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菁活了二十一年,除了跟繼母爭鬥時偶爾的勇敢,她這一生從來沒有做過如此勇敢大膽的決定。
關於她的餘生,關於她洶涌而無望的感情。
她喜歡上的男人啊,是這世間最強大卻也是最無情的存在,她必須要付出比其他人一千倍一萬倍的力氣和勇敢,才能勉強孱弱地跟在他身後。
哪怕只是小心沉默拽著季唸的衣角,秦菁也覺得非常開心和滿足了。
她終究是沒有拿那張黑卡,出去辦公室的腳步是前所未有的輕盈和自在。
黑風送她回去,她似乎知道辦公室裡發生了什麼事情一樣,在秦菁下車的那一瞬間表情複雜地喊住她:“秦小姐。”
秦菁回頭。
其實兩人相識的時間已經不算短了,但是黑風似乎很少主動跟秦菁說話,更別提這樣慎重地喊她,秦小姐。
時間過去這麼久,黑風跟以前比更多了幾分冷厲和冰寒,雙眼定定看過來的時候,帶著和季念辦公室傳出來一樣的低溫,和低氣壓。
黑風一直不說話。
秦菁皺了皺眉頭。
半晌。
“祝你好運。”
黑風眼中的光芒碎裂,最後又彙集到一起去,她居然笑了,出口這樣幾個莫名其妙的字。
有些不明所以,秦菁的嘴角動了動。
黑風伸長手臂,冰冷的滿是厚繭的手抓上秦菁的五指,然後又快速放開。
她說:“我把我守護了近十年的夢傳遞給你,你比我適合。”
說著再對秦菁笑了一下,關上車門車快速駛開。
守護了近十年的夢。
秦菁愣愣地站在原地,凝眸思考了一瞬間,驀然就明白了。
那是她心中對季唸的感情…
季菡,黑風,這兩個都把季念看得無比重要的女人,現在毫不吝惜地將希望和祝福壓在她的肩上。
讓秦菁覺得既歡喜,又滿足。
從校門口走回宿舍,秦菁覺得自己的胸腔和腹中都被塞得滿滿的,明明心情雀躍輕盈,可是因爲肚子裡塞的東西,她怎麼都飛不起來。
她要走的路,要做的事還有很多,需要腳踏實地一步一步地來。
約好跟貝爾德見面的時間在週五晚上。
秦菁最後一堂高等數學上得心不在焉,下課鈴一響便扔了教材飛速往校門口跑出去。
遠遠就看見季念那輛奢華轎車。
週五的下午校門口停了不少社會車輛。
富商和女大學生之間總是有某種旖旎的惹人猜忌的關聯,而季念這輛最惹人注目的車旁邊,已經站了不少好事者。
他們在猜想打賭,是哪位校花能襯得上這樣豪車,在看見秦菁那一瞬間卻是噓出了聲。
原本以爲是豔麗絕倫的牡丹,哪知道會是秦菁這樣初入校園清湯掛麪的豆芽菜。
秦菁上車前聽見身後有男生酸酸的聲音:“現在的小師妹真是厲害啊,剛進學校就能被富豪包養,車接車送以後還怎麼了得喲。”
嘲諷輕蔑一點都不掩飾,連張一旗都聽不進去了,皺緊了眉頭就要下車。
沉默坐在後排的季念低聲阻止:“一旗!”
秦菁一把將門關上,同時也出聲對張一旗道:“沒關係。”
兩位正主都說沒事了,張一旗抿抿脣發動車。
黑風今天沒來,車裡坐了兩個男人,空氣微冷滿是硬朗的氣息。
秦菁擡眼小心地朝著季念看過去。
他今天出了一件卡其色的風衣,帶了細框眼睛在閱讀燈下認真地看著報紙。
柔和暖黃的燈光灑在他的側臉全身,整個人顯得矜貴又完美。
心中不由得想起剛纔那個男同學的話,秦菁的心跳不斷加快,只要對方是季念,哪怕是什麼包養,就算是倒貼她都願意啊。
一想到這點又忍不住想起剛纔他阻止張一旗下車的行爲,她可以自作多情一些,將他的這個行爲理解爲默認和允許嗎?
暈暈沉沉亂七八糟地想了許多,時間過得出奇的快。
車在湖畔一家會所停下。
自從心裡有了這個人,秦菁便竭盡所能地在網上搜索打聽關於他的所有事情。她看著會所的招牌有些發愣,也不知道貝爾德是什麼想法,居然敢將見面地點定在季唸的地盤上。
季念扯了扯風衣領下車來,朝著秦菁投來今天的第一個眼神。
見到她還是一副衛衣仔褲的休閒裝扮時,季唸的眼中有短暫的錯愕,接著恢復如常道:“走吧。”
秦菁小跑著跟上他。
一路上過去,所有的服務員和侍者保鏢都對著他門恭敬行禮。
從正門進來,穿過一架滿是燈籠的小拱橋,會所的主要房間居然是建在船上的。
季念腳步不停地沿著老式木質扶梯往上,最後在二樓船頭的一間房停下,轉過身來。
前面的人突然停下,秦菁剎不住車便直直地朝著季念懷裡撞過去。
熟悉的溫度,熟悉的味道。
秦菁的大腦暈暈乎乎,她覺得自己快要醉了…
可是男人明顯沒有半點流連和悸動,腳步微不可見地朝後退半步,拉開兩人的距離開口:“他們就在裡面。”
“嗯。”
秦菁還在剛纔的懷抱中回不過神來,只知道呆呆地嗯。
似乎能夠感知到秦菁的情緒波動,季念皺了皺眉難得地出聲安穩:“沒關係,有我在他不會傷害你。”
“嗯。”
秦菁還是這樣一個字。
對方這樣的迴應,季念不知道怎麼繼續了,抿著嘴角再說一句:“問你,你就說實話就行。”
說著同時推開包間的門。
房間的裡燃了那種很老式的火盆,空氣中隱隱有梅花香。
秦菁混沌之中胡亂掃了一眼房間,在看見貝爾德那一瞬間卻是隱隱心驚。
才這麼短短的時間沒見,那個得意矍鑠的半百老人突然就蒼老了下去。
他坐在輪椅上,冉燁在他身後推著。
隨著他們進去,貝爾德的眼睛在秦菁身上一晃而過,最後狠狠地粘在季唸的臉上。
他冷笑,咳嗽兩聲:“你真是好手段。”
好手段?
秦菁聽不懂,這應該不是對自己說的吧。
季唸的表情沒有半點變化,背對著她站著,秦菁也是完全看不見季念臉上的表情,只覺得出口的聲音帶了些自得和嘲諷:“自然,你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