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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東尼移動到一邊,以正牌貴賓們作爲掩護在房間裡走動。幾分鐘之後,他已從房間的一頭走到另一頭,來到略微在文斯斜後方的一個角落。東尼的眼神有規律地左右遊移,審視著這位電視明星的臨近區域,視線從不停留太久,但是也絕不會讓對方離開視線超過須臾。

東尼沒有等很久。一名手上抓著飾有“吶喊!FM”字樣袋子的女子——金髮及肩,戴著與約翰·倫農一樣的小圓框眼鏡,紅脣如愛神之弓,踩著高跟鞋一蹬一蹬地進入貴賓室,不時回頭確認所照顧的人依然乖乖地跟著。三名過分打扮、妝容誇張的少女,兩個滿臉紅斑、令人望之卻步的年輕人與一名似乎還上著卷子而頭髮紋絲不動的老婦,他們歪歪扭扭地排成一行。三步之外,則有一名身穿背心、其上十幾個口袋塞得鼓脹的呆子,他的脖子上隨意地掛著兩臺磨損的單眼相機。東尼猜想這些人應該是某個低能電話比賽的贏家們。他想到一個比賽中不會問到的問題:傑可·文斯殺了多少名少女?在東尼完成追緝工作後,大概還要一兩年的時間,這件事纔會慢慢進入問答比賽的題庫。

自高自大的金髮女郎走近文斯接待影迷的地方。東尼看見文斯擡頭看了看女子,隨即不屑一顧地將她晾在一旁,注意力繼續放在先前已迷住的一名身穿藍綠色印度服飾的中年婦女身上。金髮女子擠向最靠近傑可的內圈民衆,但被一名女士阻攔。東尼從第一次監視傑可就注意到這名幫他阻擋難纏人事的女人。她們交頭接耳,然後這名私人助理點點頭,再碰碰文斯的手肘。文斯轉身時,以專業的眼光掃視整個房間,因此瞥見了東尼。他的雙眼定睛片刻,接著繼續移動,而他完全面不改色。

助理引導金髮女子所帶來的比賽優勝者們拜見他們的偶像。他對著他們微笑,儼然是魅力的具體化身。他寒暄閒聊、簽名、握手,親啄影迷的臉並且擺姿合照。每三十秒,他的雙眼便失焦,精準地望向倚牆而站的東尼。東尼啜著假香檳,姿勢與表情散發出無比自信。

當比賽優勝者們的覲見接近尾聲時,東尼離開所站的有利位置,朝那一小羣人走去。他們依然站得很靠近文斯,有人面露狂喜,有的則故作冷靜,一切取決於他們覺得自己需要表現得多酷。東尼和善地悄悄進入他們的圈子,臉上的表情是率真與和藹的最佳示範。“很抱歉打斷你們的談話。”他說,“但是我想你們或許可以幫我一個忙。我的名字叫東尼·希爾,我是一名側寫心理學家。你們知道像傑可這樣的巨星總是深受跟蹤者的困擾嗎?嗯,我與一羣頂尖的警官合作,想在這些跟蹤者真的惹出麻煩前把他們揪出來。我們正試著針對完美的粉絲、良好的支持者建立一份心理側寫分析。我們需要像你們這樣的人,這種任何明星都樂意有他們在身邊的人。我們得先建立你們的數據,藉此得到所謂的控制組側寫。我們只需要跟你們短暫面談,頂多半個小時。我們到府上,或是你們來找我們都可以,然後我們會付給你們二十五鎊,而你們則能欣慰地知道自己或許制止了另一名馬克·查普曼。”東尼喜愛看見當他提到錢的時候,他們的臉總是爲之一亮。

東尼從內側口袋拿出事前印好的表格。“怎麼樣?簡單的不記名問卷,你們幫我拯救一條生命,而你們爲自己賺進二十五鎊。只要在這些表格上填上你的姓名跟住址,我的研究員就會與你們聯絡。”他遞出印有國家犯罪側寫特別小組縮寫浮雕的漂亮名片。“這是我的名片。”除了一名年輕人,其他人全都伸手拿取表格。“很好,謝謝你們。”東尼一邊說,一邊提供他們筆。

