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中,荀彧接過唐氏送來的小匣子并不急的打開,而是問道:“易陽侯看上去如何??”
唐氏微微一愣,接著低首想了片刻后說道:“面色姣好、有龍虎之姿,一雙深邃的眼睛讓人不敢直視,妾身也算見過世面,卻從未見過有此氣質之人,舉手投足間,讓人忍不住有種想親近的感覺。”
說完唐氏還有些不好意思的紅了一下,原本在她心中自家夫君便是難得一遇的美男子了,可今日見到姜麒后,她還真的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荀彧顯然沒有把唐氏在他面前稱贊別的男子放在心上,輕輕撫摸著手中匣子,接著問道:“那公達哪??”
“公達看上去十分著急,不但是公達,就連長文也有些擔心,唯有來過家中的戲公子在那里氣定神閑的品著茶,剛剛便是這位戲公子建議易陽侯來與夫君瞧病的,接著易陽侯便讓人拿來了此物,說是保管藥到病除?”
“夫君看是否要出門迎客,畢竟如此有些失禮、、、、”唐氏俯下身子一邊為荀彧添著茶一邊溫柔的說道,說著說著也好奇的看向剛剛拿進來的那個狹長的木盒,從重量上看應該不是什么貴重之物。
聽完夫人所言荀彧并未至可否,接著在疑惑中打開了手中匣子,慢慢取出里面之物,不過當看清來物后,荀彧倒是有些恍惚。
慢慢展開面前畫卷,畫中熟悉的筆記,當即讓荀彧認出那不就是自己所產,幾位好友到訪之時,自己憑記憶劃下的大漢十三州地圖嗎?
如今姜麒這返還回來是何意,倒是讓荀彧摸不著頭了。
不過很快隨著畫卷完全展開,畫卷盡頭的幾句題跋當即讓荀彧豁然開朗,只見畫卷角落上一排漂亮的隸書自上到下寫到:‘運籌帷幄之中,制勝于無形,子房計謀其事,無知名,無勇功,圖難于易,為大于細’。
著書寫之字剛勁有力、筆鋒順暢,光是從整個字體上便能看出所書之人是個剛勁的武人。
“夫君這題跋是何意、、、”湊過來看著書畫的唐氏也有些不懂的問道。
“詞句摘自太史公記留侯世家篇,詞句主要是評價漢初三杰之一留侯張良。”
荀彧也有些搞不懂姜麒為何會書寫如此一句,既然此畫能回到這里,當然說明姜麒知道這是自己畫的,如若是稱贊自己智謀如同張子房,為何書寫的卻不是高祖對張子房的評價‘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里之外’。
“是否是易陽侯想請夫君入仕,特地夸獎夫君??”雖然不算飽讀詩書,但漢初三杰,唐氏還是了解一二的,既然此畫是易陽侯送的,那不正是說他夫君如同張良嗎。
“沒有那么簡單、、、”荀彧當然清楚這句話不但說張良智謀過人,而且還說他凡事事無巨細都十分仔細。
雖然荀彧沒有見到過姜麒,但既然人家是名聲在外的才子,自然不會無的放矢,隨著思考,荀彧手指在畫上慢慢滑動,隨后停在了畫中所示西北方位。
一見此處一條‘幾’字型曲線,荀彧當即微微一笑:“原來是在這里!!”
“這是何處??”唐氏看到荀彧敲了敲的一個地方不解的問道。
“河套、、、”
“河套?”
“對河套,一個幾乎淪落于外族之手的地方。”荀彧笑著說道,這可是他今天第一次露出笑容。
剛剛看到這條線的時候,荀彧便明白姜麒知道了自己的意思,原本當初荀攸等人來找他,請其到將軍府任職之時,荀彧還是有些心動的,但又想考驗一下姜麒是否值得自己追隨,畢竟他是荀家嫡長子,一切都要以家族利益為重。
經過考慮,荀彧很快分析出姜麒可能會出任一方官吏,查遍大漢地圖,最后荀彧選定河套一帶是最好去處,不但因為河套一帶戰事不斷,身為鎮北將軍的姜麒愿意前去鎮守順理成章,而且河套之地土地肥沃,事宜休養生息,當年被打散的南匈奴之所以能如此短的時間里重振雄風,皆是因為河套一帶水土肥美。
然而就是如此肥沃的地方,在大漢皇帝眼中卻是個流放犯人之所,當然也正因為此,對于底子淺薄又得罪中官的姜麒而言,如今到河套一帶休整,倒是可以掩人耳目。
除此之外,荀彧為姜麒選擇此地,也希望戰功顯赫的他可以帶著姜家軍守住西北門戶,不要讓異族的鐵蹄踏入中原,畢竟明眼人都知道著一年的黃巾之亂已經傷及大漢筋骨,要是異族再寇邊,或許數百年的大漢將徹底崩塌,帝國沒落當然也是荀彧這個忠于大漢的儒子不愿意看到的。
至于在作畫之時沒有注明河套這一帶而是寫了其余幾個地方,荀彧主要是想考研下姜麒是否值得他追隨,畢竟良禽擇木而息、賢臣擇主而事,他小心也是當然。
雖當初他與荀攸等人說出的那幾個地方也不是無的放矢,不過如若姜麒去了任何一地,他絕對都不會在此時相投,就如同前些天來請他做幕僚的那個,因為跟隨朱駿平亂有功,剛剛任命為濟南相的曹孟德一般。
圖中提及的那些地方,只會讓姜麒這些剛剛因為戰功得到封賞的將士暫時修養而已,如今朝廷幾乎被外戚、宦官把持兩股勢力,無論是哪一方都不希望看到一股新興勢力出現,特別是在解除黨禁之后,何進等不可能看著黨人將這些能征善戰的將領拉攏過去。
如今等待這些黃巾之亂中有功之臣最好的結果,或許便是一個接一個離開朝堂。至于得罪宦官的姜麒,選擇任何一地那免職、身死也都是早晚的事。要是明知如此他荀彧自然不會去趟這趟渾水。
可姜麒選擇河套一帶那就不同了,河套幾乎已經淪陷,姜麒只要去了,那就是天高任鳥飛了,哪怕中官、外戚再厲害,也不可能將手伸到那里去。
在河套修養數年,待羽翼豐滿之時再回朝堂,姜麒那時力挽狂瀾復興大漢就并不是不可能之事,當然這所有的一切都要看姜麒是否能放手一搏了。
還好圖中所示瞞過了荀攸、戲忠、陳群三人,但卻沒有過姜麒,在這一刻,荀彧也明白了姜麒能在如此年紀位入列侯,絕對不是僥幸。
回首再看看那句題跋荀彧再次笑了,也就明白了,這是姜麒在夸自己如同張良般小心謹慎:“夫人為為夫寬衣。”
看著時而沉思、時而歡喜的夫君,唐氏都有些糊涂了,再見荀彧站起來一改剛才頹廢模樣的時候,不免出聲問道:“夫君這是??”
