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左側有一巷道,行人稀少,一片死寂,只是在那死寂之中,更有幾分詭異。兩人移步而去,走了片刻,有一座大院,映于他們的眼前,街門也是半掩半開。
兩人入門便見三間垂花門樓,四面抄手游廊。院中甬路相銜,山石點綴,滿架薔薇,富麗堂皇。
“我去看一看,里面有沒有人。”莫問往中間最大的正堂走來。
那男子伸出雙手,用力朝著房門推去,但他推開房門的一剎那,突然就愣在了原地,一動不動。玄默見狀,疾步跑了過來,一看眼前的景象,倒吸一口涼氣,心跟著撲通撲通地跳個不停。
房屋墻壁早已全部打通,里面足足擺放了數十副棺木。大門邊上,一個面無血色,頭發斑白,衣著破爛的老叟跪在那里,他的身前還擺了一個火盆。
老叟握著一疊泥制陰錢,口中每念誦一遍往生的咒語,便向盆中投放一片,直到化為泥灰,周而復始。玄默和莫問僵在門口,相望無言。
老叟并未搭理這兩個陌生人,低下頭仍舊燒著陰錢。兩人也沒有要離開的意思,他們就這樣靜靜地看著這一幕。此等景象雖然瘆人,可他倆皆修道多年,從小就秉承師命斬妖除魔,又豈能害怕?
“總要讓外地來的有個歸宿,看樣子又得準備兩副棺木。”老叟抬頭,重重地咳嗽兩聲。
“老前輩,我倆跟你無冤無仇,何故出言詛咒?”莫問見那老叟說話如此難聽,心中極為不快,卻也不好為難他。
老叟慢慢起身,佝僂著身子,走到最近的一副棺材旁,蓋好棺蓋,道:“這里是亡者安息之地,汝等現在還不適合待在此處,請自便。”
“晚生與師弟恰巧路過,并非有意擅闖,實在是抱歉。”玄默言罷,向老叟長揖賠禮,然后拽著莫問匆忙轉身離去。
溫暖的陽光,灑向這座小邑。那突兀橫出的飛檐,那高懸的店鋪招牌,那一張張恬淡愜意的笑臉,皆反襯出此地的繁華。
莫問走在路上,腦海一直回蕩著老叟的言語,心情也很不痛快,抱怨道:“玄默師兄,那老頭語無倫次,依我看,八成也是神志不清。”
玄默道:“你是否忘記了剛才那個乞丐?兩者總不會是巧合。而且,此地確有古怪。”
“玄默師兄,你就不要胡思亂想了。我們乃修道之人,有何所懼?若真是什么妖魔鬼怪在此故弄玄虛,看我不收了他們。”莫問尚未說完,頓了一下,伸了一個懶腰,又道:“逛了這么久,還真是辛苦,待會回到店里,要好好睡上一覺才行。”
玄默雖有很多疑惑,但初次來到這個陌生的小邑,有許多事情一時半會很難弄得明白,當下嘆了口氣,沒有再說什么。
薄暮的夕陽余暉淡淡地灑在小鎮,增添了幾分朦朧。兩人一路閑逛,回到了小店。店小二當即迎了上來,道:“客官,你們回來了。”
莫問隨口應了一聲,便拖著疲倦的身體往樓上走去。玄默打量了店小二幾眼,看不出有什么不對的地方,跟著走上樓。
房間之內,濃重的檀木香充斥在鼻間。斑斑點點的余光,從鏤空的窗欞之中射入。幾個陶盂陶碗,零散地擺放在榆木桌案上頭。墻邊則是一方木榻,棉物齊整。玄默盤膝坐于榻上,雙目微閉,很快就進入冥想之境。
夜晚,狂風怒吼,房間的門窗搖搖擺擺,不知不覺地驚醒了夢中之人。玄默睜開雙眼,四下已是漆黑一片,遂推開房門,走了出去,意欲尋找燈火。
整個小店沒有點一盞燈一支燭,充斥一股凄厲,陰氣森森。玄默來到樓下,依稀看到一個黑影在擦拭桌案,慢步走來,道:“現在才是戌時,店里怎么不點燈?”
店小二像是失了心魂,并未停下手,搭理那個男子。玄默往前又走了幾步,離他近了一些,又道:“店小二,我在跟你說話,你為何不應?”
“客官,沒看見我在忙嗎?”店小二聲音凄慘,動作也非常地僵硬。
玄默眼瞧那店小二如此慢待客人,略有微怒,雙目順著他的手仔細看去,驚得他臉色煞白,渾身發冷。
案上,竟全是鮮血,一滴,兩滴,順著桌案緩緩滴在了地上。空氣中彌漫的血腥,使人隱隱作嘔。店小二的手中,抓著一個女子的人頭在桌上擦拭。血液和凌亂的發絲,覆蓋了整個案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