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漸的暗了下來,遠離石屋群山腳下的一塊大石后。
王動把啃完的燒雞骨頭和那兩張擦過嘴的草紙小心埋好,隨后招呼著直打飽嗝的石虎一起離開。
“王動,你咋知道那個院子是飯堂?”
“俺們為啥不走正門?走正門不是也能吃到燒雞嗎?”
“還有啊,俺咋……”
返回石屋群的路上,黑大個石虎跟在王動的身旁就像個好奇寶寶,接連不斷的問個不停。
王動也沒跟這個腦袋不怎么靈光的一根筋多做解釋,就是干干脆脆的兩句話。
“好吃不?”
“嗯嗯嗯……”
“別的不用問,更不許對別人說一個字,有機會再弄給你吃。”
“噢……”
王動當然不會告訴石虎之前在尋找住處的時候,他就留意到整個石屋群里,唯有那處院落里炊煙裊裊,九成是飯堂。
至于像石虎說的那樣走正門?
嘿嘿,攤上費斌那樣不正的上梁,就別天真了,向他們這樣的新弟子若是走正門進去,吃的準是些不見葷腥的大鍋飯,想吃肉?門都沒有。
而事實也的確證明了他的判斷,那兩只燒雞就是他趁人不備,從大飯堂邊上的小灶間里摸出來的,順手還弄了幾根火折子。
通過新人谷這短短半日的經歷,他算是看明白了,青羅宗雖是修仙門派,但一樣是個弱肉強食,不擇手段的世界……
回到石屋群的時候,夜空里已是群星閃爍。
就在快要走到第七排石巷子口時,王動忽然目光一凝,一把將毫無察覺的石虎拉到了墻邊的一處陰影里。
借著明朗的星光,就見不遠處的巷子口,身形矮胖的管事費斌正哼著小曲大搖大擺的離開,一副心情大好的模樣。
“這么晚了,姓費的到這里來做什么?”
王動不由的心生疑惑,可左思右想也沒有個頭緒,只得帶著一頭霧水的石虎回到了他們所在的小院。
可剛進院門王動又是一愣,就見西面亮起燈火的那棟石屋里,除了先前的那個丁勉之外,現在竟然又住進了一個少年。
透過敞開的木窗看的真真切切,那個右臉上有個青紫巴掌印的瘦高少年正是盧一峰。
“王動,這小子怎么也住進咱們院了?”石虎拉了拉王動的衣袖。
“不知道,不過我總覺著有些不對勁……”
盯著石屋里正在收拾東西的盧一峰,王動緊鎖著眉頭,目光一陣閃爍……
聽到屋外隱隱約約的說話聲,正在收拾床鋪的盧一峰下意識的停下了手里的動作,不經意的轉頭望向窗外。
可當他一眼看到標槍般站在院門處的王動,尤其是對上了王動那雙星光下更顯深邃凌厲的眼睛時,他的腦袋里“嗡”的一陣轟鳴,整個人一瞬間僵在了那里……
“啊?他怎么會在這里?他他他為什么這般看著我……難道說他察覺到了什么……我該怎么辦,我該怎么辦……”
盧一峰就覺著砰砰狂跳的一顆心下一刻就會迸出嗓子眼,腦海里漿糊般的一團糟,眼前陣陣發黑,仿佛整個世界只剩下了他一個人……
等他漸漸的回過神來,院門處只剩下明朗的一片星光……
盧一峰下意識的長出了一口氣,整個人虛脫般的躺倒在床上,他抬手剛想搓搓發麻的面皮,赫然發現掌
心里全是冷汗。
突然,他想起什么似得猛的坐起身,緊張無比的看向對面的木床。
直到發現那個叫做丁勉的同屋少年,正側身背對著他微微的打著鼾聲,他這才又長出了一口氣,一點一點的和衣躺下,卻是大睜著布滿血絲的雙眼,無論如何也睡不著了……
就在盧一峰夜深難眠之際,東面的那棟石屋里卻是鼾聲如雷。
“這小子,打個鼾也是驚天動地,吃飽了就睡簡直是沒心沒肺,怪不得長的這么瓷實……”
王動笑呵呵的走到石虎床邊,幫他把踹下床的薄被重新蓋回到身上,這才回到自己的床上重新盤腿坐下。
借著桌上油燈昏黃的光亮,王動再次把目光放在了那本《內息要術》上。
這本《內息要術》每個新入門的弟子都有,可以說是一本大路貨,但王動決不會對它生出半分輕視,書里的東西淺顯易懂,正是基礎欠缺的他所急需的。
他逐字逐句的琢磨著這本書每一頁的內容,不時和記憶里的《內息沖竅訣》相互印證,如此這般來來回回已是不下三遍,每一次都會有新的發現,都會有更深的理解,這讓他振奮不已。
他堅信無論做什么事,只有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的投入全部精力,終有一日才會達到登峰造極的境界,修仙,也必然如此。
“內息,內息……”
王動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望著窗外稍稍的放松了片刻后,閉上雙眼開始了又一次的吐納修煉……
時間靜靜的流淌,不知何時,雖然窗外的夜色依舊深沉,可遠處山林的方向開始響起一兩聲清脆好聽的鳥鳴聲。
王動長長的吐出一口濁氣,睜開眼搖了搖頭,還是沒有修煉出內息。
他并不氣餒,也不乏毅力,只是今天早上費斌會給所有新入門的弟子分派任務,他不得不停下修煉。
他得罪過費斌,他絕不會叫姓費的那個媚上欺下的小人抓到自己的任何把柄。
“虎子,虎子你醒醒……”
王動推了睡相正酣的石虎,發現力氣小了根本就弄不醒這小子,這可咋整?
