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塵曾一度佩服父親的起名技巧高超。
女生都夸他的名字好聽,有仙氣。不過那是以前的事,現在沒人夸了。
道理很簡單,很多網絡寫手也有著與他父親同樣高超的起名技巧。
來到猩紅之塔后,他經歷許多匪夷所思的事。最艱難的一場游戲是與一個冒險者相互折磨,塔靈規定,雙方輪流傷害對方十分鐘,直到一方崩潰為止。
那過程持續了七天,仿佛置身地獄,是他生命中最黑暗的歲月。敵手用盡各種卑劣殘忍的手段來羞辱他,折磨他,他也用同樣的手段來反擊。雙方受了傷就被塔靈治療,誰都不會死,若都意志堅定的話,可以持續到地老天荒。
他的眼珠子一次次被挖下來,又一次次被修復,七天之后,他崩潰了。
認輸之前,他決定用最變態的手段來折磨敵人一次,幸運的是,那無心之舉奠定了勝局,敵人跪在地上,嚎啕大哭,乞求塔靈給一個痛快。
他贏了。
眼下這場游戲名為血腥擂臺,石像鬼殺人干凈利落,的確很血腥,但和那場游戲比起來還差得遠。
楚塵盤膝而坐,氣定神閑。
兩個石像鬼,一次殺兩人,在場的冒險者有九十來個,被殺的概率很小,不必擔心。
十分鐘后,他不這么認為了。
石像鬼氣勢洶洶的沖了過來,黑色巨劍從天而降。
“操!”
楚塵爆了一句粗口。這個字眼是多義詞,代表驚訝,代表憤怒,代表感嘆,代表不屑,總之什么都能代表。
現在代表的是恐懼。
他拼命的跑,只恨爹媽少生了兩條腿。
石像鬼拼命的追,兩只翅膀就像高速旋轉的風扇。與比特犬一樣,石像鬼最大的優點就是鍥而不舍,有始有終。
把尋常狗類放在跑步機上,它們怕累,會跳下來。但把比特犬放在跑步機上,它們會一直跑,一直跑,永不停歇。
石像鬼也是如此,一旦認定目標,就會一直追,一直追,永不停歇。直到目標死亡,或自己死亡。
另一個被鎖定的人已經被砍死了。他強化了防御,卻沒有強化速度,被石像鬼兩劍劈死。
楚塵的防御很低,一個普通人都能捅死他。但他的速度非常快,就像一只滑溜的兔子,繞著擂臺轉圈跑,倒是還沒死。
石像鬼短時間內追不上他。
楚塵憋著一口氣,他不敢把氣吐出來,否則會失去速度優勢。
高速奔跑需要消耗大量異能,他僅能堅持一口氣的時間。
五秒鐘后,他大口喘息,衣衫徹底濕透,白花花的肥肉若隱若現。
石像鬼快速逼近,一劍劈來。
楚塵魂飛天外,一咬牙,回光返照,猛然提速,驚險的躲過。
他知道自己遲早要死,一旦被鎖定,沒人能活下來。不對,有一個例外,因為那次石像鬼被殺了。
若不想死,就只能殺掉石像鬼。
楚塵有自知之明,除非眾人聯手,否則沒希望。
沒人會幫他,事實證明擊殺石像鬼沒用,越殺越多,吃力不討好。
楚塵喘著粗氣,肺部火燒火燎,如塞滿了火藥
。
他身體累,心更累。在地球上,他特立獨行,追求刺激,蔑視平淡的生活。來到猩紅之塔后,他滿足了愿望,卻懷念地球上的一切。
就像坐過山車一樣,上去之前滿心憧憬,真開了車卻嚇的叫娘。
煞氣襲來,楚塵不用回頭,就知道劍鋒臨近。
他很想躲,卻躲不開。這跟三年前的那場車禍很像,在十字路口,一輛白色大眾從右側快速駛來,他看見了,卻反應不及,與之撞在了一起。
死亡如風,常伴吾身。這是每一個冒險者的真實寫照。
楚塵快要被死亡的旋風吹起來了。
他很害怕,盡管在酒桌上說過不怕死,但傻子都知道那是騙人的。
沒人不怕死,哪怕猩紅之塔這么野蠻,這么殘暴,大家也都渴望活著。
一個焦急的聲音傳來:“快到擂臺上去!那個胖子!快上去!”
楚塵聽到“胖子”二字,就知道在說自己。他本來不胖,后來稀里糊涂的就胖了,再也瘦不下去。
他不明白上擂臺有什么用,卻沒時間思考。就像溺水的人,別管抓住一塊浮木,還是身邊的另一個人,都會死命抱住,這也就是為什么很多見義勇為的人都會淹死,并非不諳水性,而是被人玩命抱著,施展不開手腳。
他縱身一躍,跳到擂臺之上。
黑色巨劍襲來,離他只有一厘米。不出意外,他死定了。
怪異的一幕發生,石像鬼生生止住攻勢,面無表情的后退。
一步,兩步,三步。
它步伐機械,佇立在荒蕪的土地上,眸中鬼火閃了閃,逐漸熄滅。
楚塵竟然活了下來!
