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要……賭一次?”秋玉之慢慢地低頭下來,輕吮上她纖細的脖頸,將上面原本烙上的鮮紅印記加深。
“如果長姐能夠讓我保持一年的興趣,我非但會放你走,說不定還會給出讓長卿御君活下去的解藥呢。”他輕笑著,指尖挑逗地撫上她的鎖骨,然后一路緩緩向下。
明烈握住他探入自己衣襟的手,微微彎起唇角,譏誚地道:“你覺得本宮很好擺弄么,你這樣的人,是會講信用的人?”
秋玉之彎起嫵媚琥珀眸,在她耳邊輕聲道:“你還有第二個選擇么,皇太女殿下,你沒得選,就像當(dāng)初慎貴妃喝了南后的那一杯毒酒,她沒得選,父皇雖然還算喜歡那個女人,卻遠未及愛的地步,所以他對南后處死他的女人,保持著沉默,他也沒得選,包括當(dāng)年宮里你其他可愛的弟弟妹妹命人暗中對付我和鳳棲的時候,我選擇沉默隱忍也是沒得選。”
明烈一頓,淡淡地道:“你這是在為慎貴妃復(fù)仇還是為了你自己的過往復(fù)仇?”
秋玉之卻忽然大笑了起來,忍俊不禁的樣子,仿佛聽到了什么好笑的話:“復(fù)仇?長姐,你怎么變蠢了,我為什么要為那個女人復(fù)仇,她選擇踏入宮廷的那一刻開始就參與了這狩獵場里的角逐,成王敗寇,一個拿了一手好牌卻將能打得這么爛的蠢貨,有什么值得替她復(fù)仇的?”
“至于我……,我既然早看清楚了游戲規(guī)則,自然愿賭服輸。”
他頓了頓,垂眸睨著明烈,指尖挑起她的下巴,有些意興闌珊地道:“長姐,果然是因為和長卿御君成親之后沉浸在男人的溫柔癡情里,也變得愚蠢了么,若是如此,只怕你真的很快就要被切碎了喂狗呢
。”
明烈目光一冷,看著秋玉之許久,淡淡地道:“沒錯,我是蠢了,當(dāng)初你堅持要離開宮城的時候,本宮就該殺了你。”
“所以啊,后悔罷。”男人聽著明烈森冷入骨,殺意四伏的華語,他興奮地笑了起來,舔了舔嘴唇:“長姐,殺不了我,就要被我吃掉了,骨頭都喂狗呢。”
明烈微微瞇起眸子,睨著面前的男人,隨后慢慢地松開擒住他的手,任由他的手探入自己的衣襟深處。
秋玉之眼底漸漸地泛起淡金望的光,他的動作愈發(fā)地放肆到下流,一臉邪肆地欣賞著她清冷的面容上漸漸泛起的紅暈,偏生一雙明眸卻依然平靜冷漠的模樣,愈發(fā)地心癢難耐。
他拉過她的手?jǐn)R在自己的衣襟上,輕笑:“高貴的太女殿下在自己弟弟面前張開腿的模樣真是讓本王興奮,替本王更衣。”
明烈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似乎絲毫不因為他羞辱自己的話語而有絲毫動容,只平靜地抬手替他更衣,動作一如他年幼時,她做過無數(shù)遍一般。
她甚至像在看一個無理取鬧的孩子。
明烈的平靜和熟悉的動作,卻讓秋玉之臉色愈發(fā)地陰沉,他在她替自己將衣褲都解開之后,忽然一把將她按倒在床上。
“哐當(dāng)。”清脆的腳鐐聲異常刺耳。
秋玉之捏著她的下顎,危險又誘惑地看著她微笑:“明烈,你這種表情是什么意思,想用這種方式征求心靈的平靜么,別蠢了,你之前是昏迷著,但一會你會很快發(fā)現(xiàn)這種禁忌的歡好會讓你很快樂的,還是長姐覺得我不美么,比不得長卿御君?”
明烈下巴被大力地捏著,她平靜地看著他:“秋玉之,你的廢話則么那么多?”
他忽然輕笑出聲,低頭在她耳邊低道:“長姐,明明你和我是一樣的人,比這世上的庸人都要聰明,為何一定卻要做個所謂的‘君子’守著這群庸民,天地為獵場,萬民不過是愚蠢的芻狗,何不縱情恣意的與我同游獵?”
