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禎卿看似柔若無骨,力氣還挺大,把她扯進(jìn)婚紗店,嘴上依舊說:“沈小姐,我知道你眼光好,上次意意比賽,我看到你穿紅色禮服走步了,還有那些宣傳片,都不錯,真的。”是啊,不錯,然后這個不錯的女人勾走了她的阿硯。
沈眉一直覺得,婚紗是世界上最漂亮的衣服。
撞破林西訣和顧清清奸情當(dāng)天,她站在婚紗店外,憧憬著一場婚禮。
如今此事徹底翻篇,不知為何,她對當(dāng)時的畫面依舊記憶猶新。
潔白的婚紗,或繁復(fù)或簡約。
那么美。
徐禎卿一眼相中套在模特身上最亮眼的魚尾婚紗。她身材還不夠好,穿上,不用看就知道效果。
“沈小姐,你千萬別走。”徐禎卿換禮服前,一直叮囑她。
不走才怪。
“沈小姐,等等陪我去選婚戒吧?”
“還有還有,沈小姐,我和阿硯的婚房,裝修不好看,我也想聽聽你的意見。”
“沈小姐,我連婚禮在哪舉行都沒想好,我是不是很失職啊。”
“可是,沈小姐,我明明想嫁給阿硯好多年了……”
“沈小姐,你知道小時候的阿硯嘛。阿硯以前不這樣,和我同桌,兩小無猜……能結(jié)婚,我真的很高興,高興得犯傻是不是。”
“沈小姐……”
她才做了幾分鐘找時機(jī)走人,徐禎卿就接連給她言語攻擊。
婚紗、婚戒、婚房、婚禮,跟她炫耀很好玩?
和周硯認(rèn)識了二十多年,刺激她很好玩?
笑里藏刀,是沈眉最討厭的!
顧清清,就是。顧清清是她根本不知道為什么就背叛她的用情最深的閨蜜!
魏瑪,至少人本來對她無害,是因為顧栩生。不過事已至此,她心里沒有魏瑪?shù)奈恢昧恕?
是她涼薄,還是她的命里注定友情涼薄?
不過徐禎卿還好,她知道她們是情敵,至少不會被背后捅刀子。
毅然決然起身,她不要再聽:“徐小姐,您穿什么都好,我餓了要吃飯先走了。”信口胡謅,事實上她根本沒胃口。
“沈小姐,別走啊。”徐禎卿柔柔的聲音拖得綿長,沈眉腳下生風(fēng)一般,不想聽。
聽到腳步聲遠(yuǎn)去,換衣室從始至終都拿著婚紗并沒換的徐禎卿露出了冷笑。沈眉,痛嗎?聽到心愛的人和我結(jié)婚?我比你更痛,我知道心愛的人愛的是你!
扔了婚紗,徐禎卿頭也不回地走了。擺在外面的婚紗,再別致她都看不上。什么婚戒婚房婚禮地點,她都準(zhǔn)備好了。
沈眉出事那晚,周硯雖然答應(yīng)她放下沈眉卻還是非要去救沈眉,她逼婚了。一星期后,她訂的,而且她都準(zhǔn)備好了,周硯也不用準(zhǔn)備。
不知道周硯是不是還記得。
一星期后的九月一日。
是當(dāng)年開學(xué),她第一次見他。那時候他溫暖、優(yōu)秀、親和,年少。
如果不走極端她會失去阿硯,那么她寧愿走!幫林西訣算什么?不過他太沒用,更是差點害了他的阿硯,那就坐一輩子的牢!
徐禎卿再清楚不過,她動真格起來,要捏死沈眉有多容易。
沈眉跟個無頭蒼蠅一樣跑了很久,沒有目的地跑。后來汽車鳴笛聲太刺耳,拉回了她的神思,退到馬路邊。從包里拿出手機(jī)要給周硯打電話,沒電自動關(guān)機(jī)了。難怪,她出庭這么久,沒接到一條短信一個電話。
今天她是請假的,工作手機(jī)也不拿了。
對,辭職。
她既然已經(jīng)站在全南城人的面前,為昔日的唐畫春伸冤,她可以放下她已經(jīng)沒有心力的工作了。輾轉(zhuǎn)爾虞我詐的人群之間,真正實戰(zhàn)幾個月,她就累了。
累得荒唐,累得離譜。
她打的回了周硯家,連上充電器,開機(jī),果然,一堆堆的。
顧栩生:沈眉,我為你高興。等我出院,我請你吃飯。
沈眉回:好。
何媛約她見面,為了表示驚訝,句子末尾放了許多驚嘆號,沈眉也回好。
夏施施……趙凡……但凡是和她有過交涉,知道她沈眉是誰的人,都發(fā)了短信或者有個未接來電。她逐一回。
逐一刪除。
最后是周硯的。她不敢點開,眼睛已經(jīng)疼了。
沈眉,你做得很好。林西訣,顧清清的仇,是你自己報的。
沒料到他會肯定她,會愿意說好話哄她。眼淚猛的落了出來,她的手快速編短信:我說愛你,你看到了嗎?
