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神經高度緊繃,氣氛頗爲怪異,所以山洞裡的大家,對時間這個問題一點概念都沒有。
季念在半山腰打探了半圈,回來見季菡他們不在,憑著他異於常人縝密機智的偵探能力,硬是循著地上的蛛絲馬跡準確無誤地找了過來。
到山洞的時候季菡的手腳剛剛綁好,那個男人拄著柺杖一臉輕蔑殘忍的笑,開口正要說話,季念上前一拳一腳便將季菡身邊的兩個人踢翻。
他蹲下身去解季菡腳上的麻繩:“怎麼樣,你還好吧!”
說著也不等季菡說話,回頭看著西蒙的眼神滿是憤怒:“讓你照顧好她,你怎麼這樣!”
西蒙眼神微垂,脣角僵了僵沒有說話。
“沒事,不能怪他。”季菡在地上往前挪動了兩下,開口解釋。
季唸的臉色陰沉僵硬,明顯是耐心忍耐都已經用到極限的樣子。
偏偏季菡又很實誠地將麻繩真的打了個死結,季念心裡慌亂又解不開,發火地硬要去扯。
正想要跟他說自己袖子裡有匕首,剛剛被突然出現的季念嚇到的其他人圍了上來。
其中一個高瘦滿臉疤痕的長臉男人,拿了長長的一根鐵棍,舉高了就要朝蹲著身的季念打過來。
“小心!”季菡提高了音量提醒。
季念迅速起身一腳踢了過去。
這個人的伸手倒還算是矯健,險險躲開了又掄圓了鐵棍衝上來,同時在李廠長的授意之下,所有的人都拿著武器朝著季念過來。
雖然季唸的拳腳功夫頂尖,但既然顧及著季菡和林每一他們,手上還半點武器都沒有。
在這樣長期的僵持之下,季唸的額頭出了滿身的汗,他大吼一聲脫了外套,扎穩馬步大聲喊:“來啊!爺好久沒練過了!”
李廠長笑,嘴裡的口水又流了出來。
他拿起脖子上的口哨吹了一下,從山洞外面又進來幾個人,同樣是衣衫襤褸,被生活折磨到爆發鋌而走險的人。
他往地上吐了一口口水,眼神看著季菡:“我知道這是你那個念軍校的弟弟,但是既然我能把你們引到這裡,我就有自己的打算!爲了今天我等了兩年多,你以爲是說著玩玩而已?”
“哈哈!”
看見季菡眼神裡的膽怯破裂,李廠長仰頭大笑了兩聲,開口繼續剛纔沒有說出口的目的:“既然大家都是明白人,我也就不賣關子了!”
季念站在季菡的前方,眼神中的憤怒和火焰將整個山洞點燃。
所有的人都知道季念是最強勁的敵人,他們手中的刀棍蓄勢待發,只等著他先動手,用人多的優勢壓倒擊敗他。
季念脫了外套,裡面只剩一件工字背心。
從季菡在地上這個角度看過去,只看見他背後一條一條的傷,新舊疊加觸目驚心。
“季念!”季菡嗓音微沉,喊了一聲他的名字。
季念沒有回頭,手心握緊。
李廠長拄著柺杖在人羣外圍轉圈:“我這些兄弟啊,真是窮怕了不想活了,是我跟他們說可以幹一票大的,以後一輩子都管夠的那種!”
“窮嘛,反正就剩一條賤命不賭白不賭!”
山洞裡一片安靜,夜深了溫度更低了,林每一蹲在地上瑟瑟發抖。
李廠長轉圈的動作停下來,剛好站在季菡背後的位置,他粗糲沙啞殘破的聲音從背後傳來,帶著一陣陰風。
“當初你們把我害成這個樣子,我也不求別的,讓你家總裁拿五千萬來,再在我面前對我磕頭道歉,我也就算了!”
五千萬暫時不說,光是那一條,磕頭道歉?
寒意從牙縫和心底裡長出來,季菡僵直著脖子冷笑:“你胃口還不小?!?
李廠長又開始動了,那柺杖的聲音在山洞的巖石上發出突突的聲音。
他也不回答季菡的挑釁,繼續娓娓而言:“當然,我要大總裁磕頭道歉,也只是爲我們找一個退路,萬一事後他來找我報復,我也好有個還擊的餘地!”
果然是醞釀了兩年的報復計劃,就像他說的那樣,反正他們是賤命一條窮得想死了,所以纔敢在老虎頭上拔毛。
心裡千轉百回,恐懼和衝動似乎被消耗完了,季菡的思緒倒還前所未有的清明起來。
她抿脣,再喊了一聲季唸的名字。
季念不動,季菡皺眉,雙手雙腳綁著,坐在地上往前蹭:“季念,你聽我說!”
感受到季菡的這個動作,那個剛強堅毅,大戰之前從來不會眨眼和低頭的男人,卻是突然回身蹲了下來。
“你先帶他們下去!”季菡開口,語氣不容拒絕,前所未有的堅決!
