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青最終沒走成,徐慢讓她住宋語的房間。丹青搖頭:“思言的牀也不小,我和思言睡就可以了?!?
“也好?!毙炻簧踉谝膺@些小事,“今天的事,謝謝你。”他並不是個一味冷漠拒人的人,他懂徳知禮,讓他道謝並不難。
“不用,你也幫了我更多?!辈皇强丛谥暗氖律希遣粫M這間屋子的,剛纔也不會壓下自己的暴躁。
她的一切退讓,都有緣由。
“好,那你早點休息。”
“嗯,你也是?!?
“晚安?!?
“晚安?!?
丹青關上門,沒有踏步去到牀邊,而是輕輕靠在門上,心跳也不如面上的平靜。
原來,睡前有人跟你說“晚安”兩字,是這樣美好的感覺。
太久了,久得都快忘記了。
她在牀上躺了兩個小時,瞌睡蟲都沒光臨。牀軟,被子暖,這樣好的環境可她硬是睡不著。腦子裡想的竟是徐慢房間裡的東西,照片,陽臺,衣櫃,還有睡袋。
她承認,她好奇心極重,但這幾年已經收斂很多。不知這次怎麼就按捺不下去,是徐慢,是他太奇怪!結了婚掛在牆上的不是婚紗照,有了大牀卻要去睡睡袋,還有……還有什麼?
對了,他的牀頭櫃上,怎麼會有一個機器貓的鬧鐘?哆啦a夢,她也有一個,她的鑰匙扣上就掛了一個。不稀奇的,喜歡藍貓的人太多,怎麼能算緣分?不,她沒說緣分吶……不,那誰說的?
丹青一邊回憶,一邊編理由騙自己這樣不算過分。不時,客廳裡傳來一陣窸窣的聲音。這裡的保安那麼負責,自然不可能是小偷,那就是徐先生了。
她摸索著起牀,打開房門偷偷看,客廳裡的徐慢正從冰箱裡拿出一盒泡麪。難怪他問了兩次“晚飯是你做的”,敢情是晚飯都沒吃。
徐慢拿起壺,才發現水都被自己洗澡用完了。還得燒?他不由得皺了皺眉,但隨即平靜下來提著壺往廚房走。丹青裝作不經意打開房門,打著哈欠揉著眼睛從房間裡出來。
她裝作無意間瞥見的方便麪:“咦,你餓了嗎?”
徐慢看了她一眼,點點頭,接著踩步往廚房裡走。丹青纔想起他不是個愛廢話的人,跟他兜圈子只會浪費時間。於是,她索性直接走過去將面塞進冰箱,順手端出晚上做的菜,跟著進了廚房。連她自己都沒有察覺到,這樣喧賓奪主地多管閒事是不是有點不合適。
徐慢剛開了火,丹青也進了廚房,看了他一眼隨即將菜放進微波爐:“泡麪還是少吃,對胃不好。胃疼起來真的很要命,我最怕胃疼了?!彼制沉怂谎?,靠近了他一點,踮起腳尖,打開上面的櫥櫃,拿出一雙碗筷。
一會兒喝過香灰,一會兒胃疼的,小小年紀,事兒倒是挺多。徐慢不出聲,任由她折騰。
“做的不好吃,不要嫌棄。”丹青將菜端出來,放到背後的桌上,“這麼晚了,就將就著吃吧。”
徐慢全程沒吐一個字,看見冒著熱氣的飯菜,他也只是點了點頭。這樣無異於自言自語的對話真的很需要臉皮,丹青也算是做到極致了。她說完,尷尬地笑了笑,轉身走了出去。
其實,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碗筷放在哪裡。平常時候,三餐都會有鐘點阿姨來做,他只會燒水,因爲他喜歡喝白開水。今晚空腹喝了很多酒,洗澡時全吐了出來,現在胃裡空的十分難受,甚至有點疼。
他握起她擺在他手邊的筷子,心裡一陣暖意。想來是太久沒被一個細心的女人照顧了,感動下也是應該。
徐慢吃完飯,從廚房裡走出來,丹青正趴在客廳的窗臺上,頭仰得很高,盯著天空看。
有什麼可看的?徐慢不由得也走過去,灰黑一片,連顆星都沒有,月亮也是蒙了一層厚厚的紗,好蕭瑟的夜空。
走進了才發現,她一直變換著角度,在夜空裡搜索著。終究是女人,果然對星星月亮之類的有好感。徐慢兀自開了口:“找星星嗎?”
主動跟她說話?丹青真有點驚著了:“嗯,找星星??上Ы裢硪活w都沒有,難得站在這麼高的地方,視野這麼好,要是有星星該多好!最起碼有一顆嘛,老天真無情?!?
徐慢也許是被她的少女情懷感染,也許是被剛纔的那頓簡易宵夜感動,此刻便不捨得叫她失望:“有一顆。”
“在哪?”丹青興致勃勃地看著他,眼睛閃閃發光。徐慢騎虎難下,有點後悔答得這樣快,但看見她這樣興奮的表情,似乎也沒那麼後悔了。
“我房間的陽臺上可以看得見?!?