她起身翻找工作手機(jī),不想短信提示音當(dāng)即傳來。
赤裸裸的秒回:看到了,乖女孩。
她可以把周硯的表情,還原成滲到眼底心里的笑么。
你愛我嗎?沈眉編輯又刪除,刪除又編輯,終究什么都沒發(fā)出去。坐在書房里,環(huán)視他工作待的地方,她拿出紙筆,開始寫辭呈。沈眉心里很亂,不愿意相信他們結(jié)婚,又強(qiáng)烈感覺他們會結(jié)婚。
她不允許!
她不敢莽撞地去找周硯,但她必須去。趁著寫辭呈結(jié)束她身上背負(fù)的枷鎖,她在想一想該怎么做。辭呈寫得隨意,她腦子里官方話一套一套,而且給趙凡看,其實不用太復(fù)雜。她就是走個程序,好聚好散。
畢竟她也算看著“誠創(chuàng)”一點點好起來的。
臨了,對趙凡的刻意刁難反而不那么怨恨了,很多時候還促進(jìn)了她的復(fù)仇之路。
墨水沒了,她也寫好了,裝到白色的大信封里。走到臥房,手機(jī)充電差不多能有,以防萬一,她把小巧的充電寶也放在包里。又把整理好的屬于“誠創(chuàng)”的資料帶走,她出門。
適才想起沒吃飯,隨手買了披薩果腹,她坐在出租車上漫不經(jīng)心地咬著,忽然想起了在烏克蘭,男人破天荒吃了她咬過的披薩。
那時候,她在他心里,就不一樣吧。
微微一笑,沈眉忽然發(fā)現(xiàn),但凡在國外,但凡只有他們兩個,美好回憶是不缺的。只是周硯強(qiáng)悍的偽裝太迷人眼,讓她不得不在回味時更感覺清晰。
她吃得七八分飽,剛好到公司。扔披薩擦嘴角洗洗臉補(bǔ)補(bǔ)妝,總之見到趙凡是她依然是一絲不茍的職業(yè)女性。
“唐……”趙凡在她推門而入時第一反應(yīng)想叫“唐畫春”,但看到她擰起眉頭,便改口,“沈眉。”
“趙總。”她坐在他對面,把辭呈遞給他,“我有私事纏身,不得不離職了。”
趙凡指尖按住辭職信:“不是事情解決了么,為什么還要走?”趙凡對沈眉的第一印象就是太漂亮、太妖精,利用她不在少數(shù)。看她糾葛林西訣,看她吸引那些肥頭大耳的公司老總,看她糾纏在林西訣和周硯之間……而今天庭審,讓他第一次真正認(rèn)識到沈眉。她為了報仇,全都是偽裝的?
摩挲白色信封,她要辭職,是不是更說明她在偽裝。
他小小一個“誠創(chuàng)”,白撿了一個沈眉,白撿了幾單大投資?
沈眉妖精之外的工作能力,他倒是從來不懷疑。
“就是因為林西訣的事結(jié)束了,我才要走。趙總,我要好好休息。”
趙凡最終沒有強(qiáng)留沈眉。
沈眉說是去辦公室整理東西,不過是整理干凈屬于她的垃圾。她跟趙凡推薦了夏施施,讓她做公關(guān)經(jīng)理。
林西訣庭審判案,夏施施心里一定不好受。希望她能是個是非分明的姑娘。
“沈經(jīng)理,你要走了?”夏施施看她抱了一堆東西,忍不住攔住她。
“嗯。”沈眉輕輕應(yīng),也許今日一別,這輩子都不會再見,她態(tài)度軟了不少。其實,從她得到周硯一點點好開始,從她第二次懷孕時,她就軟得一塌糊涂。
“沈經(jīng)理……對不起……我不知道林西訣真的……”夏施施咬唇,低垂眉目,臉色通紅。
沈眉出言安慰:“沒事,看清了就好。我當(dāng)初也看清了,現(xiàn)在我走出來了,你也一定要走出來。”
“嗯,我會的。”夏施施低聲應(yīng),雖然她自己都覺得難于登天,可她得試。林西訣在牢里二十年,她等得起嗎?
“加油,記得好好做夏經(jīng)理。”
“會的。”
“沒什么事我就走了,我還有事。”沈眉抱著挺重的盒子,很想快點下樓快點扔了。
“沈眉!”沈眉走了幾步,夏施施還是喊住她。
她回頭,看夏施施。
夏施施開口:“對不起,沈眉,我對你的言語傷害都對不起!還有謝謝你,謝謝你教我生存!把我從林西訣的深坑里拉出來。”
“嗯,夏施施,我原諒你;夏施施,不客氣;夏施施,再見了。”沈眉對她一笑,去意已決。
夏施施更是怔怔地看著沈眉的背影被電梯門遮住。很快,她受到了趙凡的任命,她的人生開始了新的起點。
扔了方盒子里她平日的辦公用品,她像卸了一個小包袱,又輕松不少。一身輕松,去找周硯,她知道結(jié)果不會輕松。
可是,他喊她乖女孩了,不是么?
周硯不在辦公室,問周清,他也說不上來。
她給他電話,沒接。急了,繼續(xù)打,第五個,終于接通。
很吵。
她第一個反應(yīng)。
“沈眉,怎么了?我在應(yīng)酬。”
“我想見你。”
“我說了,我在應(yīng)酬。”陸關(guān)山的牌局,周硯一起。因為他現(xiàn)在和陸關(guān)山綁在一起。
“我要見你。”
沈眉固執(zhí)地沒話說,誰讓周硯說都沒說就和別人訂好了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