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安的心,猶如千軍萬馬過境,將她原本平靜的心,瞬間鬧騰起來。
更要命的是,那千軍萬馬奔跑而過之后,時安的心頭久久沒能平復下來。身后傳來均勻的呼吸聲,而時安完全沒辦法做到像他那么淡定地睡覺。
從剛才醉酒的陸南望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將她壓在身下開始,她一顆心撲通撲通地狂跳。緊張慌亂,甚至是恐懼,害怕陸南望做出什么事情來讓她恨他,讓她覺得自己喜歡上了一個不值得喜歡的人,害怕那藏著她純潔的愛情的水晶球在那一瞬間炸裂!
然后,她將陸南望打暈了。到底是打暈了還是他那時候酒勁上來睡著了,時安不知道。
她知道的是陸南望終于停下進犯的一切,她不用擔心那些可怕的事情發生。
她喜歡陸南望沒錯,但不想,至少是現在不想他們之間的關系變得復雜。
一旦扯上情愛,時安就覺得那份感情沒有那么純粹。
當陸南望均勻的呼吸聲一聲一聲地傳入時安耳中時,她放下心來。
還能像以前那樣喜歡她,她心中的水晶球還沒有被摧毀。
但是……時安不想和醉酒的陸南望這樣躺在床上,而且他喝了酒就這么睡覺,會很難受吧?
想到這里,時安便輕輕地從床上起來,好不容易才將陸南望橫在她身前的手臂拿開,怕驚動了他醒過來,又不知道要出什么幺蛾子……
好在他睡得很熟,她從床上起來之后回身看了眼躺在她淡粉色床單上的男人,硬朗的外表和這少女的色調竟然沒有半點違和!
時安忍不住多看了兩眼熟睡中的男人,到底還是被他帥氣的外表所吸引。
久久,時安才從陸南望的顏值當中回過神來,去衛生間打算給陸南望擰熱毛巾擦臉。
等時安離開房間,床上的人微微動了一下,原本緊閉的雙眼慢慢睜開,看著往衛生間去的那個方向。
今天時安班主任給陸南望打了電話,但是定期向她匯報時安在學校情況的日子應該在周五。
突然打過來,必然是有別的事情。
的確是有別的事情,時安寫情書給傅行止,被班上的男生看到情書讀了出來,傅行止為了不讓時安難堪,所以狠狠地揍了那個男生一頓,現在整個稷下學宮的人都認為時安和傅行止在一起了。
周易又把時安和傅行止一起吃火鍋,一起玩游戲的照片給他看。
照片中吃著火鍋的時安面頰發紅,臉上洋溢著歡快的笑容。在游戲機房里面的時安雙眼放光,帶著對那些東西的好奇。傅行止教她投籃,教她抓娃娃,和她一起開卡丁車……
陸南望第一次覺得時安臉上的笑很刺眼,仿佛在告訴陸南望,她的這些笑都和他沒關系,那些都是他不懂的年輕人才有的活動。他氣憤地將那些照片都撕了,好像撕了就能當時安和傅行止一起吃飯玩游戲的事情不存在一樣。
他沒想到他陸南望也有這么幼稚的時候。
可是,陸南望不可能帶著時安去人聲鼎沸的火鍋店,不可能看著那些生的東西在煮得咕嚕咕嚕的鍋里變熟,不能忍受身上沾著那些奇怪的味道……他更不可能帶著時安去游戲機房,玩那些看起來很幼稚的游戲。
那次的游樂園,都是意外中的意外。
時安想要的,和陸南望能給她的,差了十萬八千里。
所以下午他早早結束工作,和沈謝晉遲一起去吃飯。說是吃飯,不如說是喝酒。
他問沈和謝晉遲,他是不是老了,是不是跟不上年輕人的步伐?