明烈微微蹙眉,淡淡地道:“我和你不同,我有腦子,有心,你有腦子,卻沒有心,所以我是人,你是獸。”
“瞧,你這虛偽的樣子,真是讓人惡心,我都替你看著難受,我是獸呢,那我就讓長姐體會一下什么是禽獸!”秋玉之眼底怒火讓金光更甚,他輕笑了起來,眉目美艷到暴戾,抬手就粗暴地扯開了身下人兒的衣衫,極近粗暴卻又極近誘惑挑逗地恣意蹂躪著她。
明烈身子漸漸熱了起來,她輕喘著,定定地看著他,隨后唇角浮起淡漠到近乎輕蔑的冰涼的笑容。
秋玉之如玉額間流淌下汗水,他目光灼烈地看著身下嬌軀橫陳,卻依然一身淡然的女子,總有人天生貴種,仿佛即使處于奴隸一般屈辱的處境,卻依然在云端之上俯視天下。
這一場歡愛,更像一場戰(zhàn)爭的宣言。
注定要付出無數(shù)人的血與淚,一將功成萬骨枯,卻不過是為了一個人人生的——無趣。
……
他低頭看著身下臉色潮紅,緊緊抿著唇,一雙眸子冰涼冷靜的尊貴女子,卻忽然抬手溫柔地撫上她的臉頰:“阿姐?”
明烈閉上眼,仿佛疲倦的沉沉睡去,并不搭理他。
秋玉之輕笑了起來,笑容陰郁:“總有一天的,我會扯下你那愚蠢又虛偽的面具,帝國之光……明明跟我一樣看不上那些愚蠢貪婪自私的螻蟻,偏要做出光芒萬丈溫柔慈悲的樣子,不惡心么?”
他的目光慢慢地移到她平坦的小腹上,似笑非笑地挑起眉,伸手溫柔而曖昧地撫摸她雪白平坦的小腹,露出了個美艷到惡毒的笑容
。
“不如讓我們看看當(dāng)你守護的這些子民知道了帝國之光被玷污之后,是否還依然對你忠誠與傾慕罷,這是期待著你被你守護的那些蠢貨踩在臉上的悲慘模樣呢。”
………
數(shù)年后
東宮
“怎么宮造司會派這么小的孩子過來送春衣,常公公太不知事兒了!”東宮太監(jiān)總管看著端著一盤子華麗春衣的小蘿卜丁,忍不住有點不悅地道。
那小豆丁抬起臉,恭恭敬敬地道:“大公公,小奴是剛進宮的,常公公是小奴的干爹。”
他一抬頭,就露出一張粉妝玉琢的小臉蛋,粉嫩潤嬌融,嫩嫩的皮膚白得剔透晶瑩,黑色的大眼幾乎占據(jù)了小臉蛋的一半,長長的睫羽像兩把小扇子,忽閃忽閃地看向東宮的太監(jiān)總管。
東宮的總管這么多年什么漂亮的任務(wù)沒有見過,眼前這個臉蛋嫩得像豆腐的雪娃娃,卻讓他驚了一驚,忍不住伸手在那小豆丁的臉上摸了一把:“嘖,真是夠漂亮的,老常居然收了你這么個水晶心肝的小東西當(dāng)干兒子,也是他的福氣啊。”
也不知道什么人家竟然舍得將這個
那小小的太監(jiān)垂下眸子,奶聲奶氣地道:“義父厚愛,讓小奴來您這打個面熟,小奴仰慕殿下已久,請問小奴能進去了么?”