“不行!”
這一聲拒絕同時從三個人口中傳來,季念,西蒙,林每一。
林每一髒兮兮的臉被淚水衝的一條一條的,雖然害怕雖然冷,但是出口的那兩個字卻是一點都不遲疑。
西蒙臉上的柔和已經完全不見了,俊朗的臉上是從未見過的挫敗和自責。
季菡半吸口氣,也不顧忌李廠長那些人都目不轉睛地看著,她開口道:“他們不要命,隨時都能去死,可是我們不是!”
她看向林每一:“你不是要拍戲嗎?留在這裡萬一被劃花了臉呢?”
再對西蒙:“你的手要寫詩,要畫畫要拍照要做設計,你是西蒙先生!”
雖然手腳都發酸難受得要死,但是季菡這些話卻是說得一點都不遲疑,她最後看著季念:“你身手好辦法多,我來之前已經跟蘇沛白說過,往下走一點就有手機信號,你要想盡辦法讓他來,我在這裡等你們!”
季唸的眼神漆黑而洶涌,像從看不見底的深淵裡捲起的風暴。
飛沙走石打在身上,疼得鑽心。
知道季念肯定不會願意拋下自己走,季菡咬脣,眼中逐漸有盈盈的水光:“季念,姐姐求你。”
姐姐…求你…
就這樣兩個詞組,在季唸的身上砸出一個巨大無比的坑,心頭的血汋汋往外面,風暴驟然停歇。
留下一地荒蕪狼藉。
他低下頭去,稍稍片刻又站起來。
轉頭去拉林每一:“走!”
林每一的眼淚不住地流,看著季菡搖頭:“姐姐,不…”
眉頭一皺,季念可沒有那麼多的耐心,蹲下身將林每一毫不溫柔地朝著肩膀上一抗,轉頭再去拽西蒙。
西蒙卻已然站立成了一棟雕像。
他的雙眼空洞死寂,沒有一點點語氣和生機地開口:“要我走,除非我死!”
說完這句話,他低頭對上季菡的眼神。
西蒙終究是沒有走。
李廠長也不客氣,指使者人將他也照著季菡的樣子綁起來。
夜已然很深。
自從季念和林每一走之後,每一分每一秒變得異常難捱起來。
季菡的頭疼得快要炸開,不知道是不是那些人的原因,山洞裡也發出像那條巷子裡一樣發黴腐敗的氣息。
李廠長坐在紙箱上啃一隻鴨腿,他扭曲變形的臉在手電的光線下越發猙獰。
動了動脖子,季菡猶豫了一下開口問他:“羅晚晚呢?”
“???”李廠長停下來,嘴邊油膩膩的,牙縫裡還吊著一塊肉:“你還記得她呢啊,你不說是你的仇人嗎,我幫你解決了!”
季菡一驚:“什麼?”
“那妞也太不經玩了,還沒幾天。上午掛了跟你的電話,她就斷氣了!”
斷氣了…
季菡的一口氣突然堵在了喉間,她彎下腰去想吐,可是下午沒進食肚中空空,她只能彎著腰艱難地乾嘔。
西蒙擔心地看了她一眼,往她這邊挪了一些。
知道他是在擔心自己,季菡臉色有些難看地衝他笑了笑,沒有再說話。
那邊李廠長繼續啃鴨腿,有些口齒不清地對季菡說:“死了還是不好玩,幾下就沒意思了,被扔到後面的江裡去了。綁了幾十塊大石頭,絕對漂不起來,你放心吧!”
“…”
季菡實在不知道應該怎麼說了,如果不是羅晚晚,或許這個人不會這麼快地聯絡上自己。
可是聽說羅晚晚後來是這樣的下場,季菡還是覺得恐怖,徹骨的寒意從心底漫出來。
連西蒙的針織上衣都不管用了,全身都冷,冷得發抖。
看見季菡的樣子,西蒙又擔心地朝著她這邊動了一下。
不知道過了多久,山洞裡的衆人都開始打呵欠,頭頂突然傳來非常明顯的飛機轟鳴聲。
季菡心裡一震,蘇沛白!
肯定是蘇沛白來了!
因爲他來勢太洶洶太盛大,這些沒有經歷過什麼大場面的人都開始有點慌。
李廠長大手一揮:“帶上他們倆,我們按計劃換地方!”
說著便有人將季菡和西蒙兩個人架起來,山洞最裡面居然有一個隱蔽的小門。
拉開進去是一個非常狹窄粗糙的向上的小隧道。
李廠長拄著柺杖走在最前面,目的快要達到,他最終的敵人已經在眼前,這樣的結論認知讓他異常地興奮,走路的速度非???。
沿著小隧道往前走了幾十米,面前突然出現一個不算小的平臺來。
是山頂最陡峭一的那一面,被生生鑿出來的一個動。
迎面是暗黑看不見一點光的夜空,之下急流發出的聲音震天響,散發出濃烈的水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