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陽光明媚
“他出來了?!?
“怎麼還是出竅…”
“……”
今日是個特殊的日子。
按昨日那位少女的意思,今日少年方可出山。
所以今兒,天微亮,岳陽城大小樓宇上又站了些好事人兒。大山口侯著的人就更多了,裡三層外三層,吵吵雜雜。
無他,就爲(wèi)看那位少年一眼??此撬朗腔睿袥]有破去那道遮天,又或會不會像市井謠傳那般,大難不死一飛沖天。
可惜…
他們是失望了。
竹門輕開,
經(jīng)過一夜遷思迴慮,夏尋帶著兩個淡淡的黑眼圈,從中走出。
不高矮一分,只是昨日風(fēng)捲殘雲(yún)般海吃,吃胖了一絲。青衫長髮飄飄,境界依是那出竅兒。
“還是出竅!”
“他根骨也太差勁了吧?”
“聖丹給他糟???
“……”
一陣鄙夷驚怪,各處低語。
小小出竅境,服下一龍鳳精血煉製的聖藥,好說歹說也得破入洗髓不是?這人兒倒好,像吃白菜似的,吃完睡一覺,就要回了條小命。
真不知道該說他命大還是福薄…
“誒卡…”
夏尋輕輕關(guān)上竹門,帶著一抹溫暖的微笑,看了看湛藍(lán)長空,又看了看山腰經(jīng)樓前那十餘道人影。
那些人影也在看著他。那位叼著狗尾巴草的痞子人兒,正向他高甩著手大呼大叫,頗爲(wèi)興奮。
“誒!”
雖然聽不到山腰的人兒在喊啥。但,夏尋還是甩著手,笑著大呼迴應(yīng)一聲。
顯得有些激動…
空谷傳聲,沉入林間。
翠竹橫生的登頂山道。
離夏尋不遠(yuǎn)處,一道麻衣人影正緩緩上行。
“噠…噠…”來者踩踏石階的腳步頗有規(guī)律,自成一道繞林餘音。
是曹閣主,他一手後挽,一手持墨玉竹簡。腳步自然平靜,卻遮掩不住臉上的一縷微怒。
夏尋緩緩放下手臂,看了看來者。
他和曹閣主的關(guān)係算不上熟絡(luò),甚至還有一些微妙的敵意。自夏尋來岳陽後,所遭遇的事情都離不開這位閣主的身影。可以說,只要這位閣主出現(xiàn),夏尋的煩心事必然就會接踵而至…
而現(xiàn)在這時,夏尋纔剛出竹屋。曹閣主便帶著微怒獨自登頂。很顯然,又沒好事了…
尋思片刻後,夏尋斂去了幾分笑色。無論如何,作爲(wèi)晚輩,於情於理他都不能在這裡站著無動於衷,等人上山。所以他便邁步往山下走去了。
瑟瑟竹葉相伴,林蔭相隨。
一人上山,一人下山悠然隨和,自成一番晨色。
“閣主,早。”
兩道人影相遇,都停下了腳步。夏尋稍稍欠身…
曹閣主目光炯炯直視,看向山道盡頭,並未落到夏尋身上。
冷肅。
曹閣主慢慢伸出後挽著的手。只見他的手掌兩指間夾著一封明黃色的書信,像是請束。上書元啓四七,長安國考等字樣。
曹閣主兩指夾著信件,隨意地遞向夏尋,略顯無禮。
“這是我欠你的人情,現(xiàn)在還你,咱倆兩清了?!?
“恩?!?
夏尋恭敬地用雙手接過信封。
他知道曹閣主指的人情是什麼。那是月前曹閣主放走餘冠川時,欠下的一個交代。當(dāng)時,他逼著曹閣主兌換成了一封上京的紙,也就是這封書信。
書信極其珍貴,自京都來,每隔十載散出一次。散入天下每一城鄉(xiāng)里,每一院府豪門中。之所以珍貴,是因爲(wèi)無論院府大小都只能收到兩封。這便意味著,一院萬千人裡頭,只有兩人能承信上京。
上京便是爲(wèi)了趕考,考的唯有國試…
第一次登頂見到老人時,老人爲(wèi)夏尋指點迷津,指出了兩條破去遮天的明路。其中一條,便在國試的盡頭,所以夏尋必須去。
而七星院,夏尋已經(jīng)爲(wèi)他們帶去太多麻煩了,若在要走一個名額。這臉皮和道義夏尋是怎麼都舍不下來的。所以,最終他也只能在曹閣主身上想辦法了……
夏尋沒有顯露出太多的喜色,他把信封收入懷中,淡淡地看著曹閣主。
“謝謝?!?
曹閣主收回手掌,重新挽在背後腰間,冷淡說道:“我欠你的,已經(jīng)還請了。但是你欠問天的,可得要給我記住咯。”
夏尋有些疑惑,他是欠著問天的人情沒錯。但,確切說是欠著山頂那位老人的人情。按理說,這還輪不到曹閣主所能言道的。
“此話怎講?請您明言…”
這時,曹閣主才把眼中精光瞟到夏尋臉上。
“你的命,是先生他們保下來的,這我管不了。但你吃的藥,是羅訣從京都連夜帶回來的,這份情你得給我記住。日後在京都,他兩若遇到什麼事端,你得把欠的人情給我還上?!?
曹閣主聲色漸厲,慢道。
“希望你莫寒了我們這些人心。不然,先生不叛,我也會叛。”
隨著曹閣主的嚴(yán)詞厲色,夏尋的眼眉見彎。
“我明白了?!?