“彧或許找到了明主、、、、、”當看到姜麒勾勒出來的河套地區,荀彧很是想見見此麒麟將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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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廳中,姜麒喝下杯中甘甜的茶水,笑著對不時朝門外張望的荀攸和陳群說道:“好了,公達兄、長文兄,你二人就無需擔心了,如若文若要出來那是遲早的事情。”
“主公難道不擔心否,這都快半個時辰了?”陳群有些坐不住的說道。
“這有何擔心的,得之我幸、失之我命,與其焦急等待,何不安坐片刻。”姜麒轉著手中茶盞輕松說道。
不過雖然說的輕松,可此刻他心中又哪里平靜,畢竟在冥冥之中,他就覺得荀彧是個十分了得之人,如若不能為他所用那將是莫大損失。至于這種猜測,經過十來年的‘檢驗’姜麒自然不會懷疑。
“彧來遲、恕罪、、、、、”幾人正說著,門外傳入說話的聲音,隨即一個年輕俊朗的身影步入廳中,接著連連行禮表示道歉。
姜麒上下仔細的打量著正彎腰行禮之人,來人錦袍綸巾、年約弱冠、凈面無須、頗有姿容,一雙明亮的雙眸仿佛充滿了智慧,舉手投足間又顯示出世家子弟特有的氣勢,給人一種不卑不亢的模樣。
就在姜麒上下打量荀彧的同時,荀彧也仔細的觀察了下姜麒,心中也作出了一番評價,接著不卑不亢的行一大禮道:“草民荀文若見過易陽侯,君侯到訪有失遠迎,還望海涵。”
“哈哈、、、是麒唐突來訪,文若兄何罪之有,兄長快快請起才是。”對于荀彧的初步印象姜麒還是十分滿意的,雖然荀彧身上有些文人的高傲,但剛剛所見其一舉一動倒顯示出他并不是個難以接觸之人,說著姜麒便站起身來前去準備扶起荀彧。
“豈敢、豈敢,彧不過一草民,如何當得君侯這一聲稱呼。”聽到姜麒對他的稱呼以及接下來的動作,荀彧趕緊再次行禮并退開,做出不敢讓姜麒扶的動作。
荀彧這一讓倒是把剛剛伸出手的姜麒弄的有些尷尬,不過姜麒反應倒是快,一笑說道:“哈哈,麒倒是忘了,麒平時便與公達、長文兄弟相稱,倒是忘記了文若輩分要高些,看來麒是當行晚輩之禮才是。”
“不敢、不敢,是彧所想不周了、、、、、、”看到姜麒準備大禮,荀彧反倒是被將了一軍趕緊長躬及地。做為從小學習禮教的仕子,他自然不敢受姜麒之禮。
就在姜麒與荀彧虛禮之時,一旁正準備看熱鬧的戲志才經不住陳群和荀攸著急的眼神,趕緊出言說道:“哈哈、、、好了,文若就無需多禮了,主公一向不喜歡這些繁瑣之禮節,文若就無需如此了。”
借此姜麒連忙上前扶起正躬身在地的荀彧笑著說道:“還是志才兄所言甚是,那我們就無需如此多禮了,文若兄覺得可好?”
“呵呵、多謝君侯。”荀彧也不再多禮,順勢起身說道。
“那文若兄就無需叫麒君侯了,此處也無外人,就稱呼麒表字伯孝便是。”姜麒拍了拍握著的荀彧手臂道。
“剛聽唐夫人說文若兄病了,如今可好些了?”
雖然荀彧知道姜麒所言皆發至肺腑,不過他此刻并沒打定主意是否要與之深交,故而任然未對姜麒改變稱呼,同時提出自己的疑問道:“還要多謝君侯良方,不過彧對君侯的方子還有些不太明白,可否請侯爺賜教一二?”
對于稱呼姜麒并未深究,目不轉睛的看著荀彧一笑說道:“其實文若兄心中早以一清二楚,只是不清楚麒為何如此選擇吧??”
被姜麒那雙冒著寒光的雙瞳目看著,荀彧有些不自在的笑了笑,道:“彧只是好奇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