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不見了。”就在云舒猶豫不定的時候,陳西詩率先打招呼,云舒松開緊握的拳頭,笑得幾分僵硬,“好久不見。”
“一直在楊市發展?”陳西詩也不像是來敘舊,就是隨意問問,云舒點點頭,“嗯,一直在楊市。”
“楊市比這里好吧?不過,應該比這里更危險。”陳西詩端著果汁放在云舒跟前,“新鮮的果汁,云允如何了?”
握住果汁的杯沿,云舒心口一酸,問起云允她就覺得十分對不起他,那么小跟著她受苦了,她又不能時常在他身邊陪著他,可是要是把他給石喬,她是怎么都不會同意的,再說,石喬也不一定要云允。
“還好。”云舒不愿多說。
“前段時間,陳緣緣的小孩擺滿月酒,十分豪華十分熱鬧,俊男美女的,外加一個可愛的小孩,體面的家庭,石喬是人生的贏家。”陳西詩仿佛無意似的,隨意地說了說,云舒握著杯子的手一緊,“哦,是么。”
“這天下的烏鴉一般黑,別太相信男人。”陳西詩落下最后一句話,離開位置,返回吧臺。
云舒坐立不安地望著門口,陳西詩的話在她心底掀起波浪,令她更加無所適從,就在她手中的果汁杯從冷握成熱的時候,小時屋的門口走進來兩個人,高大的石喬和身材嬌美的陳緣緣,還有她手里抱著的娃娃,引得在場的人的注視。
一道從吧臺投射過來的犀利目光讓云舒頭皮發麻,她知道,一定是陳西詩的眼神,雙重的壓力下,云舒只感到眼前一暗。
石喬和陳緣緣已經坐在她對面,她什么都沒有,只剩下弟弟和父母,若是在這個僅有的機會下逃脫,她不會原諒自己的。
云舒強迫自己坐在位置上,還用力地擠出微笑,可惜,那么蒼白,那么無力,石喬那張曾經令她瘋狂的薄唇低低笑道,“云舒,好久不見……”
“好……”她應得那么沒底氣,是啊她沒用,她孬種,她應該更囂張一點,再囂張一點,陳緣緣親吻了下懷里的小孩,輕笑,“云舒,真是不容易啊,我以為你不會見我們呢,不過你肯見我們,說明你心里已經放下石喬了。”
“緣緣,我們直奔主題,麻煩你把你叔叔的聯系方式告訴我。”云舒打斷陳緣緣一副優越感的敘舊嘴臉,直接說道。
頗有幾分急切的語氣讓陳緣緣眉頭微皺,“云舒,既然我肯出來,那肯定是愿意幫你一把的,可你這么急,我以為你對我們有意見呢。”
牙根一疼,云舒差點咬碎一口牙齒,誰會對搶走自己丈夫的女人沒有任何意見?
“石喬,我要是對你們有意見,我今天不會見你們的,你就……幫個忙吧。”最后四個字,宛如嚼了蠟似的難咽。
“先別急,你家的事情我都沒了解清楚呢,不如先喝點東西。”石喬收到妻子從底下掐過來的手,本想直接應了云舒的話轉個彎打起太極。
跟前這對夫妻眉來眼去的,云舒刺得眼睛發疼,每多坐一秒對她都是折磨,“緣緣,你還需要我做些什么?”
