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越驚詫不已，難道在這裡還能碰到哪個倒黴的熟人嗎？

女子聲音聽著很耳熟，凌越轉頭看去，對面的花樹之下，一個穿著破爛的女子正吃驚地用手捂著嘴巴，眼淚汪汪地看著他，一張憔悴的圓臉上沾滿灰塵泥土。

“韓玲兒……”凌越一眼就認了出來，那女子正是在虹林坊市時候結識的韓玲兒，當年那個俏皮清純的女孩兒，如今卻像是枯黃的野草在風中顫抖。

凌越心痛得眼眶發澀，他腳下稍稍用力一點，飛身掠過水麪，落到女子身邊，輕聲叫道：“韓玲兒，我是凌越啊！”

“凌大哥，真的是你嗎？我不是在做夢吧……”韓玲兒哭著叫著，撲進凌越的懷裡，緊緊一把抱住凌越，淚水橫流不止，哭得全身哆嗦。

凌越抱著枯瘦的女子嬌軀，輕拍著韓玲兒的後背，柔聲安慰道：“別怕，有我在，他們再也欺負不到你……別怕，有我在呢……”

撫過女子嶙峋的肩胛骨，凌越覺得喉嚨裡有什麼東西堵得慌。

不用想也能知道，韓玲兒在這裡，不知吃了多少苦頭才堅強地活了下來。

遠處奔來的監工妖獸被巴瓦圖揮手趕走，他與灰波也退了開去。

這種時候前去打擾，可不是明智的舉動，凌越大師對妖族的重要性，僅僅在幾大妖尊之下，這是綵鸞妖尊親口傳音的告誡。

過了好大一會，韓玲兒才從激動的情緒中安穩下來，她有點羞澀地伸開抱著凌越的雙手，絞著衣角，斜著瞄了一眼凌越，又低頭好奇地問道：“凌大哥，你怎麼會出現在這裡……好像，他們對你很客氣？”

“額，我是他們請來的客人。”凌越含糊地解釋一句。

有點憐惜地打量了幾眼狼狽的韓玲兒，凌越從儲物袋內拿出一件乾淨的青袍，遞給韓玲兒，猶豫了一下，仍然問道，“你哥呢？怎麼你會在這裡？發生了什麼事情嗎？”

韓玲兒接過青袍抖開披在身上，眼中閃過一絲痛苦和仇恨，她雙手緊緊抓著青袍的胸襟，微微仰頭吸了下鼻子，聲音很輕道：“我哥死了……他爲了救我，攔住抓捕我們的妖獸。都是我不好……我看著他被敲碎了腦袋，我當時傻了……”

這次韓玲兒沒有哭泣，她已經不是當年那個事事好奇的女孩。

苦難和磨礪，早就給她套上了一層厚厚的隱形盔甲，只是提起當年的傷心往事，韓玲兒依然是語無倫次，說到這裡，她再也說不下去，仰著頭把身子扭向一邊。

凌越忙上前拍拍她的肩膀，無聲安慰著，看韓玲兒的修爲還是停滯在凝氣境高階，凌越能夠大致猜測出了什麼事。

他們兄妹或許是與其他散修組隊，到沉淪妖脈外圍冒險，不料遭遇到了妖獸的抓捕，反抗得厲害的都被打死了，沒有能力反抗，或者放棄反抗的都抓到這裡給妖族種田……這樣的故事，經常發生在妖族地盤的外圍。

等到韓玲兒再次平靜下來，凌越低聲道：“玲兒，你有地方去嗎？我可以叫他們放你回去。”

韓玲兒身子微微一顫，豁然轉身，眸子充滿熱切地盯著凌越，語氣略有激動，道：“我和你走……可以嗎？”淚水沖刷過的臉上露出一絲祈求。

凌越緩緩搖頭，他明白韓玲兒的心意，可是，他心中有邱瑜一人足亦，他有他的堅持。

看著韓玲兒眼中的亮光逐漸暗淡，凌越苦笑一聲，道：“玲兒，我與邱瑜訂婚了……要不你也去雲霄天宗吧，我可以寫封信你拿著去找……”

“不必了！”韓玲兒突然尖叫著打斷凌越，她猛然轉過身去，過了半響，才低沉著聲音道，“你讓他們送我出去就行，隨便哪裡都可以，我……能夠照顧好自己。”

凌越聽出了她的傷心和冷淡，只是這事勉強不來，只能撓撓頭皮，訕笑道：“好吧，等會我去找他們管事的……你要不要休養幾天再走？你這身體……”

“不用了，這鬼地方我一刻也不想多呆。”韓玲兒揹著身語氣生硬叫道，她緊了緊身上披著的寬大青袍，拖到著地的衣袍下襬在風中微微抖動著。

凌越無奈搖頭，腦中閃過當年在荊棘峽谷的一幕，少女蹦跳著像頭快樂的小鹿，突然回頭嫣然一笑，剎那的俏麗如鮮花綻放……凌越到現在還是記憶尤新。

可惜，當年的少女被生活摧殘得像顆乾枯堅硬的果實，再也不復往日的燦爛。

凌越看出了韓玲兒隱藏著化解不開的仇恨，他卻無話勸慰。

空氣中花香如惆，兩人沉默著，就這樣站定在花樹下，光影透過稀疏的樹葉，斑駁地撒在兩人身上，輕輕地搖晃著，風吹枝葉，如絲如泣……

這一刻恍若過去了數年，凌越心中嘆氣，只能如此罷吧。

樹叢嘩啦一聲輕響，突然鑽出一頭三階的長臂妖猴，它手上託著一隻尺餘長的木盒，低頭朝兩人方向走來。

凌越明顯感覺韓玲兒身體顫抖了一下，安慰道：“別怕，有我在呢，沒事的。”

韓玲兒輕輕地“嗯”了一聲，旋即又小聲道：“對不起啊，凌大哥，我……脾氣太壞了……我……”

“沒關係的，那個……不要再傷心了，以後的日子還長……”凌越絞盡腦汁想著安慰的詞，他儘量避免刺激到對面的女子，只是這麼高難度的事情，比起和蕭老賊鬥智鬥勇一場還讓他吃力，正當凌越吞吞吐吐之際，天魂子突然傳音叫道：“快退……”

凌越一時有些茫然，他的心思沒在這裡，不知天魂子警示的是甚麼？

就這麼一猶豫，凌越的反應慢了半拍，等他警醒的時候，那接近到他身邊六尺的長臂妖猴暴起發難一躍，單掌如勾，冒著詭異的黑氣，鋒利的尖甲挾破空之音，從上往下猛然朝他脖子抓來。

“……小心魔物！”天魂子終於說完。

凌越整個人朝前一撲，抱住了前面的女子纖腰，在女子的驚叫聲中，凌越身體只來得及飛起尺餘。

“嗤……”，衣袍破裂的聲音，三根漆黑的尖甲狠狠地抓過他的後背，接著勁力一吐，“砰”，幾乎同時，凌越背上烏光一閃，一股巨寒形成的濃霧撲上了擊來的掌爪。

勁風席捲而過，花葉紛飛如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