相較于時安十六歲的年紀,他的確是老了,不懂他們年輕人想要怎樣的感情,不懂他們是怎么相處的。
那兩人非說他們還年輕,還能一口氣跑上一千米不帶喘氣的。可明明他們前兩天一起打籃球的時候,打了二十多分鐘,就喊著不打了。
他和時安的這八年的時間差,他是真的沒辦法逆轉。
她正在經歷他早已經經歷過的一切,他知道這個年紀的孩子對這個世界充滿好奇,追求新鮮感。而傅行止正好能為時安帶去那些稀奇古怪的東西,吸引她的注意力。所以陸南望很介意傅行止的存在,擔心以時安現在的心智,根本沒辦法抵擋住那樣的誘惑。
她說她喜歡他,陸南望覺得很大程度上是因為在她醒過來之后見到的第一個人是他,他在那段時間里面對她無微不至的照顧,為她安排好一些。
換做他是時安,也會格外依賴這個人。
但……依賴不是喜歡,更不是愛。
陸南望頭一次開始懷疑他這份喜歡是否值得堅持下去。
片刻之后,時安拿著擰好的熱毛巾從衛生間出來,陸南望閉上眼睛,假裝他已經睡著。
他雙眼緊閉,感受著時安對他全方位的照顧。他的確是喝酒了,但不至于醉到將不省人事將時安強了。只是在看到時安在睡夢中都喊著傅行止的名字時,他一個忍不住壓了下去。
后來,就收不住手了。他這個年紀的男人,喜歡一個人,是要從心到身都要完全占有的。
在將手伸進她衣服里面的時候,大概是真的沒忍住。如果不是時安用鬧鐘砸了一下他的腦袋,他怕是不會停下來。
看著她驚慌失措的樣子,陸南望只能以裝睡的方式結束這荒唐的一刻。
喜歡一個人,就會變得不像自己,更可能變得連自己都嫌棄自己。
熱毛巾敷在臉上的時候,陸南望覺得舒服了很多。他的確不知道這姑娘在想什么,剛才拒絕了他,現在又照顧“醉酒”的他。
扇了一巴掌再給一顆糖吃?
“叔,我給你擦了臉之后,你就回自己房間去吧?你睡在這兒,我就沒地方睡了。”
時安頗有些無奈的聲音傳入陸南望的耳中,沒有剛才那樣的緊張,該是自己在衛生間里面整理好了情緒。
“算了,你想睡在這里就睡吧!明天早上起來看到自己睡在粉色的床單上,你不覺得奇怪就行!”時安嘀嘀咕咕,“你的額頭紅了啊,萬一你明天酒醒了之后想起來我剛才打了你一下,你不會記仇吧?”
陸南望要不是這時候在裝睡,怕是已經笑出來了。
時安關注的點,果然和他這個老年人關注的不一樣!
不過額頭,陸南望真的覺得有點疼。
“算了,你肯定不記得了。最好……什么都不記得。把剛才發生的一切都忘記,我也不會記得,就當什么都沒發生一樣。我還是像以前那樣喜歡你,你還是我心中沒有任何缺點沒有任何瑕疵的陸南望,那個……我很喜歡的陸南望。”
聽到這話的陸南望并未有多開心,他閉著眼翻了個身,背對著時安,這樣她就看不到他臉上的表情。
時安喜歡的,是她心中想出來的一個完美人設陸南望。
真正的陸南望,她了解過嗎?她清楚嗎?清楚了解過后,她還會喜歡嗎?
“你怎么轉身了?那你好好睡吧,我……我去你的房間睡。”時安請嘆了一口氣,準備走,但陸南望并未聽到腳步聲,“叔,還要告訴你一件事……”
陸南望已然睜開了眼,因為背對著時安,所以她不知道。
她說的事,是寫情書那件事?
“我和小七好像有點誤會,她現在不接我電話,也不見我……我就小七一個朋友,很害怕失去她……算了,還是等你清醒了再跟你說吧,看你能不能幫個忙,我和她解釋清楚和傅行止的關系。”
聽到傅行止這三個字的時候,陸南望的神經一下子緊繃起來!
傅行止和陸錦瑟與時安的感情又有什么關系?