他眼珠一轉,忽然趴在石虎的耳邊,憋著笑小聲道:“虎子,吃燒雞啦。”
“哪呢?”
石虎“呼”的一聲坐了起來,震得木床都是一顫,他一邊揉著睡眼朦朧的小眼睛,一邊轉著圈的四下踅摸。
“別踅摸了,往這看,”
王動笑著錘了他一拳,道:“好小子,飽睡了一夜還不夠啊,該換班了。”
“換班?換啥班啊?”石虎擦了擦嘴角的口水,疑惑的看著王動。
王動當下就把他提防費斌的心思說了一遍,石虎聽完后馬上爬下床,直繃繃的杵在地上直勾勾的瞪著窗外。
“虎子你干啥?”王動不由的一愣。
“哦,”
石虎頭也不回的嚴肅道:“俺怕不小心睡著了,俺就這么站著,俺就瞅著窗戶外面,只要是天一亮,俺一準能叫醒你。”
“虎子你……好兄弟……”
……
半輪紅日剛剛爬上山頭,王動和石虎便等在了石屋群外的小廣場上,此時他們都已經換上了左胸處畫著黑圈,圈里‘記名’倆字的那身灰衣。
廣場邊上的管事房大門緊閉,冷冷清清的四周也是沒有旁人,很顯然,他們來的早了。
盡
管睡了不到一個時辰,可此時的王動卻是精神抖擻,可見木靈精華改造過的身體精力就是旺盛,恢復力就是強悍。
直到半個時辰之后,和他倆一同入門的那些個新弟子才陸陸續續的到齊。
不多時,管事房的大門打開,一身綠袍的費斌走了出來,身后跟著那個叫做李秀林的馬臉青年。
核對過人數之后,費斌從身旁的李秀林手中拿過那本弟子名冊,趾高氣昂的上到了大青石。
“齊木,劉泰,”
費斌開始按照名冊上做好的記號一個一個的分派任務。
“你們兩個從今日起到本部的伙房打雜,若是完不成任務,非但當日的養息丹沒有,晚飯也不用吃了。”
“嘻嘻……是。”
“王喜,田奎,你們到家禽院聽從幾位掌院師兄的吩咐,要是完不成任務,同上……”
費斌一本正經的聲音接連不斷的響起,和王動石虎依舊劃清界限的那堆少年先后接到了不同的強制性任務,只是有的人眉開眼笑,有人的滿臉苦水罷了。
那些沾沾自喜的少年看向王動和石虎的眼神里充滿了得意炫耀的意味,可那些一臉倒霉相的少年看向王動時卻截然相反,再也沒有了昨日的幸災樂禍。
王動冷眼看著這一切,他知道自己一沒上供,二又狠狠的得罪了姓費的,留給自己的任務鐵定是最難完成最累的。
可那又如何?
梅花香自苦寒來,寶劍鋒自磨礪出,他把費斌將要給他的刁難報復當做是一種磨練。
若想出人頭地,若想叱咤仙路,世間揚名,他生死尚敢置之度外,又何懼這區區刁難。
“王動,石虎,”
嘿,姓費的,你終于來了,老子恭候多時了。
王動腰身挺直標槍般的站在原地,瞇起眼輕蔑的看著大青石上的費斌。
看著王動嘴角勾起的一抹笑意,費斌分明感到了赤裸裸的蔑視,他肉嘟嘟的一張麻子臉當下便一片鐵青。
他眼珠子一瞪剛想發作,可下一刻便暗暗冷笑不已。
小兔崽子,你不是刺頭嗎?你先別得意,你家費爺先拔你幾天的硬刺,等你受夠了活罪,哼哼哼,費爺再……
想到這里,費斌強忍著怒氣道:
“王動石虎,你二人從今日起,每日需從西五里的山上一人砍伐二十根鐵木回來,日落之前親手交給本管事的助手李秀林,若是差了半根,養息丹沒有晚飯也不用吃了。”
王動冷冷的一笑,暗暗咬牙道:姓費的,老子不怕吃苦,這筆賬先給你記著,總有一天,老子要十倍百倍堂堂正正的向你討回來。
感覺到王動眼神里的不善,費斌簡直是恨得后槽牙都疼,他忽然怒極反笑深深的看了王動一眼,跳下大青石朝著谷口的方向揚長而去。
長著一張馬臉的李秀林知道,費師兄定是要到管著新人谷的外門執事處妥善打點,要不然這么多年哪能由著他們如此放肆。
他望著費斌的背影意味深長的一笑,隨后轉身對著等在廣場上的新弟子們,極為和氣的道:“各位師弟啊,需要稱手的工具只管和師兄我說,師兄的能力有限,也只能幫到你們這些了。”
看著那些一愣過后紛紛望過來的求助目光,他滿臉同情的嘆了口氣,道:“唉,師兄我不在其位,心有余而力不足啊,這呀,都是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