他望向另一端的文斯。文斯依舊笑容可掬,嘴開開合合地說著話,他的手拍拍這邊的手肘,碰碰那邊的肩膀。但是他定睛在東尼身上,眼神深邃,充滿懷疑與敵意。

真是一棟平凡無奇的房子,賽門停車時在心裡想著。這棟三扇老虎窗平房坐落在已經開發了三十年的土地上,看起來與“人生四十纔開始”這句諺語相牴觸。如果繼續跟傑可在一塊兒,吉莉的生活會比現在好得多,絕不會落得住在威靈伯魯這種小鄉鎮。這兒的居民生活枯燥,認爲打發時間的好方式就是晚上去逛DIY大型商場。

他很驚訝卡蘿·喬登這麼快就查到吉莉·伍卓的行蹤,尤其她進入第二度婚姻已經三年了。“別問我怎麼查到的。”當他稱讚卡蘿並承認自己要耗費多日纔能有這樣進展時,她曾這樣說。他記得東尼·希爾曾對卡蘿提過關於她的兄弟在計算機信息業工作的事,不知道他們這個小規模特別小組的不法行爲裡是否加上了一條信息盜竊罪。

賽門坐在車裡,望著對面狹窄街道上那棟屬於吉莉與傑夫·劉易斯的房子。它看起來一塵不染而且極爲土氣——草皮修剪得非常整齊,狹長的綠化帶等距地種著長階花與歐石南。車道上停著一輛車齡一年左右的廂型車,大型落地窗掛著網眼簾。如果吉莉·劉易斯注意到賽門的引擎聲,那麼她有可能正看著他而後者卻渾然不知。

這肯定會是他從警至今最重要的一場面談,賽門想著,一邊爲自己的任務做準備。他不是很清楚自己要問些什麼,但是如果吉莉·劉易斯有什麼消息有助於讓傑可·文斯因謀殺夏茲而被定罪,他會決定用盡一切方法讓她開口。他從沒有機會得知自己是否能以“同事以外的身份”爲她做這件事,但即使只是如此,對他而言也足夠了。賽門下了車,穿上百貨公司專櫃購買的西裝外套,調正領帶,挺起胸膛,深呼吸後踏上小徑。

賽門按響電鈴,門隨即開啓,但倏地被門鏈所拉住。單薄的鏈子,如果他有心,幾秒間便能硬闖進屋。在這短暫而瘋狂的片刻裡,賽門懷疑應門的是清潔工或保姆。隔著門階與他相望的這名婦人看起來與舊報紙上吉莉·伍卓的照片截然不同,而且也與失蹤少女們毫無相似之處。她的頭髮剪成金色超短髮,而非賽門預期中的深色鮑伯頭,而且她全然脫去了嬰兒肥,變得瘦骨嶙峋。如果賽門是她的丈夫,一定會暗中研究厭食癥的相關資料。當他認出那雙眼睛,差點想爲自己的失禮道歉。雖然表情已變得僵硬,眼角也開始出現細紋,不過這是吉莉·伍卓憂傷的深藍眼睛沒錯。“劉易斯太太嗎?”賽門問道。

婦人點點頭。“你是哪位?”賽門拿出他的警察證,她倒抽一口氣,“傑夫怎麼了?”

賽門趕緊向她說明,好讓她放心。“這跟你的丈夫無關。我目前隸屬於利茲的一個特別調查小組,但是我的原派駐單位是在史崔克萊。我與本地警方沒有任何關係。”

“利茲?我從沒去過利茲。”吉莉皺起眉頭,不滿之情全寫在臉上。

賽門微笑道:“那你很幸運。最近有些時候我真希望自己也能說同樣的話。劉易斯太太,這是一個很棘手的情況,如果讓我到屋內喝杯咖啡,慢慢解釋給你聽,會比像這樣站在門階上來得容易許多。我方便進門嗎?”