東宮總管見他進退有度,伶俐可愛,便頷首笑道:“進去罷,太女殿下一會就回來,你可要仔細著點,不過太女殿下對下人一貫溫和,你也不必太擔(dān)憂。”
“是,小奴明白。”小太監(jiān)恭恭敬敬地頷首,捧著盤子的小手有點發(fā)顫。
東宮總管見狀忍不住有點好笑,只當(dāng)這個小娃娃太緊張了。
……
進了內(nèi)殿的小太監(jiān)忍不住悄悄地抬起大眼四處張望,看著雅致美麗的內(nèi)殿,大眼里閃過一絲激動的光。
內(nèi)殿的宮女們看著來了個可愛的小娃娃,頓時都很是稀奇,皆圍上來一陣笑瞇瞇地詢問,還給他拿好吃的。
小人兒不卑不亢的小模樣很是得了這些宮女們的歡喜。
小人兒只依然隨口應(yīng)付,同時四處張望,好一會,他才平靜下來,過了一會,他便聽見門口傳來一陣腳步聲。
他緊張地站在宮女們中間,悄悄地抬眼去看向那進入屋內(nèi)的女子。
精致的海水繡龍鳳紋衣擺掠過地面,優(yōu)雅的步伐款步而入,手執(zhí)一本奏折的男裝麗人只站在那里就仿佛會發(fā)光一般,精致的眉目間淡然而優(yōu)雅,是歲月沉淀的從容美麗與沉睿。
舉手投足間的氣度,幾乎瞬間便吸引所有人的目光,便是宮女們眼里閃過的光中除了尊崇便是仰慕,那是超越了男女性別的魅力。
“殿下,怎么走路還要看折子?”房間里,一名眉目秀美靈動的大宮女訓(xùn)練有素地上前接過明烈太女手里的折子,又從小宮女的手里接過茶杯遞了過去,含笑道。
“還是西北兵庫司貪墨的案子。”明烈有些疲倦地揉揉眉心。
“宸王殿下這些日子還是一直逼著您交出那案子的主使人么,您放心,五殿下早已替您將人送出了京城,那人算是宸王的心腹,掌了不少他貪墨的證據(jù),五殿下一定不會讓宸王抓到他
。”大宮女輕聲道。
內(nèi)殿都是東宮的心腹,她一貫毫無顧忌。
只是她話音才落,忽然想起了還有一個四五歲模樣的小人兒不算宮內(nèi)人,不禁一愣,但又想起那么個懵懂的小豆丁,能知道什么。
但是她這一遲疑,便引來了一貫敏銳的明烈的注意,她看著貼身的大宮女淡淡問:“怎么了?”
“今日宮造司送來了春衣,您可要試試,春光正好,過兩日就是春日勸農(nóng)大祭,換了衣衫也算換個心情?”那秀美的大宮女遲疑了片刻,含笑道。
如今殿下與宸王勢同水火,朝上堂下暗流洶涌,倒是不如讓那逗趣可愛的小人兒來逗逗自家主上開心。
明烈聞言,淡淡地道:“也好,靈娘,讓人將衣衫拿來罷。”
這些日子,秋玉之逼得有些緊,那人大約是前些日子在朝堂上吃了她幾次癟,這次瘋起來,出手毫無顧忌,讓她應(yīng)付起來有些吃力。
不一會,一個不過幾歲大的穿著灰色低等套件衣衫的小太監(jiān)捧著托盤走了過來。
明烈初初一愣,隨后看向身邊的大宮女,挑了下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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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娘立刻上前恭謹(jǐn)?shù)氐?“殿下,這孩子我們看著有趣,放進來的,還是個不懂事的小人兒,想來不會亂說話的。”
明烈眸光微微轉(zhuǎn),隨后垂下眸子看了眼那小太監(jiān),見他低著頭,捧著托盤的白嫩小手手背因為緊張而有些發(fā)青。
她接過了衣衫,看了眼周圍的侍女們,揮了揮手:“靈娘,你讓他們都下去罷。”
靈娘一愣,隨后便頷首示意其他人都離開。
內(nèi)殿的大門關(guān)上以后,靈娘走了過來,替自家主上更衣:“殿下,怎么了?”
明烈卻忽然冷聲道:“立刻把他帶下去,安置起來,不要讓任何人看見。”
靈娘一驚:“殿下,這是……?”
明烈冷笑一聲:“你且仔細看看他是誰,不過不知用什么法子換了眸色,便認(rèn)不出來了么?”
靈娘瞬間上前,抬手就向那小太監(jiān)的臉蛋捏去。
那小太監(jiān)原本是想退一步的,但最終還是強行令自己站穩(wěn)了,并不曾動,任由靈娘將自己的臉抬起來。
靈娘驚疑不定地看著小太監(jiān)的臉片刻,忽然臉上血色盡失:“你……你……你是兩年前失蹤的小殿下……。”
“閉嘴!”一道平靜冷冽的聲音忽然打斷了靈娘的話。
明烈淡漠地道:“這里沒有什么小殿下,立刻將他安置了。”
靈娘年紀(jì)雖然比明烈要小些歲數(shù),但她出身世家大族,自幼便早慧,以第一才女之名脫穎而出被送進東宮陪伴太女左右,一直都是作為未來的女官、女相、東宮幕僚培養(yǎng),她政治敏銳性極高,她瞬間想到了什么,不敢置信地看向自家主子:“殿下,那人將小殿……這個孩子放出來,難道是想要在勸農(nóng)大祭上當(dāng)著百官的面……。”
“那人的心思無非如此,只是不知道他的籌碼就這么走丟了。”明烈目光微冷,隨后淡淡地道。
靈娘立刻頷首:“好,屬下了就將人帶走安置,絕對不會再讓宸王找到他!”