嚴格來說,這是第一個被寬恕的人。
喬永強雖然也沒死,卻并非石像鬼不想殺他,而是實在殺不掉。
楚塵躺在擂臺上,咧著嘴,喘著氣,笑的跟傻子一樣。
除卻吸毒,劫后余生便是世間最幸福的事,那種快感,連做-愛都比不了。
擂臺上鋪著白色的毛毯,很干凈,很漂亮,也很舒服。他躺在上面,有種回家的錯覺,家里的大床也是這么干凈,這么漂亮,這么舒服。
他閉上眼睛,準備睡一覺,來到這里也有大半天了,還沒正兒八經的休息過,實在疲的厲害。
理智告訴他,睡覺不是個明智的選擇,也許會有危險。比如說石像鬼,比如說其他冒險者的偷襲。最好睜開眼睛,打起精神,振作起來。
雖這么想,眼皮卻越來越沉重,直至閉合。
衛良四人密切觀察著擂臺上的一舉一動,剛才那一嗓子大吼,便是白少將喊出來的。他可不是活雷鋒,而是讓這個胖子做小白鼠。
喬永強問:“石像鬼沉睡了?”
龍虎豹發出一根骨刺,快如利劍,刺在石像鬼身上,它沒反應。龍虎豹道:“沒錯,它沉睡了。”
“那個胖子為什么沒死?這可不是石像鬼的風格。”喬永強悻悻道:“當初追殺老子的時候它可玩命的很,螞蝗見了血一樣。”
白少將臉上疤痕扭曲,露出一個猙獰的笑容,道:“你沒有上擂臺,所以它殺你。”
衛良低著頭,自語道:“擂
臺果然有古怪。”
白少將道:“由此可見,石像鬼的最終目的不是殺人,而是給我們施加壓力。”
喬永強問:“施加什么壓力?”
“人都有惰性,如果沒有壓力,我們就會一直這么坐著,聊天打屁,直到游戲結束。石像鬼每隔一小時就會殺一個人,冒險者就必須做出改變,否則會被殺光。”
“塔靈又沒說讓我們怎么做。”
“他是沒說,但能推斷出來。”白少將道:“比如說眼下,胖子上了擂臺,石像鬼就不殺它,說明塔靈希望我們走上擂臺。”
龍虎豹聳聳肩,道:“那我們就上去嘍,又不會懷孕。”
白少將淡淡道:“那你就上去吧。”
龍虎豹只是隨后一說,可不會真上去。
擂臺很平靜,應該沒什么危險。但湖水也很平靜,一旦掉下去,天知道會有多深。
衛良沉默寡言,目光一直在擂臺與手表之間流轉。
其余冒險者也都議論紛紛。
“那頭肥豬竟然沒事。”
“石像鬼也有善心大發的時候。”
“沒這么簡單,一定出現了特殊情況。”
“會不會是擂臺的原因?”
“有可能。”
很多人都用好奇的目光打量著擂臺,也打量著楚塵。
“他躺在上面一動不動,不會死了吧?”
“沒死,大肚皮一起一伏,還有氣呢。”
“應該在休息。”
圍觀者走近一些,開始問東問西。
“喂!你怎么樣了?”
楚塵有點累,沒答話。
“難道真死了?”
為了避免誤會,楚塵漫不經心的擺了擺手。
“你是怎么活下來的?”
楚塵不說話,覺得他們很煩。但來的人實在太多了,足有二十多個,目光中充斥著渴望與疑惑,他不得不答,道:“我也不清楚。”
“會不會是擂臺的原因?它對石像鬼有某種克制作用,就像銀彈克制狼人一樣。”
楚塵懶洋洋道:“也許吧。”
人們好奇打量著擂臺,又摸又嗅,擂臺很平凡,并沒有詭異。
甚至有一兩個冒險者用異能攻擊擂臺,但它出奇堅固,并不能被摧毀。
大家漸漸失去興趣。
“我說,咱們為什么不上去看看?”一個冒險者提議。
沒人答話,經歷過多場死亡游戲,眾人已沒有最初那般冒失。
“閃開,讓我上去。”
說話的是個女孩,十六七歲年紀,大大咧咧的,跟個假小子一樣。
她縱身一躍,便跳上擂臺。
風平浪靜,什么都沒有發生。
女孩踩著白毯,叉著腰,略顯不屑,道:“有什么了不起,人總是喜歡自己嚇自己。”
人群之中,一個男孩撇撇嘴,道:“行了,你贏了,趕緊下來吧。”
女孩笑了笑,似在炫耀,又跳了下來。
嘭。
一聲輕響,她爆炸了。
鮮血四濺,染紅了圍觀者的衣衫。
眾人你瞅我,我瞅你,面面相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