他很想知道,但現在他是裝睡的狀態,怎么可能醒來忽然間醒來詢問時安那些事情?
等時安出了房間,聽到關門聲,陸南望才從床上起來,入眼的是時安粉色的床具,違和。
但是傅行止三個字久久停留在陸南望心頭,像一根刺一樣扎在心上,每一下的呼吸都讓陸南望覺得膈應得慌。
……
陸宅。
陸明霆和夫人在陸錦瑟房門外待了許久,聽到的只有里面傳出來的抽噎聲。
“小七到底怎么了嘛!閨女在里面哭,你也不跟我說什么事!”陸夫人緊張自己的女兒,閨女從學校回來之后就一直在哭,房間門反鎖,不讓他們進去。
“她這個年紀的小姑娘,還能因為什么原因?”陸明霆哼了一聲,“這個傅行止,不知道小七是我女兒?敢讓她哭得這么傷心,明天我就去找他父親,看把我們小七欺負成什么樣了!”
陸夫人從丈夫的話中知道了自己女兒現在是為情所困,而困住她的那個人,就是傅家的少東家傅行止!
“小七喜歡傅家的那個?”
陸明霆重重地點頭,“你又不是不知道小七什么性子,不撞南墻不回頭,我怕她在傅行止那受到傷害。你說,我們安排小七出國讀書怎么樣?分隔兩地,小七對傅行止的感情淡了,以后再遇到更好更優秀的人,自然就忘記傅行止了。”
陸夫人一想,這好像也是一個辦法。
有時候距離產生的不是美,而是疏離。
“你舍得讓小七到國外讀書嗎?要是她在國外遇到麻煩,我們又不在身邊,怎么照應她?”
陸明霆一臉糾結,“那怎么辦?出國不是,留下來也不是?就看著小七哭得這么撕心裂肺的?”
“要是小七真的喜歡傅行止,我們和傅雷那邊暗示一下,讓他們來提親,和陸家結親,是很多人求都求不來的事情。”
“這個辦法可以,不過還是再看看小七的態度。”
……
房間內,陸錦瑟將一包餐巾紙都用光了,實在是覺得委屈又難過。
為什么他們要這樣對她?她真心拿時安當朋友,把心里的事情都告訴她,結果她倒好,給她喜歡的男生寫情書!當時的玩笑話,和好朋友同時喜歡上一個男人怎么辦?
她還說她喜歡的人是二哥,那肯定都是幌子,不然她為什么會和傅行止一起去吃火鍋,一起去游戲機房?
她知道她所有的少女心事,卻還是和傅行止走得那么近!都不知道避嫌的嗎?
如果單單是傅行止不喜歡她也就算了,她再想想辦法就是了,她長得漂亮,性格又好的女生,不是很受歡迎的嘛?傅行止肯定會喜歡的!
但作為好朋友的時安非要出來橫插一腳,這就讓陸錦瑟覺得很膈應了!她對時安好,在學校照顧她,教訓說時安壞話的人……到頭來,時安就是這么回應她的?
“時安,我再也不要對你好了!以后我陸錦瑟也沒有你這個朋友!”說著,陸錦瑟將時安給她的藍胖子給踹到床下,好像那個藍胖子是時安一樣。
越想,陸錦瑟就越覺得生氣,然后拿了手機出來,上面全部都是時安打過來的未接來電。
她直接忽略那些電話,給傅行止打了過去!
“傅行止,明天早上八點,學校操場見!”陸錦瑟用她略有些沙啞的聲音說道,畢竟哭了好幾個小時了。
“……沒空。”
傅行止聲音清冷,讓陸錦瑟一下子就想到他看著時安時候眼中的柔和!
生氣!
“你不來的話,會后悔一輩子的!”
“陸小姐,你的大小姐脾氣,在我這邊行不通。”
說完,那邊掛了電話。
陸錦瑟聽著耳邊傳來嘟嘟嘟的聲音,除了震驚之外就是生氣,從小到大,從沒人這樣對過她!