那小太監(jiān)此刻已經(jīng)大眼兒紅紅,睫毛濡濕,小嘴兒緊緊地抿著,仰頭死死地看著站在自己面前的女子,想要伸手去拉她的衣擺,軟軟地、哀求地輕道:“你認(rèn)得我……認(rèn)得我的是嗎?”
“靈娘
。”那修挑優(yōu)雅的女子冷淡地道,退開了一步,也避開他伸出來的小手。
靈娘見狀,心情有些復(fù)雜,隨后還是干脆地一把拉起小太監(jiān)向門外而去:“走罷。”
那小太監(jiān)使勁地掙扎了起來:“不,我不走,母……。”
但是下一刻,他的小嘴立刻就被靈娘捂住了,靈娘同時將他的小身子一把抱起就往外走,壓低了聲音道:“孩子,我知道你聽得懂,你若是不想死,也不想連累殿下,就不要喊。”
小小的人兒瞬間不再掙扎,只是大大的眼凄然地盯著遠處的女子,大眼里一滴滴的大顆、大顆的淚珠滾了滿臉。
靈娘看著他掙扎間露出的小小的削瘦的胳膊上露出的那一片片的疤痕里,心中一顫,還是將他一把抱出了宮殿。
……
一刻鐘之后。
靈娘拖著沉重的腳步慢慢地走回了內(nèi)殿。
“怎么樣了?”明烈靜靜地站在窗外,負手而立。
“回殿下,已經(jīng)讓小陳子將小殿下送出宮去。”靈娘輕聲道。
她頓了頓,忽然忍不住抬起頭道,咬牙道;“殿下,您……您就不想抱抱小殿下么,兩年了,你可知道他身上全是傷,沒有一塊好肉啊……宸王那個畜生,那么小、那么可愛的小人兒啊……虎毒尚不食子,他怎么……怎么能下得了手。”
說話間,靈娘已經(jīng)忍不住紅了眼,淚水在眼中打轉(zhuǎn):“我明明看到您上次在宸王殿下送來小殿下身上……身上的肉的時候……一夜未眠,為什么您能忍心不抱一抱他,他只是個孩子。”
浸淫權(quán)力多年,靈娘可以對任何人冷心冷情,為自家主上籌謀任何血腥計策,但是面對那樣渴慕母親的小人兒,她的心卻忍不住軟了下去。
她自己畢竟也是要做母親的人了。
明烈看著窗外,神情淡淡:“虎毒不食子么?”
她輕嘆:“靈娘,你忘了,當(dāng)初他出生的時候,我暗中聯(lián)系上你,令你們一同籌謀處置掉這個會毀了我們大業(yè)的還,甚至我也想要親手了結(jié)這個不該出現(xiàn)的孩子,只是當(dāng)時沒有機會罷樂,我和秋玉之沒有什么區(qū)別。”
靈娘一愣,隨后咬著唇道:“可是……可是后來您到底是沒有下手,還讓琴大人將小殿下帶走!”