“真的嗎?那我去看看?!毙炻p笑,她果然從白天的成熟女人變成深夜裡的幼稚女孩。
丹青一咕嚕就竄進了徐慢的房間,徐慢的腳步卻沒那麼快,剛纔明明討厭她進他的房間的,怎麼這會兒倒像似邀請她進去了?
丹青興沖沖地衝進了房間,在陽臺門口處的睡袋是打開的。她微微愣住,果然,他不睡牀。聽到後面的腳步聲,丹青趕緊跨過睡袋,打開陽臺的玻璃門,一腳踏了出去。
真的有一顆!
可惜太小了,發出的光很微弱,似快要熄滅的星火。
她赤腳踩在地板上,踮起腳尖,想離它近點,看得清楚點。徐慢覺得她傻,腳尖的那點距離,對於浩瀚的銀河來說,實在太微不足道??伤€是很執著,腳墊的越來越高。
她身體微微前傾,絲滑的袍子卻緊貼在身上,玲瓏曲線畢露無疑。這樣冷的天,她怎麼選了一件這麼薄的睡衣?
看她興致勃勃地對著那顆遙遠至極的星傻笑,徐慢按捺住責問的衝動。從小就懂得“非禮勿視”的道理,於是自覺地側過臉去。
冬天的夜裡,寒風真的很涼,徐慢打了個冷戰,看向旁邊的人,已經縮成一團,但臉上的表情還是很享受的樣子。徐慢二話不說,拖她進房間,順手將門關上。
丹青也不掙扎,進了屋子才知道身體已經凍僵,空調調出的溫熱空氣包裹身體帶來的快感讓她舒服地舒了口氣。徐慢怕她再被窗外那顆星迷惑,索性連窗簾也拉上。
在他印象中,有個地方的星最閃最亮:“揚子山山頂是個看星的好地方?!?
“是嗎?有機會倒是可以去看看?!?
她是不會去的,誰都知道揚子山是有錢人的地盤,爲了顆星星,巴巴地去一趟,她還真沒這麼高雅的性子。不過嘴上也不好拂了徐慢的意。此時她看見緊密的窗簾和房門,才意識到孤男正和寡女處在一個極尷尬的氛圍裡。
“不早了,你早點休息,我也回屋睡了,明早還得去學校?!安坏刃炻卮?,丹青快速溜出房間。
看著丹青逃跑的背影,徐慢平靜的臉上不由得露出了點笑容。這姑娘到是挺有趣,光明正大給他拿衣服的是她,毫無顧忌闖進房間的是她,剛纔臉紅害羞落荒而逃的也是她,真不知缺了那根筋,反應總是慢了半拍。
酒後吐了一陣,填飽肚子後不覺也犯起困來。徐慢也沒走出房間看看,便鑽進睡袋裡安安穩穩地睡了起來。
半夜口渴的很,徐慢又從睡袋裡爬出來,打開房門才發現客廳裡微微閃動的光。電視上的那個穿著紅色袍子的狗妖正舉著一把大刀,唸唸有詞地朝一個妖怪砍去,劇情似乎到了高潮。而沙發上的人,正縮成一團依偎著沙發睡得酣暢淋漓。
長髮挽成的包子已經散了一半,遮住了半邊臉,她的雙手縮在懷中,雙腿併攏彎曲著抵在沙發上。徐慢關掉電視機,站了一會兒才適應了黑暗。沙發上的人在夜裡顯得尤其的瘦小柔弱。
過了很久,他才走過去,彎下身子,試著伸出雙手,一手攬住她的肩,一手摟進她的雙腿,輕輕一用力,將她攬進了懷裡。
丹青的頭耷拉在另一邊,她不適地哼了一聲,驚得徐慢大氣都不敢喘??伤齺K沒有醒,只是頭換了個方向,轉向他的懷裡。溫熱的呼吸突然湊近,擦過他早就乾燥的嘴脣,未待他有所察覺,又滑了下去。丹青終於找了個舒服的位置,將頭埋進他懷裡,再次安穩地睡了過去。
徐慢僵硬地看著她,卻也只看得見她身上皺亂的睡衣。待她再也沒有任何動作之後,徐慢才輕輕輸出一口氣。
她睡得很安靜,呼吸也變得均勻,徐慢才確定她是真的睡著了。
“你對所有人都這樣毫無戒心?”
自是得不到答案的,他也沒問出口。想起辛然找她那天的情景,多半不是什麼好事,她該長點記性的。連這個都不會,看來,他真是高估了她。
想來緣分也確實是件奇妙的事,統共才見過幾次,她卻是第二次在他懷裡睡著了。徐慢想著“緣分”兩個字,心裡竟有些許的惆悵。緣分是不該有的,要有該早些來的,現在來了算什麼呢?
徐慢最終將丹青抱到宋語的房間,他沒有了第一次的坦蕩,他不想思言看見他抱著她。
徐慢將丹青放到牀上,給她蓋上被子,掖好背角。關上門前,他看了眼窗外,天暗的陰沉,不知明天是否有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