陳緣緣繞這么大的彎子來,絕對不可能會讓她隨隨便便就得到楊霖父母的聯系方式的,“做什么?云舒,我沒什么可以讓你幫忙做的,而且你現在這個情況,能幫我們做什么?伯父情況如何了?”陳緣緣仿佛找到另一個話題可以拖住云舒似的,話題一轉,關心地問起云舒的父母。
揭傷疤……原來就是這么揭的,云舒心底涌起一股恨意,用僅存的理智咬牙道,“我父親挺好的。”
“哎,我記得以前伯父很風光的,我爸爸都說十分羨慕他呢。”陳緣緣嘆口氣,逗著懷里的小孩漫不經心地說道。
每一句話卻像捶子似的錘到她的胸口,云舒痛恨這種無能為力的感覺。
都說富不過三代,云家就是一個典型的例子,而富不過的這一代,正好栽在云李安手里,早先祖父留下來的產業到了他父輩的時候基本敗光了,政治路沒走上去,倒是把祖父留下來的生意消耗得差不多,到他父輩的時候,想挽救于有心而力不足,最后留給云李安的也只有一丁點錢,云李安倒不怕,有野心有想法,踴躍地拿著父親留給他的錢想在商界大干一場,想著重振家業。
那時的批發很好做,云李安一腳就踩到批發膠袋這一塊,后來不止批發膠袋,開起了批發市場,市場里麻雀雖小五臟俱全,成為一時熱絡的批發地點,云舒直至大學,家里條件都是一級棒的,別人看見她,無不討好夸她可愛,她倒也沒有養成驕縱的性格,活潑開朗懂事,常常笑臉迎人,不管是在學校里,還是在縣城里,大家都喜歡她,上大學考取了楊市的重點大學,更為云李安博了不少的面子,可以說,云舒20歲以前都是順風順水,偏生在大二那一年。
云李安經朋友慫恿,轉手讓出了經營得不錯的批發市場,開起了一家玩具公司,玩具公司底下俯著三個廠,經濟一下子吃緊,云李安倒也不擔心,做生意就是要敢拼敢博,誰知這間公司的錢是有進沒出,他做小生意出身的,祖輩的生意也都是爆發戶形式,時代不同,玩具公司的經營模式和營銷模式早和幾年前不同了,文化差異和經濟實力不足,加上慫恿他投資的朋友眼見情況不對,掏空了公司有點價值的物品,沒經他同意,就擅自賣了公司的樓房和三間廠房,隨后帶著那些錢逃之夭夭,云李安發現的時候,為時已晚,公司早成了一個空殼子,還要給所有員工發工資,他一時糊涂,向高利貸借了錢,從此,高利貸的無底洞就沒填滿過。
“高利貸這東西不能碰啊,云舒,伯父這么聰明的人怎么會不知道呢。”人人都知道云李安碰了高利貸,從陳緣緣嘴里說出來的更加諷刺,云舒千算萬算沒算到有一天會讓搶走丈夫的女人這樣當面評頭論足地分析她的家庭。
偏生陳緣緣聰明地不會說出任何犀利的話,用著勸慰嘆息的語氣,可是云舒的臉已經在她這樣評頭論足之下,換了又換,手中的杯子握著發緊,手心疼得她眼眶里的淚水直轉,兩個弟弟的青澀的臉一再地在她腦海里轉著。
云舒麻木地坐著。
石喬看著云舒的臉色慘白,惻隱之心微微浮起,“緣緣,不如……”這嘴剛張開,陳緣緣就狠瞪了他一眼,“不如什么?我和云舒這么久沒見了,還不能讓我們好好聊聊天么,真是的,早知道讓你在家里拖地別出來了。”
云舒胃都絞痛起來,臉色白得如紙,最后一根玄就要繃掉了,剛想站起來,肩膀被人狠狠壓住,頭一抬,對上陳西詩的臉。
“果汁味道如何?”陳西詩一手壓著云舒的肩膀,一手撐著桌子,身子微傾,含笑地問陳緣緣。
陳緣緣本想再說點什么,被這么打斷,只能愣愣點頭,“不不錯啊。”
陳西詩輕笑,“喜歡就好,這果汁我請了,云舒身體不太舒服,這次談話能快點么?”
陳緣緣看了眼臉色明顯白得不健康,心里頗驚,“云舒你身體不舒服怎么不早說呢,這……我把叔叔的電話寫給你吧。”
興許的陳西詩站著傳來的壓力,陳緣緣撕下桌子上的紙張唰唰地寫了一串號碼和聯系人名字,轉遞到云舒跟前。
云舒麻木地捏著那張紙,想站起來,肩膀卻依然被壓得沉沉的,陳西詩含笑地道,“既然事情完成了,兩位是不是可以先回了?”
石喬站起身,拉住陳緣緣,“走吧,下次有空再約云舒出來聚。”
陳西詩,據說……是個有背景的女人,一個敢和梁盛對抗的女人,不容小覷,眼見石喬和陳緣緣的背影消失在小時屋的門口。
陳西詩拉著椅子坐下,“既然一開始忍了,就忍到底,風水輪流轉,云舒,我說你可以不相信男人,但是可以借男人上位,不然……這么被欺負的日子一定常發生。”
看著手中來之不易的紙條,云舒腦袋嗡嗡作響,原來女人要無聊,真可以這么無聊,揭人傷疤這么順手。
“你也借男人上位了么?”云舒突然沒頭沒腦地問向身邊的陳西詩。
陳西詩一愣,哈哈一笑,“誰說不是呢。”
她和梁盛對抗不要親身孩子,如果沒有那個男人,她能有這么大的勇氣?或許有這個勇氣,但是一定是花拳繡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