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明巍支撐病體,陪著明灝辰面圣請罪。楚天冥本是震怒至極,任其他大臣怎樣諫言,他也不肯輕饒。
正準備降罪給明灝辰,華萼公子的屬下御音求見,呈上一封華萼公子親手所寫的表書。楚天冥略略閱過,面色漸漸緩和,竟然不再追究!
明家父子自然心知是華萼公子求情,心中對他更是感激不盡。出宮之后,明灝辰便立即前往華萼樓,準備向他道謝。
明巍叮囑老仆張伯帶上厚禮,陪同少將軍一同前去道謝。副將百里城也想會會這個聲名遠揚的華萼公子,于是也跟著一起了。
來到華萼樓,跟著丫鬟走到一處水閣。只見那里帳簾垂地,薄紗如煙,水藍飄搖,如夢似幻。
帷帳之后,一個清逸的身影若隱若現。只看得到他是坐在那里,獨飲獨酌。
丫鬟低聲說道:“明少將軍,這位就是我們家公子。”
明灝辰望見那清雅身姿,自己也已經猜到。他雙手抱拳,朗聲說道:“華萼公子,明灝辰特來拜謝。”
帷帳后的華萼說道:“舉手之勞,明少將軍不必放在心上。”
明灝辰道:“公子屢次出手相助,此恩此德,又豈能忘記!”
華萼道:“明少將軍征戰沙場,勞苦功高,就此一點,已經足夠。”
明灝辰道:“所有人都道我擅作主張,罔顧圣令,為何公子卻愿意——”
華萼把玩著手中金樽,淡然說道:“是非自在人心。只要明少將軍無愧于心,又何必在意太多!”
聽聞此言,明灝辰心中一陣感動,也終于漸漸明朗。
這時,百里城有些不滿地嚷道:“公子,雖然你很了不得,而且又對我們有恩,但是為什么卻不出來相見!這也太瞧不起人了吧!”
帳簾后傳來華萼的輕笑之聲:“副將軍,實在是對不住。昨晚與一位朋友飲酒,此時仍有醉意。如此醉態,若是給副將軍瞧見了,恐怕更是大大的不敬!”
華萼的丫鬟則不客氣地說道:“還不是為了給你們上表求情!公子本來就累得很,回來后又片刻不歇。本來他現在應該是躺在那里睡覺的,可你們非要當面感謝他。結果呢,還嫌他怠慢了你們!真是沒誠意!”
華萼輕聲笑道:“紫兒,你只是說對了一半。本公子不便露面的原因,其實并非如此。”
丫鬟紫兒好奇地問道:“那又是為了什么?”
華萼將杯中酒一飲而盡,放下酒杯,輕輕說道:“罷了……同為圣上效忠,總有一天也會碰面。既然如此——”他喚了一聲明少將軍,認真說道,“只要你能夠打敗我,我便愿意立刻現身相見。”
明灝辰笑道:“公子,既然你不便露面,我又豈會勉強?你有恩于我們明家,我又怎會為難你?”
“為難本公子?”華萼輕笑道,“這天下間,似乎還沒有人擁有這樣的本事!莫非——莫非明少將軍輕看本公子,認為自己一定會贏?”
明灝辰笑道:“公子,你我又何必一爭勝負?”
華萼似是而非地說道:“難道你不想見一見本公子的真面目?”
明灝辰道:“公子若是愿意,自然會出來相見。”
聽聞此言,華萼輕輕地笑出聲來。
這時,百里城不耐至極地說道:“我倒要看看,傳聞中的華萼公子究竟有多厲害!”
說著,他猛地拔劍而起,朝水面掠去。然而還未接近水閣,就已經被里面悠然飄出的掌風所擊退。
見狀,明灝辰不由得微微吃驚。百里城天生神力,武功雖然談不上絕世,但也是萬夫莫敵。沒想到,竟然就這樣輕易地敗給了華萼!
帳簾后的華萼說道:“本公子一直很想與明少將軍切磋幾招,如今看來,明少將軍竟是怕了本公子!此刻還不出手,是真的愿意服輸了么!”
