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為的?”楚瑜挑眉,和琴笙互看了一眼。
琴笙長長的睫毛微動,目光幽寒地掃過不遠處的蘇千城,見她也在望著這邊,唇角邊浮起了一抹輕柔如風的笑意來。
只是那隱著碎雪浮冰的笑意看得金曜和火曜都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楚瑜挑了眉,心里知道這位爺是動了殺心了。
但琴笙卻忽然低頭看了她一眼,淡淡地道:“放心,本尊沒打算現在動她。”
他說罷,便看向火曜,恢復平常模樣:“說罷,你發現了什么。”
火曜卻也看了眼蘇千城,才遲疑地道:“這一大片的雪都被人撒了鹽,除此之外還用了些特殊的法子在山崖下做了手腳,手段很是高明,所以基本看不出來,但馬匹走過之后引起大的震蕩就會出事,這種厲害的手段要指揮動用不少人,不太像蘇千城能做得到的。”
“月曜的人一直撒遍律方,這幾天蘇千城包括律方督撫等人都沒有出過城,也沒有任何異樣。”金曜也道。
楚瑜皺眉:“不是蘇千城,會是什么人知道我們要進山?”
曜司的保密工作一直都做得很到位,知道他們要進山的也就是那么幾個人,蘇千城是最值得懷疑的那個。
說話間,霍二娘忽然從山崖下躍了上來,神色有些凝重地托著一塊雪塊。
楚瑜轉臉看過去,大眼彎彎:“有線索了?”
她帶著霍二娘,除了為了安全起見,也是因為霍二娘在雪域里長大,也擅于追蹤痕跡。
方才上來之后,她就抽了空讓霍二娘趕緊去找證據。
果然,霍二娘對著眾人點點頭,神色冰冷地將自己手里的雪塊往前一送:“是赫金人!”
眾人聞言不禁都是一驚。
金曜看了眼那冰塊,上面一個淺的幾乎看不出來的腳印,卻看不出什么來,但他桃花眼里閃過沉色,卻已經是信了,他是了解霍二娘本事的,但還是道:“怎么說?”
眾人也都看向霍二娘。
霍二娘道:“這腳印是赫金人常穿的雪靴留下的腳印,這底下還有許多,雖然下過幾場薄雪,但是他們既走過了,就會留下痕跡。”
眾人聞言,看著霍二娘的目光都閃過異樣。
這可不光是下了幾場薄雪掩蓋腳印的事兒,而是這么大的塌方和兵荒馬亂地踐踏雪地之后,她居然能取出這樣的證據來,實非常人所能。
水曜跟在霍二娘身后,一臉與有榮焉的得意樣子。
“不愧是天山魔女。”火曜輕哼了一聲,忽然想起那留守在律方的霍三娘,心情很不好,陰陽怪氣地道。
楚瑜懶得理會這些不知所謂的男人,只蹙眉看向霍二娘再次求證:“確實沒有錯么,還有別的證據么?”
如果是蘇千城自己自導自演的一場戲,反而簡單了,但如果牽扯上赫金人,這里頭的水就深了。
霍二娘想了想,道:“有。”
說著,她打開了一個小布袋子,從里面依次拿出了各種亂七八糟的證據:“這是赫金人貴族最鐘情的一種雪貂的毛,掉了幾根;這些樹葉上有被赫金人的武器壓過的印子,說明他們曾經在這里坐下來過……。”
一樣樣完全不打眼的東西卻她說得條理分明,讓人忍不住嘆服,最后霍二娘掏出了幾根淡金色的毛發,有卷有直,不是太長:“看到這個了沒有?”
金曜見她一臉詭秘的模樣,不禁以為是什么重要線索,挑眉:“這是什么?”
“這個啊,就是最直接的證據,證明這次來的人里至少有幾個身份不低的人,赫金人是混血,早年和什么人通婚都有些葷素不吝,最近這幾代才開始講究了起來,身份高些的毛發顏色都很淺,你們看這顏色,快偏金了吧?”霍二娘晃動手里的毛發給大家伙細看。
楚瑜看著,忍不住想上手摸一摸:“這是他們的胡須么?”
卻不想霍二娘得意洋洋地傳道授業解惑:“錯,陰毛,這是我方才去勘察時發現他們偷偷摸摸撒尿的地方留下的痕跡。”
楚瑜手差點就碰到那金毛,硬生生地在半途停了手,然后被琴笙一把拖著手腕狠狠扯了一把。
她忍不住罵了一聲娘:“艸——!”
眾人齊齊虎軀一震后,都忍不住跟著楚瑜也罵了聲娘。
偏霍二娘還一副得意洋洋,老娘很厲害等夸獎的樣子。
水曜直接綠了臉,抬手就一巴掌拍她手臂上,瞬間將那幾根毛拍飛了去:“什么腌臜玩意兒你都拿!”
霍二娘看著水曜綠了臉,忍不住怒道:“你打我做什么,我這是在做正經事!”