她一臉猶豫,作勢看了看手錶。“我應該去上班了。”小心地沒有明確指出時間。

賽門說:“如果不是重要的事情,我是不會來打擾的。”充滿歉意的微笑嶄露了無比魅力,這是讓他能在職場上闖蕩至今的有利條件之一。

“那麼我想你最好是先進來吧。”吉莉卸下門鏈,往後退一步。賽門走進一個像是樣品屋的門廊,一塵不染、毫無品味、完美無瑕,通向一個似乎從未開伙的廚房。吉莉領路並指著角落的一張圓桌。“請坐。”她一邊喃喃說道,一邊拿起深綠色的水壺,那個顏色與沿著流理臺防濺擋板所鋪的瓷磚相配,“喝咖啡吧?”

“麻煩你了。”賽門說,一邊擠進桌子後方,“加奶,不加糖。”

“我想你應該覺得自己已經夠甜了。”吉莉不甚友善地說,並從櫥櫃裡拿出一罐廉價速溶咖啡,將咖啡粉舀進兩個瓷杯裡。“我想這跟傑可·文斯有關,對吧?”

賽門試著不顯露自己有多吃驚,“你何以這樣認爲?”

吉莉轉過身靠著流理臺,交叉穿著牛仔褲的雙腿,防衛地將雙手叉在胸前。“還會有什麼原因呢?傑夫是個老實的業務員,我則是兼職的數據處理員。我們不認識任何罪犯。我唯一做過會讓這四面牆以外的人有興趣的事情就是當過傑可·文斯的女友。唯一與我有關而且會引起特別調查小組興趣的人,就只有該死的傑可·文斯,他又要陰魂不散地纏著我了。”這絕對是一陣情緒的迸發,她轉身背對賽門,惡狠狠地倒著兩杯咖啡爲此作結。

賽門不甚確定該如何繼續。“我很抱歉。顯然這是個很敏感的話題。”

吉莉將咖啡猛然放在他面前。廚房相當整潔,但是賽門十分驚訝她竟沒有趕緊拿抹布擦拭灑濺在松木桌上的咖啡。她反倒是退至流理臺,雙手捧著杯子,像孩子握著熱水瓶一般。“對於傑可·文斯,我沒什麼好說的。你從利茲到這兒是白跑一趟了。儘管如此,我想你還是可以拿到不錯的旅費,因爲是納稅人埋單,畢竟特別小組不是什麼吝嗇的公司機構。”

她刻薄的言語似乎影響了咖啡的滋味,賽門悲傷地想著,一邊啜著熱飲,好讓自己有時間思考如何響應。“事關一個重大的案件調查。我們需要你的幫助。”

吉莉將杯子砰然放在流理臺上。“聽著,我不管他說了什麼。糾纏他的人不是我。我剛嫁給傑夫的時候,對這些已經厭煩透頂了。警察來了不下六、七次。是不是我寄匿名信給傑可?是不是我打電話辱罵他太太?我有沒有寄送裝有狗糞的包裹到他的辦公室?哼,現在我的回答跟以前一樣。如果你認爲傑可·文斯在邁向他自私的成功之路途中,我是唯一被他擊潰的人,那麼你的想象力可是嚴重缺乏。”她突然停住不語地盯著他,“我也不做勒索這種事。你可以去查。這棟房子所進出的一分一毫都是有憑有據的。我曾經遇過那樣的指控,根本是徹頭徹尾的胡說八道。”她搖搖頭,氣沖沖地說,“那隻豬還真令我難以置信。”。

賽門舉起雙手做出安撫的姿態。“喔,等一下。我想你完全誤解了。我來拜訪你,不是因爲傑可有所抱怨。沒錯,我想跟你談談有關傑可的事,但是我只是想知道他做了些什麼,而不是他說你做了些什麼。真的!”

吉莉以銳利的眼神看著賽門,“你這話什麼意思?”

賽門擔心自己可能說得太極端了,趕緊解釋:“就像我說過的,這一切都很敏感。傑可·文斯的名字出現在一宗案件調查裡,而我的工作就是負責做背景調查,而且不要驚動到文斯先生,你懂我的意思吧?”他希望自己看起來不似自身感覺的那樣緊張。無論他原先的期待爲何,慌了陣腳絕對不是其中一項。

“你們在調查傑可?”吉莉聽起來不甚相信,不過表情看來近乎雀躍。

賽門在椅子調整了一下姿勢,“如我所說,他的名字與一件重大事宜有關。”

吉莉倏地一捶大腿,“太好了!他媽的早該這樣了。別說,讓我猜猜。他嚴重傷害了某個該死的女人,但是她並沒有嚇得因此噤口不言,是不是這樣?”

