàn)出一些畫面——的尸體懸掛在房梁上，周圍蚊蠅縈繞……他盡量不去聯(lián)想那是小姨的臉，卻仍然感覺陣陣反胃，幾乎快要嘔吐出來。而旁邊的媽媽又捂著臉嗚咽起來。

村長站起來，從身后的辦公桌抽屜里拿出一張紙來，遞給季寧的媽媽?！拔覀冊诨墼萍野l(fā)現(xiàn)了她留下的一張字條，是寫給你的。我看不懂。你看看吧，興許你知道她寫的這幾句話是什么意思?！?

“慧云她……留下了遺書?”媽媽顫抖著接過那張紙，看到上面歪歪扭扭的幾行字，這正是她那可憐的妹妹的筆跡。觸目生情，媽媽的眼淚像絕提的江水一樣涌了出來。季寧把頭湊過去，看到了紙條上的內(nèi)容——

“姐，我知道了一些事，我知道豆豆的爸爸去哪兒了，所有的事情我都清楚了。姐，我好害怕，我從來沒有這么害怕過，但我又不敢告訴任何人，只有把這個秘密帶到墳?zāi)怪腥?。姐，我現(xiàn)在只希望不要受到打擾，這就足夠了。

——云”

短短的幾行字，卻喊了三聲“姐”。季寧的媽媽讀來，仿佛妹妹就在自己耳邊呼喊，今她傷心欲絕、肝腸寸斷。

“你看得懂她寫的是什么意思嗎?”村長問。

媽媽悲哀地?fù)u著頭。

“你都看不懂?”村長露出訝異的表情。“這張字條是慧云寫給她的姐姐，也就是你的，但是你也不知道她寫的是什么意思?你是她唯一的姐姐嗎?”

媽媽答道：“對，慧云只有我這一個姐姐?！?

村長凝望了季寧的媽媽一陣，嘆道：“既然你都看不明白，那慧云為什么會自殺，就真的成一個謎了?！?

媽媽哽咽著說：“也許……慧云根本就不是想要告訴我們什么，她只是在自殺之前，把埋藏在心底的不安和恐懼傾吐出來而已……”

季寧疑惑地問道：“小姨為什么會覺得恐懼不安?”

“我不知道……”媽媽疲憊地說，“我現(xiàn)在心里很亂?！?

季寧指了一下那張字條?！皨?，給我看看?！眿寢屵f給了他。

季寧將紙條上的文字又讀了幾遍，字里行間透露出來的絕望和恐懼令他升起一股寒意，不禁打了個冷噤。

這張字條上，透露出很多怪異的信息，令人費(fèi)解——小姨到底知道了什么?她又在害怕什么?更奇怪的是，既然她都已經(jīng)決定“把這個秘密帶進(jìn)墳?zāi)埂?，為什么還說不希望受到打擾呢?一個人都已經(jīng)死了，還會受到什么打擾?

季寧竭力思索著，忽然又想到一個問題。他扭頭問道：“媽，你有沒有覺得這張字條缺了點(diǎn)什么?”

“什么意思?”媽媽望著季寧?！叭绷耸裁?”

“你不覺得奇怪嗎?小姨留的這張遺書，竟然一個字都沒有提到豆豆。”

聽到這話，村長也湊過來。“對啊，按道理說，豆豆是慧云的子，她怎么完全沒跟你們交待一下?對了，豆豆現(xiàn)在在哪兒?他知道這事嗎?”

“豆豆在我們家，我們暫時還沒告訴他這事，怕他接受不了……”媽媽說。

村長點(diǎn)頭道：“這樣也好，雖然按理說，應(yīng)該讓這孩子來見他媽媽最后一面，但是……不看也罷，這么小的孩子，會嚇著的……”

季寧的媽媽像是被提醒了。“村長，我妹妹的尸體，現(xiàn)在在什么地方?”

“就停在她家里?！?

“我要去看看她?！眿寢尩难蹨I又淌了下來。

村長皺起眉頭。“我看……要不就算了，你們還是趕緊雇幾個人，把她直接埋葬了吧?！?

“怎么了?我為什么不能去看她?”媽媽問道。

“不是不能看，只是……”村長面有難色，“慧云死了兩天了，我們這種鄉(xiāng)村里，又沒法做什么防腐的措施?，F(xiàn)在……尸體已經(jīng)開始腐爛發(fā)臭了。我怕你們看了害怕，晚上做噩夢。”

“不，我要再看我妹妹最后一眼。”媽媽流著淚說，“不管她變成什么樣，那都是我的親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