水曜恨恨地掃了一眼周圍看著他們悶笑的人,隨后白了霍二娘一眼,一扭了腰肢就走了。
“哎,等等,你給我回來!”霍二娘也惱了,看了眼楚瑜,見楚瑜點頭,她立刻也抬腳就去追水曜去了。
那殷勤看得火曜內心郁悶,神情又冷了幾分。
楚瑜也懶得去理會那兩個活寶,只看向琴笙,神情有些凝滯:“如果是赫金人得了內線情報,咱們還要再進山么?”
對方已經設下了陷阱在等待他們,再往里走路只會越來越危險。
琴笙則頓了頓,看向火曜:“損失如何?”
火曜神色也沉了沉:“并無亡者,但有傷了三個人,不過都是皮外傷,不打緊,只是馬匹滾下去,折斷腿的不少。”
這次曜司挑出來陪伴著三爺進山的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就算方才塌方那般突然,也沒有讓他們傷亡慘重。
楚瑜聞言看向那些被硬拉上來的馬兒,忍不住蹙眉:“人沒有受傷,但是馬匹如果不成,咱們進山就麻煩了。”
馬不光是駝人的,還駝物資,沒有物資怎么撐過這山里的冬日?
山里冷得很,外頭已經是三月天氣漸漸好轉了,但是山里卻依然寒冷非常還落大雪,當然要比一二月最冷的時候好些,可是依然是大雪封山的時節。
金曜等幾個人互看了一眼,都在對方看到了謹慎的光芒,金曜便看向琴笙:“主上,咱們是否退回律方城,赫金人這伏擊分明是沖著咱們來的,只怕其中有陰謀,律方那邊要遞消息,要加強防范。”
其實他想說的是前面的路途難免會更危險。
有一就有二,若是這里的滑坡塌方沒有能困住他們,只怕后面還有更狠辣的招數。
現在他們卻摸不清楚赫金人為什么摻和進來這樣一樁仿佛與他們并沒有什么關系的事,而且一出手就是大招。
楚瑜也看著琴笙,等著他的決定。
琴笙若有所思,片刻之后他淡淡地道:“咱們要繼續走。”
金曜一愣,忍不住道:“三爺……。”
“咱們確定下出發的時間只有兩天,也就是說赫金人如果要再動大的手腳,只怕不容易,他們這次是沒有料到咱們曜司中人的能力,否則大概不會只是用了塌方滑坡這種手段,若是退回去,這雪山在赫金人的地盤,他們有了足夠的時間做準備,下次招呼咱們的手法怕就更防不勝防。”楚瑜忽然幽幽地開口打斷了金曜。
琴笙看了眼楚瑜,微微一笑。
金曜一看便知道這果然是自家主子爺的想法,楚瑜是領會到里頭的意思了,他臉色又冷了冷,卻還是看著琴笙道:“但是咱們這次折損的馬匹……。”
“折損的馬匹不過是為了運大半個月的糧食,保證我們能活著進出雪山,但是如果我能知道一條路,可以減少一半的路程呢?”一道女子纖細卻沉穩的聲音響了起來。
楚瑜等人才若有所覺地順著那聲音看去,就見蘇千城正走了過來,面容神色有些猶豫的模樣,兩彎柳眉微顰。
她見所有人都望過來,便遲疑了片刻,還是開了口:“如果這次動手腳的是赫金人,只怕事情不小,爺不管是走,還是回去都應該派個人報信回律方。”
琴笙妙目在看見蘇千城的時候微微一閃,隨后淡漠地道:“你說你認得近路?”
琴笙的目光并不算銳利,神色溫和,只是他的目光明明看起來仿佛溫柔四月江南風,卻讓人感覺不到一絲一毫溫和的氣息。
蘇千城聞言,苦笑了一下,仿佛鼓足勇氣一般坦然地看著他:“是,我認得近路,這么多年,并不是只有三爺您想著惦記故人,我和亭羽也想要給故人上香,只是因為三爺將當年通往天鷹大營處的地圖都收走了,所以我們只好另外派人根據當年的路線重新探路了。”
“哦,是么,尋到了?”琴笙看著她,平靜地問。
蘇千城垂下眸子,輕聲道:“沒完全走通,但是到天鷹大營進冰川的前駐扎地的時間只不到三天。”
此言一出,琴笙莫測地瞇起妙目。
金曜卻已經忍不住了,妙目里都是愕然:“不到三天?”
天鷹大營最早在冰川里的駐扎地就是他們進山開始預計要走得最遠的地方,蘇千城竟能有這樣的一處捷徑么,還是當年的南亭羽發覺的?
蘇千城輕嘆了一聲,目光定定地看著琴笙:“是,不到三天。”
隨后,她又頓了頓,苦笑道:“我知道三爺你們可能不信我,但是我在你們手上,難道我還能連自己也害了不成?”
楚瑜看著她,大眼里閃過一絲涼光。
走蘇千城的路,還是不走?
這女人到底想干什么?
------題外話------
二娘:請叫我福爾摩斯,霍,二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