“靈娘,這個世界上,最可怕的不是有所圖謀之人,而是無所圖謀的瘋子,尤其那個瘋子擁有超乎尋常人智慧的時候。”明烈悠悠地道。
“秋玉之對這個孩子有一種超乎尋常的注意,他既對這個孩子沒有任何感情,卻又對這個孩子有一種詭異而專注的興趣,證明他曾經(jīng)贏了我,證明他的執(zhí)念,他不會舍得這個孩子死去的,有著孩子在,對那個瘋子就是一種牽制,他才不會徹底的喪心病狂……因為他永遠也不會有第二次機會能贏我如此徹底了。”明烈平靜地輕撫著自己的小腹,只是眸中閃過一絲復(fù)雜的情緒。
“殿下……。”靈娘一僵,看著明烈的背影,一時間不知道要說些什么。
殿下在生下了小殿下回宮之后,送走了長卿御君,在御君葬禮上服下了絕子藥,她永遠不會再有孩子了。
靈娘當(dāng)然知道宸王那人的真面目有多可怕,那真是個瘋子,他像一個百無禁忌的墮落成魔的神祇,倫理與道德于他而言糞土不如,而你永遠不知道他下一步會干什么
。
他所做的一切不過是為了取樂。
任何人的生死、江山社稷在他眼里都是一場游戲,他甚至并不在乎自己的生命,只要有趣,他便可以無所顧忌地放手去做,就像一片無邊無際的黑暗,將所有的一切都吞噬,絞碎。
也只有殿下了……
也只有明烈殿下,如光一般的存在,她的手腕、她的才能、她的心智才能與之抗衡,
殿下是許多人的信仰,也是她的信仰。
所以,殿下說、殿下做,她用盡畢生的精力去輔佐自己的主君,不過是為了江山帝國不會落到那個瘋子手里,這也是許多人犧牲了性命也去支持殿下的意義。
天狗吞日,噩兆降臨,血流成河。
他們不會讓黑暗的天狗吞噬帝國之光。
“等一下,你說你將那孩子交給了誰?”明烈忽然冷聲問。
靈娘一愣:“管著御膳房采買的小陳子,他送小殿下走最合適不過,我已經(jīng)安排了人在宮外接應(yīng)。”
明烈一頓,臉色微冷,隨后顰眉:“立刻去找,將小陳子帶回來。”
靈娘不明所以:“殿下怎么改主意了?”
明烈淡淡地道:“御膳房都是我們的人,但御膳房是鳳棲在管著。”
靈娘聞言瞬間一驚,臉色發(fā)白:“糟了,我忘了,鳳棲殿下……鳳棲殿下最厭惡……小殿下。”
她說完,立刻轉(zhuǎn)身就走,只是離開前,她的目光掠過明烈緊緊握住的拳頭,隨后輕聲道:“您若是真的對小殿下沒有任何感情,只將他當(dāng)成牽制宸王的工具,又何須這般難受,殿下?”
說完,她轉(zhuǎn)身離開。
明烈沉默著,看著窗外明媚的春光,輕笑了起來,一向清明的眼里一片滄桑:“但,我已經(jīng)站在帝國的祭臺之上,國之重器,以身為鼎,此生祭天下。”
她可以是劍,可以是帝國之光,可是帝國之光,可以是卑劣的明烈太女,卻不能是一個母親,何況那個孩子還是那樣的身份,若是不能遠離這權(quán)力的祭圈,不是被黑暗吞噬,便是被光燒成灰燼。
她沒得選擇。
秋玉之說得對。
……
所以那個小人兒忽然再次出現(xiàn)在她宮里的樣子,只茫然地仰頭看著她時。
她依然平靜地做出了同樣的選擇。
琴笙,永遠不要再出現(xiàn)在我和那個男人的面前。
碧海蒼天,你該有更廣闊的天地。
走吧。
這是我唯一能為你做的事。
……
時光荏苒。
一晃,十三年仿佛就這么彈指即過。
她看著那個蒼白的少年拖著他單薄的身軀慢慢地轉(zhuǎn)身離開,滿身的絕望到凜冽,忽然像看見自己所有慘淡的過往
。
朝陽明媚的張揚少女時期,烈日當(dāng)空的青年時期,如今也該是日落西山的暮年么?
明烈輕輕地吐出了一口氣,慢慢地將手中的匕首擱在自己的眼前。
金屬匕身倒映出她的容顏。
依然平靜的眸子,更深邃,美麗的容顏仿佛依然得到上蒼的厚愛,并沒有多一絲皺紋。
她親愛的弟弟,在照顧她的這具軀體上,一向極為仔細,仿佛照料著他最喜歡的昂貴的某種瓷器或者某種罕見美麗的儲存在藥水里的生物尸體。
即使她和十幾年前看起來并沒有什么不同。
可她知道她老了。
明烈擱下匕首,轉(zhuǎn)身看著窗外的漫天飛雪。
十三年了,她身邊的人一個個地都離開了,從最開始的長卿,到三年前在午門前被凌遲的靈娘,再到前些天被吊死在東宮門口,美其名曰因為冤枉了靈娘身為左軍督戰(zhàn)使通敵叛國而愧疚自裁于東宮的老六——廬陵王。
她并沒有忘記老六是怎樣跪在秋玉之面前痛哭流涕,表示一切都是照著他的只是去做的,在秋玉之興味盎然的目光下,他狼狽地趴在自己腳下,祈求她的原諒的模樣。
她只能面無表情地目送著他被吊死。
相信黑暗之魔的話,自然只能淪為魔物的祭品。
太愚蠢的人,如何能在這殘酷的宮廷里生存下去呢?
