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一結束后的暑假,劉佳明一直都獨自坐在家里練習李老師曾經教給他的一切。每天正午他都會敷面膜、喝蜂蜜。他也漸漸因此而變成了一個帥氣的奶油小生,有時候他會走到母親的梳妝臺前,看一看他這張白皙的臉。有時候他會獨自去附近的公園玩玩,和那里晨練的老人們一起打打太極,他甚至因此也學會了太極劍法。經過一個多月的復習,劉佳明終于領悟到,雖然詞匯是一門語言的最基本,但是作文水平的高低才是語言能力合格與否的終極體現。他以李老師教他的七段式為基礎,漸漸地,他已經完全能夠不拘泥于格式寫出兩千字的英語作文了!
在距離假期結束還有二十多天的時候,學校通知要求返校。劉佳明腦子里完全就沒有考慮到接下來發生的事情。這天他興高采烈地來到學校,坐在教室里等待著李老師的到來。鈴聲很快便想起了,卻沒有人進教室來。劉佳明感覺到事態有些不對勁,因為李老師從來都是分秒不差的。他很想出去看看到底發生了什么,但是鈴聲已經響起,他根本就不能動。
高二一班的同學坐在原位等待了一兩分鐘以后,老師才出現。走進來的是一個很豐滿的女性,一頭卷發到肩膀,小胖臉看上去有點兒可愛,可以算五短身材,穿著一件絨毛上衣,衣服的兩個絨球正好垂到胸前。藍色褲子。整個人看上去非常的凹凸有致。劉佳明見不是李老師,心頭一震。他左手猛地按住自己的胸口,緊閉雙眼,竭盡全力讓自己冷靜下來。
這位老師走上講臺,雙手撐在講桌上說道:“自我介紹一下,我叫楊靜,主修政治。是你們新的班主任。接下來你們也都自我介紹一下,也順便說一說,自己之前是哪位老師門下。”
只見同學們一一介紹自己,劉佳明雖然對眼前所發生的事情大吃一驚。但是他心里明白,一個學生最大的天職就是服從命令,忠于師父。雖然他現在很傷心,但是他也很信任這位新老師。輪到劉佳明的時候,他站起來說道:“我叫劉佳明,曾經是李清凝老師門下?!痹捯徽f出,班內一片嘩然。
“我見過他!”班里一個女生指著劉佳明道:“我在英語組經??匆娝K罾蠋熆偸亲鲆恍?....”
“做一些什么啊?”楊靜老師身體往前一探,笑嘻嘻問道。
“做過很多事呢!”那女生道。劉佳明扭過頭來,對著那女生怒目而視,感覺自己的眼睛要從兩只分裂成四只了。那女生話一說完,全班“唔.....”的一聲,然后底下說什么的都有,劉佳明只聽見班里一個男生道:“這小子,艷福不淺呢!”劉佳明站在那里,見他們如此侮辱自己的師父,他便低著頭,下牙堂都快咬碎了。
“還有誰是李清凝老師門下?”楊靜老師問話的時候,她仍然在嘻嘻嘻地笑著。
“我!司馬林便是了。”司馬林“騰”的一聲站起,眼睛微微瞪著這位新老師,劉佳明一聽這熟悉的聲音,很激動的回頭看了一眼,正是司馬林!便相視而笑。
“你和李老師的關系怎么樣?”楊靜老師問道。有劉佳明的前例在先,司馬林便很溫和地回答道:“這個您直接問她本人,我想她會說的比我更清楚?!闭f完便不等老師說坐下,自己就坐下了。
“還有誰?”李老師接著問。
“還有我,張敏!”坐在角落的張敏僅僅說了這一句話,根本就沒站起來。
“哎呀,簡直要命了。啊,三班的學生,無論男女,一個比一個忠心,真不知道李老師是怎么帶出來的呢。”接下來來自其他各個班的學生也都做了介紹,但是反響遠沒有剛才那么大。
楊老師道:“行了,返校也差不多就到此為止吧。我最后再說一句,我希望大家每周能夠寫一些東西給我,寫一些你們的心里話,我希望咱們能夠以心換心。好了,你們可以走了。”
同學們收拾書包便離開了,單說劉佳明、司馬林、張敏三人在新班重聚,歡喜非常。他們便在空蕩的食堂里坐著,互相訴說著高一時候的往事。張敏和趙旋沒能在一個班,她很傷心。一打開書包,包里有很多都是趙旋足球射門時候的照片。聊著聊著,他們便進入了正題。
司馬林道:“張敏,你覺得,這新班主任怎么樣?”
張敏道:“感覺有些不靠譜,我隱約覺得,我們好像會毀在她的手里。”
司馬林嗓門突然大了起來:“我也是這么認為的!你看她今天說明弟那話,明擺著帶刺兒嘛!第一天都還沒到,就來這么一個下馬威。且不說這話對他傷害如何,這話對咱師父絕對是侮辱,這要是在學校傳開了,咱師父還怎么做人吶!”
劉佳明強忍換老師的悲痛,緩緩說道:“哎,咱們不能這樣,咱們應該相信她,今天只是頭一回而已,咱們對她了解還不深。她不是說了么,想和同學們換心,讓咱們寫些心里話。咱們作為學生,服從命令是咱們的天職。咱們不妨就說些心里話予她,我相信她沒你們想的那么壞?!?
司馬林指著劉佳明說道:“你啊,哼!咱師父一點兒都沒說錯你,你太容易把人往好處想了?!?
劉佳明緊閉雙眼道:“那你說,如果真的一語成讖,你們又當如何?想過么?她是老師,我們是學生,沒咱們的好日子過的?!彼抉R林冷靜了一下說道:“恩,確實有道理,不過,我保留我的意見?!彼慌膭⒓衙鞯募绨颍劬κ冀K凝視著他,最后說了一句:“劉佳明,我的好兄弟。你...你一定要挺?。?!”
這一句話正中劉佳明心口,他只是微微點頭。三人便各自回家去了。
單說劉佳明,他出了學校大門,一路扶著墻,緩緩地往家里走去。只拐了三個彎,他便進了自家小區。走到自家大樓前,沒有電梯,他獨自扶著樓梯,一步一步,一階一階地蹭到八樓。他用鑰匙緩緩擰開自家的大門。在大門關上的一瞬間,劉佳明再也忍不住,一大口鮮血噴在地上,接著他便倒地,毫無聲息。
過了大概半個小時,劉佳明才蘇醒過來。他想起幾個小時之前他所看到的一切,想起過去的種種恩情。他手上握拳捶打著地面,放聲大哭。他自己也不知道這一哭到底哭了多久,只知道地板上的淚和血幾乎一樣多,他的眼睛視線也變得比之前昏暗了好多,但是還能看得見。母親下班回家見到如此慘狀,馬上把兒子扶到床上詢問情況。劉佳明只是只字不提。家庭對于他來說,雖然完整,但是并不溫暖。所以過去一年中發生的所有事情,他都未對家里人說過一個字。他知道母親是愛他的,但是因為父親的關系,他依然是選擇不說。
父母帶他去了醫院,醫生說他悲傷過度,視網膜受損,需要慢慢調養幾個月。在這最后的一個月中,他每天喝著味道很苦的湯藥,他的床上架著一張小桌子,桌子上擺著的全是英語書。他眼睛上蒙著一塊黑色的紗布,只是把光線變暗了,不要刺激眼睛,即便如此,他依然在苦苦研讀。每天的作文,他強迫自己用手寫印刷體,而不用圓體。到如今這個時候,他已經不能再大喜大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