“傅行止,你太討厭了!”
可有時候,越是說著討厭一個人,就越代表沒辦法討厭起這個人來,相反,心里對他的喜歡會與日俱增。
……
傅家。
傅行止掛了陸錦瑟的電話,雙手揣在外套口袋里面往家里走去。
平日里安靜的別墅此時卻燈火通明,傅行止隱約覺得有什么不對,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進屋,果然在客廳里面看到父親傅雷,見到傅行止進來,和電話那頭的人吩咐了一句之后飛速掛了電話,對傅行止說道:“你過來!”
該是今天他在教室里面揍了人的事情,現在父親該找他算賬。以前他打架之后,父親也通常是用暴力解決。
不是愛打架么,他就安排身手了得的打手和傅行止打,不打到他服氣,就不會停。
而傅行止在一次又一次的近身搏斗之中,練就了好身手,也在一次一次的搏斗當中對父親的感情越來越淡,和父親的隔閡越來越深。
就連大年三十的晚上,他們都可能好好地坐下來吃頓飯。
傅行止蹙眉走過去,在單人沙發上坐下,淡聲道:“什么事?”
“誰讓你坐下的,站起來!”
果然又是這一套……傅行止依舊雙手插在口袋當中,站起來,看著傅雷。
“你以前在外面打架也就算了,現在還到學校里面去打架!是不是想被退學?你覺得以你現在的能力,被退學了之后你能干什么?你要不是我傅雷的兒子,你以為你現在能活得好好的?”傅雷差點氣到爆血管,根本不知道該怎么和自己這個兒子交流,教不動!
“您不也是靠打架坐到這個位置上的嗎?連妻子,都是被您打死的。”
“傅行止我要跟你說多少次,你媽是心臟病發去世的,不是我打死的!”
“有區別嗎?”傅行止淡聲說道,他只知道母親是在和父親吵架之后,父親動了手,然后母親去世的!
如果不是父親動手,母親不會心臟病突發,所以所有的錯應該歸咎在父親身上。
在這個問題上,傅行止和傅雷永遠沒辦法和解。
傅雷深呼一口氣,道:“明天你和我一起去和人家道個歉,人家肋骨斷了兩根,你要是連面都不去,人家追究起來,你怎么說?”
“不去。”
“這件事由不得你,必須得去!”往日兩家也有交情,但就算有交情在,也不能被傅行止這樣弄!
“沒什么事的話,我先上去了。”傅行止在這件事上和傅雷也沒辦法達成共識,只能先走。
又或者,他們兩個在很多事情上,都沒辦法達成共識。
“誰讓你走了?”傅雷呵斥一聲,“這么沒規矩,都不好意思說你是我傅雷的兒子。”
傅行止表情淡漠,好像在說:誰稀罕當你兒子一樣。
兩父子隔閡多年,也不是這么一朝一夕就能解決的。
“還有事?”
“下個月陸家老爺子壽宴,你準備一份禮物,到時候我們一起去。”
傅行止前頭才掛了陸錦瑟的電話,轉頭就聽到父親說陸正國壽宴,加上以前陸家和傅家的關系并不怎么緊密,還沒到陸正國過生日,要讓傅行止準備禮物去的地步。
許是傅雷看出傅行止的疑問,便繼續說道:“我覺得你年紀不小了,陸家小七和你是同學,我還聽人說她挺喜歡你的。趁著陸家老爺子壽宴的時候,我們去把這個親提了。”
“您要是喜歡陸錦瑟,您可以和她結婚,反正您單身。”傅行止冷聲說道。
陸錦瑟喜歡傅行止這件事在學校里面不是什么秘密,本來傅行止以為像陸錦瑟那樣的富家小姐,今天喜歡這個人,明天喜歡那個人,三分鐘熱度。
但要真的是這樣,也就算了。但是現在陸錦瑟還要通過雙方家庭來施壓,這一下子就踩到了傅行止的底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