……
那么,下一個,被吊死,或者在自己面前被凌遲的是誰?
會是那個孩子么?
明烈有些疲倦地閉上眼。
呵……
這么多年了。
到底,還是走到這一步了。
她伸手翻轉(zhuǎn)自己的掌心,上面是一只精致的戒指,非金非鐵的金屬戒指身鏤著精致的花朵,上面鑲嵌著來自西洋的琉璃球,透明的琉璃球身里淡綠色的熒光閃爍著,仿佛活物一般地流動著,漂亮異常。
只是誰能想到這漂亮的熒光是一種來自苗疆的詭藥,一旦遇見空氣便會讓所有的物件都跟著燃燒,熾烈之火,明若朝陽,水撲不滅。
近乎毀天滅地的耀眼火光,只能將一切燃燒殆盡,才會也湮滅。
她珍藏著,這是她最疼愛的幼弟當(dāng)年送給她太女冊封大典的禮物——螢焰。
那年,他仰望著她,說她是當(dāng)空明日,朝陽如火。
如今看來,她卻更覺得此物類他。
美麗而危險。
禁錮在這脆弱的琉璃里,一碰便會碎裂,燃盡人間。
明烈輕輕地一松手,那戒指瞬間落在地上,“咣當(dāng)”一聲,碎裂成無數(shù)片。
瞬間里面的熒光被窗外的寒風(fēng)吹散,飛上周圍華麗的柱子與垂簾
。
“呼呼——!”不過一瞬間,那些熒光所及處便開始燃起一蓬火焰。
熾烈而無聲的火焰照亮了她眼。
明烈輕輕地閉上眼,微笑著輕嘆:“真暖呢。”
……
十三年,風(fēng)雨如晦,十三年,風(fēng)霜刀劍。
十三年,腥風(fēng)血雨,十三年,禹禹獨行。
……
原來,不過求這一刻的解脫與溫暖。
……
她輕輕地哼了起來,前所未有的愉悅:“春色轉(zhuǎn)呀夜色轉(zhuǎn)呀,玉郎不還家,真教人心啊夢啊魂啊,逐楊花,春花秋月小樓昨夜往事知多少……新秋年年有,惆悵還依舊,只是朱顏瘦……。”
幽幽的歌聲輕輕的傳出了宮外,隨大雪而飛揚。
若是有人能看見此刻的明烈太女,大概會深深地震撼于她的美麗,那一瞬間仿佛無數(shù)的光點圍繞著她紛飛,熾烈的火焰仿佛從她身上散開,又將她裹在其中。
她眉宇間所有的深沉都褪去,仿佛依然是那個只有十三歲的最燦烈的少女,晨曦一般的動人。
那渺渺的歌聲,動聽到惑人心神。
像是一種奇異的召喚……
那修長高大的、穿著華麗黑暗龍袍的身影穿越了熾烈的火焰,來到內(nèi)殿的時候,看見的就是這一幕。
他有些癡迷地看著面前坐在火焰里的女子,她仿佛感覺不到疼,美麗的面容被周圍的火海倒映得明媚如朝陽。
“你,來了。”她似有所覺一般,緩緩地睜開眸子,看著站在自己面前的容貌陰郁艷烈到逼人的男人。
男人淡金色的琥珀眸凝視著她,輕笑了起來:“阿姐唱著這首歌,不就是在喚我么?”
明烈微笑,笑容輕佻而明快:“知我者,玉之也。”
男人看著她,眼底都是驚艷,他輕嘆:“阿姐,我有多久沒有看見你這樣的笑容了,十三年?十五年,還是二十年?”
明烈一手托著腮,抬手給他:“來。”
男人走了過去,握住她的手,單膝在她面前跪了下來,邪肆地一笑:“用了螢焰的人必定會在螢焰里焚盡自身,你是抱了必死的決心,你覺得你贏了么,明烈?”