“但願你真的明白?!?
曹閣主冷淡言罷,收回斜視的目光,繼續(xù)緩緩登山上行。
有些話,曹閣主不明言,夏尋也早猜到些許。現(xiàn)在,曹閣主告訴他,藥是京都來的。那就更加證實了他的猜想…
只是,夏尋是個不太懂得用言語表達(dá)感情的人。所有,有些話,他只會記在心中……
仰望問天山,只見兩影相遇相交又相離,滿山蓊鬱蔭翳的翠竹與湛藍(lán)遼闊的天空,縹緲的幾縷雲(yún)恰好構(gòu)成了一幅雅趣盎然畫境。其他的恩怨情仇,到這裡,或許暫告一段落了吧。
少年出山,沒帶來一抹驚豔,掀起一道波瀾。就那麼平平淡淡地出來了。
預(yù)想的大戲沒有上演。遠(yuǎn)處樓宇間,人兒走的走,回廂房喝茶的喝茶,圍在問天山腳的好事者,很快也散得七七八八。就剩下山腰候著的十位青袍道人。
影至山腰,平淡變得有了些色彩。
雖然,七星院幾位院長,包括現(xiàn)在名譽(yù)上冊封爲(wèi)總院長的李清風(fēng),皆一臉淡然,但依舊藏不出嘴角流露出來的興喜。
“小兔崽子,可以啊。來給哥摸摸有沒有短斤缺兩的…”
“過來!別跑……”
“老子叫你跑,弄死你!”
“叫你把大爺我給害那麼慘,看我不弄死你!”
“……”
至於痞性張揚的夏侯,就更加了。張嘴一噴,吐掉叼了半天的狗尾巴草。上來就直接抱住夏尋,輕拳輕腳地打上一輪,罵上一輪。是狂喜,也是發(fā)泄。畢竟夏尋躺的一個多月,可把他們給害慘、憋壞了。
“別鬧了!”
在夏侯和夏尋胡鬧一陣子後,李清風(fēng)收起了笑容,一臉嚴(yán)肅喝止道:“把仁軒給你的東西拿出來看看?!?
這時,夏侯像似突然反應(yīng)過來,放下了剛掄起的拳頭。“對了,那糟老頭給了你啥玩意啊?交出來給老子瞧瞧?!?
“額…”
夏尋愣了愣,看著李清風(fēng)。
目前爲(wèi)止,他還不知道過去一月發(fā)生的事情,便也不知道岳陽純陽一脈已經(jīng)併入七星的事情了。但,他知道李清風(fēng)和七星的幾位院長過往情仇,所以今天李清風(fēng)出現(xiàn)在這裡,他並不覺得驚怪。只是…
“我說小祖宗,你傻愣著幹嘛?趕緊拿出來啊?!?
脾氣火爆的天樞院長見夏尋久久沒有動靜,瞪眼急道。
“對啊,小哥。你見那曹仁軒一次,就捅破一次天。你就拿出來看看,好讓人安心哦。不然又出點什麼幺蛾子來哦…”陳隨心附和道。
“出幺蛾子也提前說一聲啊?!遍_陽院長附和。
“對啊…”
“……”
萬般無奈,衆(zhòng)人逼迫下,夏尋心不甘情不願地,從懷裡掏出那封書信。
只是…
書信一現(xiàn)。
“嘶!”
“靠!”
衆(zhòng)人同時深吸一口涼氣。
wωω●тTk án●C〇
百感交集…
因爲(wèi),夏尋居然把問天十年一次的兩個國考名額,搶了一個過來。而,曹閣主明知夏尋手無搏擊之力,卻還把他往京都那個龍?zhí)痘⒀ㄑe送。
場間衆(zhòng)人都清楚,夏尋的路遲早要往北邊走。但現(xiàn)在就去走,著實讓人擔(dān)心…
不知道是該喜,該怒,還是該憂。
“真讓我說中了?!崩钋屣L(fēng)憂心忡忡,嘆息一句。
“……”
喜事見憂,又淡去。
十隻大鳥衝雲(yún)霄,離問天,東回。
藍(lán)天之上,
“你行啊,把這玩意給搶來了…”
“你是閒得慌了還是咋的???嫌老子沒給你整死???”
“你真厲害啊,出竅就想著去考國試了。人才…”
“……”
一路上李清風(fēng)和夏侯各種冷嘲熱諷,沒完沒了。
奈何,夏尋自始至終一言不發(fā),全當(dāng)耳邊涼風(fēng)。直到兩人說得喉嚨乾渴,也不見他有所迴應(yīng)。
其他幾位院長和墨閒,就顯得沉默多了。
夏尋倔強(qiáng)的性格,很容易讓人瞭解。既然他把問天的國考名額搶來過來,那他必然就是鐵了心的要去上京赴考。
多說無謂…
所以,幾人對著夏尋哀怨幾句後,便也就作罷了。
反正,有當(dāng)年那紙誓約在,也不見得京都的大人物敢對夏尋怎麼樣。況且,現(xiàn)在還有問天那位老人做後盾。夏尋日後在京都,大不了也就吃點同輩的虧,被揍個鼻青臉腫而已。
想著想著,事情就這樣被幾人得過且過了…
鳥兒一路高飛…
數(shù)千裡外的,高山?jīng)鐾み叀?
母鳥叼著小蟲歸巢,獨站的道人下山歸去。
“回家過年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