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罷此言,“碧春樓”眾人尚未回答,只見石重貴卻束了束腰帶,已走上前來站在眾人身前,一股萬人莫敵的皇者氣派頓然流露,面對著李碧峰傲然道:“無知小兒!眾位前輩縱橫江湖之時,你還不知出生了沒有?即使是我石重貴馳騁于千軍萬馬之時,你還不是在襁褓里哭哭啼啼?敗你何需要眾位前輩動手,便只我石重貴一人已是足夠!”李碧峰口里卻絕不饒人,冷笑道:“年紀是你們大,功業亦是你們多,一眾燒柴打掃的高手,跟一個胡亂送掉江山的落難皇帝,真是絕配!”
石重貴聽罷此言,心中的怒意已達頂點,卻反而哈哈大笑起來,未知是笑李碧峰胡說,還是笑自己錯信下屬,將大好河山讓與契丹胡虜,只見其越笑越向,卻越笑越是悲涼,到頭來笑聲中竟隱有哭聲,實分不清他是正在大笑,還是正在號哭,但一股寒冷無比的內勁,卻隨著那哭笑不分的聲向中散發出來,李碧峰心知接著一來的一擊絕對會是石重貴的全力而且毫無保留的一擊,遂半點也不敢松懈,運起“心湖不驚之境”的精神境界。
就在此劍拔弩張之時,只聽得一聲乾咳之聲向起,眾人都是心中一凜,此咳嗽之聲聽來甚輕,但卻把廳上眾人的聲向全然蓋過,使他們全聽得清清夢楚,就活像有人在耳邊輕咳一樣,只見那一直坐在洪嬌身后的老人竟已站起身來,只見其身材甚矮,緩緩的一步步走上前來,到了石重貴的身前,石重貴便比那老人高出了不只兩個頭,忙低下頭來聽其吩咐,那老人卻沒有說話,望著了他閉起雙目,跟著搖了搖頭,便轉身緩緩的走回原來的椅子,奇怪的是,曾把千軍萬馬號令于股掌之間的石重貴,對此老人卻全然不敢執拗,原本的怒火已然全消的扶著那老人坐回椅子之內。
面對著這種情況,便連李碧峰也不知下一步該如何是好,洪嬌的聲音卻向了起來,笑道:“面子我們已給足了,既李將軍毫不領情,便該當讓閣下好好地品嘗一下本樓的“名菜”!”言下之意,即是要一涌而上的把李碧峰收拾掉,李碧峰暗中把內勁運遍全身防備,卻沒有即時動手,只是冷冷的看著洪嬌,只聽得洪嬌續道:“但一來本樓是要來做生意的,殺人雖然容易,在我們看來便和屠豬般沒有分別,但一旦殺了人便會很麻煩,即使毀尸滅跡也好,亦難保日后你的朋友妻兒,叔伯兄弟不會前來找麻煩……”李碧峰冷冷的道:“那洪大掌柜意下如何?還請示下!”
洪嬌笑道:“一來我們既不想殺人,但若倚多為勝又恐李將軍不服,遲些兒又會找你的軍隊前來,豈不甚為麻煩?這樣吧,李將軍可愿與樓打一個賭,若李將軍勝,可隨便請羅如龍師傳等人出外相聚,本樓一概不再過問!”李碧峰冷冷地聽著,說道:“若我輸了呢?”洪嬌笑道:“那便請李將軍拍拍屁股就走,不要再在本樓生事之余,還需立下一道重誓,不可向任何人提起本店之事,我們等人老了,若時常有李將軍此等高手前來向我們找麻煩,我等老人家可要吃不了兜著走?!?
李碧峰道:“賭注既定,未知賭約如何?”洪嬌笑著道:“既然一心以和為貴,我們之間便當取一不傷和氣之法來解決問題,便這樣吧,我們這邊只派出一人,雙方規定不使用任何內力真氣,我方的人只要能在李將軍掌底走得十招,便當是我們勝了,相反若李將軍于十招之內取勝,便是李將軍勝了,如何?”李碧峰冷笑道:“洪大掌柜的意如算盤打得很向呀,你們全都是武林名宿,我李碧峰若要敗你們不難,但若只憑招式不施內勁,又怎可能在十招之內取勝?我勸你們還是一涌而上吧!”
劉鐵拳拳及端木廚子等聽得此言,都是大怒起來,但洪嬌左手一擺,卻把眾人攔著,笑道:“李將軍此言差矣,我方所派出之人,既非武林名宿,亦不是甚么前輩高手……”說話間向小春一指,續道:“……只是一名從小到大在我們樓內長大的店小二,我們便沒有傳過其任何武功。如此便宜的賭約,李將軍不是還感到有點兒顧忌害怕吧?”