明烈看著面前的男人,即使身負不俗的功夫,這般穿越火場,他的烏發(fā)已經(jīng)被燒灼,他華麗的容貌染上火灰,連著衣袍都被燒去了不少,然而她卻看不到這個男人身上的半分狼狽。
她抬手輕柔地撫摸過他的發(fā)鬢,輕聲道:“是的,我贏了,玉之,因為你已經(jīng)在這里。”
女子罕見的溫柔,忽然讓秋玉之愣了愣,他陰晴不定的琥珀眸定定地凝視著她:“你用你的命來算計我?”
明烈看著他微笑:“你也可以現(xiàn)在就走,用了螢焰的人是我,我身上有螢焰的味道,走不了了,可你……。”
她頓了頓,慢條斯理地挑起他精致的下頜:“若是現(xiàn)在就沖去,還是有一線生機的,我的玉之。”
秋玉之定定地看著她,忽然閉上眼,也低低地笑了,將頭靠在她的肩膀上,一如幼年時那般笑得渾身發(fā)抖:“哈哈哈……明烈,明烈,天下皆道我狠,可是誰又能狠得過你呢,哈哈哈……阿姐啊、阿姐,你果然是我此生遇到最有趣的人
。”
明烈淡淡地望著懷里的男人,她伸手輕輕地撫過他的烏發(fā):“你我,是一樣的人,不是你說的么?”
秋玉之聞言,忽然似笑非笑地開口:“阿姐,你明明知道我是這種人,你有過無數(shù)機會可以毀了我,為什么……你不曾動手,在宮里,在我要出宮的時候,你不是沒有機會的,為什么不殺我?”
明烈看著他身后漸漸席卷過來的烈焰,唇角慢慢地浮起一點輕渺到莫測的笑容:“也許,是因為寂寞罷。”
秋玉之幽暗莫測的眸子靜靜地凝視她,輕喃:“明烈,你喜歡那個孩子的名字么,情深,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終入地獄深處,不見來世他生,情深到底是一種什么樣的感覺,可是像長卿御君對你那般?”
明烈靜靜地看著他,并不說話。
秋玉之忽然閉上眼,吻上她的唇,一滴淚慢慢地順著他精致的面孔緩緩地滑落,輕輕地呢喃:“阿姐……阿姐……我疼,給我唱一首歌罷,我就不疼了。”
明烈抬手慢慢地將面前的男人抱在懷里,溫柔地微笑著輕輕地繼續(xù)唱:“玉郎啊……玉郎,春色轉(zhuǎn)呀夜色轉(zhuǎn)呀,玉郎不還家,真教人心啊夢啊魂啊,逐楊花,春花秋月小樓昨夜往事知多少……新秋年年有,惆悵還依舊,只是朱顏瘦……。”
熾烈的火焰漸漸席卷了周圍的一切,相擁了兩人,再吞噬了所有的奢華下的刀光劍影、血雨腥風(fēng)和……愛恨。
……
飛雪茫茫。
寂靜無聲。
……
一切的傳奇都化作塵埃,彌散在久遠的時光里……
隨著風(fēng)、隨著雪、隨著海潮聲慢慢地湮滅。
而陽光,依舊亙古的明媚如初。
…
……
“喂,我說,你看著鳳棲城發(fā)什么呆呢。”霍二娘拍了一把楚瑜的肩膀。
楚瑜轉(zhuǎn)臉看她,笑了笑:“沒什么,只是覺得鳳棲城上的太陽特別熾烈,對了,你先回去吧,免得讓那位爺順著你的蹤跡照過來。”
“怎么,你很不想看見本尊么?”男人幽涼的聲音在楚瑜的背后響起。
楚瑜瞬間一僵,轉(zhuǎn)過身去看著那站在門口負手而立的白影,干笑:“嘿嘿,三爺,今天天氣真好,不如我們?nèi)メ烎~?”
男人精致的半張臉隱沒在陽光的暗處,似笑非笑地道:“本尊這不是已經(jīng)釣上來了么?”
說著,他慢慢地一步步地向狹小的貨艙內(nèi)走了進來。,
題外話
我去,終于寫完了,累死個人~改了改內(nèi)容,可能還有錯字,不管了,明日再改,大家將就著看一看。
秋先生和明烈太女的變態(tài)之情太復(fù)雜,實在難寫,而且有點打不住快奔萬更去的節(jié)奏,我精簡了一點,辛苦大家的等待了,看我寫的那么辛苦的份上,不來個長評或者投個票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