賽門感覺這場面談的情況已經急速上升到失控的地步,他所能做的只有用手指緊緊抓住,並且祈禱在過程中不會被甩落在某處。“你怎麼會這麼說呢?”他問。

“這種事情註定會發生的。”她萬分高興地說,“那麼,你想知道些什麼呢?”

東尼回到家時,雙眼早已因爲長時間盯著夜間的高速公路路面而酸澀不已。他並沒有打算檢視錄音機,但是當他經過書房的門時,不斷閃爍的提示燈吸引了他的注意。他疲倦地按下播放鍵。“嗨,我叫做克莉絲·狄凡,克莉絲·狄凡偵查佐。我是夏茲·波曼在倫敦刑事偵緝部的搭檔。她請我替她安排跟傑可·文斯的約會。你什麼時候回到家,請打電話給我。多晚都無所謂。”

他抓了一支筆,匆匆記下號碼,信息一播放結束,他便拿起電話。電話響了近六聲才被接起。“是克莉絲·狄凡嗎?”他對著話筒說道。

“是東尼·希爾嗎?”純正的南倫敦口音。

“你在我的錄音機上留了言,關於夏茲?”

“對。聽著,我讓西約克郡的笨蛋到我這兒來,他們告訴我他們不打算跟你合作。對嗎?”

他喜歡直截了當,不浪費時間的人。“他們覺得讓我或任何與夏茲有直接關係的同事參與其中,會危及他們調查的公正性。”他謹慎地說。

“狗屁。”她不屑地說,“他們該死地連一點線索都沒有,請原諒我言詞不恭。那麼,你要自己進行調查,還是怎麼樣?”

東尼頓時覺得像被一個極大的重量壓倒在地。“我當然十分樂見夏茲的兇手被捕。”他試探地回答道。

“所以你打算怎麼做?”

他迴避地說:“你爲何這麼問?”

“當然是看你需不需要另一雙手來幫忙啊。”她惱火地說,“夏茲是個好孩子,而且原本應該會成爲優秀的警察。現在,如果不是傑可·文斯爲了我們不完全清楚知道的原因殺了夏茲,那麼兇手就是另有其人。不管真相是哪一個,一切跡象都從他家的大門開始,沒錯吧?”

東尼說:“沒錯。”現在他知道蒸氣壓路機下方的柏油是什麼感覺了。

“而你願意查這個案子?”

“理論上,是的。”

她的嘆息聲聽起來像海上天氣預報。“好,理論上,我能幫忙。你希望我做些什麼?”

東尼的腦袋快速思考著。“關於文斯與他妻子對彼此的影響力,我有一點對這部分窒礙難行。提供一些能幫我破壞他們之間關係的事情將會大有幫助。”

“例如,米琪·摩根是個女同志?”

“那一類的事情,對。”

克莉絲質問:“這個還不夠啊?”

“你是說那是真的?”

她哼了一聲。“當然是真的。她們到現在都還躲在櫃子裡,讓你以爲她們只是兩件冬用大衣,但其實她們是焦炭。”

“焦炭?”

“沒錯。她跟貝齊在一起已經很多年了,甚至早在她遇上傑可之前就已經在交往了。”

“貝齊·索恩?她的私人助理?”

“私人助理個鬼啊,說是她愛人還比較正確。貝齊跟她的前女友曾經開過一間不錯的小外燴公司,然後她遇到了米琪·摩根,所以就跟原本的女友分手了。早些時候她們常常會去幾個僻靜的地方,然後她們就此消失,接下來就是米琪突然以‘傑可·文斯的女人’的身份出現。但是貝齊依舊清楚一切事情的來龍去脈。米琪的事業蒸蒸日上,而當時有傳言說八卦小報要揭穿她是女同志的事情。”

東尼無力地說:“你怎麼知道這些事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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