此言一出,石重貴,張悅可,羅如龍,海無咎,甚至連李碧峰本身都是大惑不解,心想洪嬌等人已取得絕對的優勢,卻為何找一個全不會武的店中小二來打賭?李碧峰為人橫蠻,但卻不莽撞,一進大聽之時,暗中已把廳上所有的人略一觀察,海無咎的喬裝,他是知道的,伏在桌上隱藏身份的石重貴,他也能感應出來,而平凡之輩如水天星及小春等身上全無任何內家真氣的平凡之輩,他亦全掌握得到,故此先前才會借水天星來引石重貴出手,現在聽得洪嬌竟要此雜役來跟自己過招,李碧峰心中便怒不可竭,但表面上卻依舊冷冷的道:“洪大掌柜不是跟李某人說笑吧?此等雜役,我一招便可把其送上西天,這又豈是什么賭約了?只是要弄污李某人雙手罷了?”就連羅如龍亦不禁出言道:“這……這怎么成?”
只見端木廚子不知何時已走到了羅如龍身邊,一手搭在其肩膞之上,笑道:“這位老哥,我們今次出面并非只為幫你,全因閣下乃碧春樓的客人,而此李將軍又專橫之極,毫不把我們這些老骨頭放在眼內,才勉強出手,若閣下信不過本樓掌柜的決定,現在便請自便吧!”羅如龍一聽此言,唯有乖乖的收口,但心中便充滿焦慮,心想一會兒將要獨自應付李碧峰,額上的汗不住的涔涔而下。
就連張悅可亦不禁替小春擔心,適才自己差點與羅如龍鬧翻之時,小春便曾出言相助,她眼見李碧峰武功之高,自己習武多年亦沒有信心可接其十招,更不要說一望而知其腳步虛浮,渾沒半點武功底子的小春?
眾人的目光,都不禁全集在小春的身上,只見這年紀看來二十未到的少年,雖然個字頗高,但身形方面便比常人略為瘦削,聽得洪嬌竟要自己出來應付這個甫進碧春樓便一直如狼似虎的人,面色竟變得一片蒼白,嘴唇之處微微抖震,顯得頗為驚慌,李碧峰看著他那一片窩囊之相,剎那間亦不知該上前叫陣,還是就此離去免貶低了自己的身份,洪嬌走到小春的身邊,拍了拍他的背,溫言道:“小春,這位李將軍的武功雖高,但你在碧春樓多年也不是白渾的,有我們這么多叔叔伯伯在這里,你怕甚么了?”小春聽后雖點了點頭,但眾人也知道他實在難掩內心的恐懼,端木廚子亦道:“你勝了賭約的話,端木叔叔一回兒弄數盤你最愛的小菜給你吃個飽!”在眾多的“鼓勵”及“利誘”之下,小春才閃閃縮縮地走上前來,站在李碧峰的身前。
李碧峰再也沒有耐性跟眾人乾耗下去,清嘯一聲,朗聲說道:“洪大掌柜既劃下道兒,李某人便奉陪到底吧!”向小春一揚手,說道:“小子,要怪便只好怪你的長輩吧!”他此話可絕非虛言恫嚇,武功高如他此等高手,即使全然不使內力真氣,但練武多年的手勁,只要打擊的部位準確,絕對可隨時致常人于死地,小春望了望他,始終覺得自己十分懼怕此人,心中一動,說道:“且慢!”李碧峰皺眉道:“怎樣了?”小春說道:“閣下……乃武林高手,與我此等……黃口小兒過招恐有失身份小子為怕高手閣下的名聲有損……”說到這里,吞了一下口水,續道:“不若高手閣下由小子以兵刃……相斗,便可塞著天下間眾人那……悠悠之口,未知高手閣下尊意如何?”
想這小春雖年紀輕輕,但從小在碧春樓長大,天天看著路過的商賈買賣,見事便比一般同年之人為多,更學會了一口油腔滑調,但他尚在驚恐之中,一段原本該說得理直氣壯的說話頓變得斷斷續續的像是求饒一般,李碧峰眼見這小子雖然尚自怕得發抖,但說話間態度漸漸放肆,竟以擠兌之言而迫自己給他以兵刃相向,心中殺意漸盛,點頭道:“隨便?!?
石重貴久歷沙場,便倏然間感到了李碧峰那突然冒起的潛藏殺意,向那老人低聲說了數句,便走近了小春所在之處,以便隨時出手相救,只聽得小春聽到李碧峰答允自己的要求后,喜道:“多謝!”轉頭向水天星說道:“水大哥,可否替我把那東西拿來?”說著向水天星身旁放著的東西一指。
水天星看著那放在身旁的東西,也不知拿不拿給小春是好,羅如龍一見到那東西,心想此倘真的遇上了個瘋子,張悅可卻更為擔心小春的處境,而李碧峰便當場給他氣得說不出話來,原來小春欲用以跟李碧峰過招的“兵刃”,卻是一柄在酒樓內隨處可見,尋常之極的掃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