明灝辰本來極為感激他,又怎么愿意與他動手!不過聽他這么說,他也只好出招比試。
他掠過水面碧波,直逼向那水藍帷帳。掌風沉穩,朝帳簾后的人擊去。
華萼道了一聲‘好掌法’,卻并不起身。只是椅子移形換影,朝旁邊避開。
兩人如此你來我往,已經拆了十幾招。明灝辰的掌法越來越凌厲,華萼最終不得不站起身來。
兩人在那水藍色的輕紗之中,身影飄逸,足不沾塵。只是明灝辰無論如何也看不清他的面目,有好幾次差點就能揭開那神秘面紗,卻總是被他巧妙轉過。
明灝辰心存感激,自然不會使出全力。況且雖然他的武功極高,但也都是兵家之術。而華萼涉獵甚廣,且極為精通。那些招式古怪新奇,明灝辰甚至見所未見。兩人不相上下,久未分出勝負。
華萼心中暗想,雖然確實不便與他見面,但這也是遲早的事情。不如就讓他半招,也好安慰安慰他失意回朝的心情。
心念暗轉,他的下一掌故意留了后勢,沒有變幻成其它厲招。然而這一掌本就是后勁十足,他強行收招,自然會反噬到自己。
而明灝辰沒料到他這一掌竟然會忽然變弱,自己的右掌已經朝他心口擊去,來不及收回。
眼見著那一掌就要觸及自己的胸口,華萼微微變色,連連朝后退去。他的一只腳已經踩在了水閣邊緣,幾乎向后跌去。
就在這一瞬間,明灝辰拉住他的手,想要將他扶穩。
清風拂過,拂落他面前的輕紗,水藍飄盈。
看到他容貌的瞬間,明灝辰微微一怔,說不出的奇怪與恍惚。
華萼對他露出一個笑容,猛地反手用力,竟然將明灝辰拖入了水中!
看到這樣的笑容,明灝辰更是恍惚,竟然忘記起身!
兩人就這樣站在水中,任由清風惹起一池碧色漣漪。
華萼瞥了一眼他拉著自己的手,笑著說道:“原來明少將軍竟然有此殊好!真是可惜呀可惜!”
明灝辰慌忙松開他的手說道:“公子,你誤會了!我堂堂大丈夫,又怎么會沾染那等殊好!剛剛一時情急,請勿見怪!”
華萼搖頭輕笑:“我不過是開個玩笑罷了,明少將軍你又何必如此緊張!”
聽到這似曾相識的語氣,明灝辰再次恍惚失神,竟然不由自主地問道:“你……你到底是誰……”
華萼笑得高深莫測:“我自然就是我——你看到的是誰,那就是誰。”
明灝辰呆呆地問道:“你認不認識……一個穿著藍色衣裳的姑娘?”
華萼笑著說道:“剛剛果然是我誤會明少將軍了。原來明少將軍果然是只愛女人啊!看著我這樣一個男人,居然也會浮想聯翩!”
聽他這樣說,明灝辰這才微微緩神,解釋道:“公子請勿見怪。只是……只是你跟那個姑娘……竟然……竟然……”
華萼笑道:“為了令明少將軍安心,本公子愿意當面驗明正身。不如——將軍你來幫我脫?”
說著,他作勢去拉明灝辰的手,果然見他連連后退說:“公子,萬萬不可!你我都是男人,又怎能——”
“明少將軍的意思是——如果我是女人,明少將軍此刻就會——”華萼故意輕笑不語,看著這樣一個馳騁沙場的男人據窘之態,不由得心情歡悅至極。
明灝辰向來不茍言笑,此時聽他如此曲解,他也只有哭笑不得。
華萼沉思半晌,猛然恍悟說道:“明少將軍大概見過一個跟我長得很像的姑娘,所以竟然誤會我就是她!明少將軍,想不到你外表嚴肅,也是這般春心蕩漾啊!”
明灝辰還來不及解釋,就又聽他說道:“難道是……難道是我失散多年的孿生妹妹……我竟然不知道……可得問問父親去!”
華萼如此玩笑不羈,明灝辰又怎能招架得住!他只好說道:“是我看錯了……公子不要再取笑了……”
“原來是看錯了啊!真是失望的很!我倒是很希望自己真的有一個妹妹呢!”華萼笑了笑,轉過話題說道,“明少將軍,還不上去?難道是想讓所有人觀看我們鴛鴦共浴么?”
聽到如此驚世駭俗之言,明灝辰徹底潰敗。不敢再在水中逗留,他飛身而起,到了岸上。與此同時,華萼也掠身上了岸。
他看向明灝辰,笑著說道:“明少將軍,估計你以后是不敢再來華萼樓了。不如今天就留在此把酒言歡,共敘那余桃之誼,如何?”
明灝辰連忙說道:“多謝公子好意……家中老父還在等著我回去……我……我改天再來拜訪……”
說完,帶著百里城以及張伯離開了。
看著他俊逸的背影,華萼的嘴角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