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龍娟,我們這邊一點也沒有閑著。上午九時,我和李梅、許華二準時在進寨埡口見面。李梅說牛老弟和馬小妹一起走進了一家吊腳樓,她和許華二一直聽到他們洗漱上床后才離開,從他們交談得知,那里應該是馬小妹的家,牛老弟應該不是馬家寨的人,可能是陰陽先生,近來專門動員那些沒有結婚就死亡的男人的親屬找他買女尸“配陰婚”。
我問:哪來這么多男人死亡,況且還是沒有結婚的男人?
許華二說:二位,賈角山在煤礦、金礦打工的男人特別多,這些年因礦難死亡的人有上百人,至少有一半是沒有結婚的年輕人。這些人在外打工雖然辛苦,但每個人都拿命換了不少錢,況且礦難之后每人至少要賠償上百萬。我們賈角山自古以來就有“配陰婚”的習俗,這些礦難家庭錢多得沒有用處,很想給孩子“配陰婚”,只是苦于沒有女尸。牛老弟、馬小妹趁機而入,還愁沒有市場嗎?
我將龍娟、羅奇燕尸體被盜掘后強行趕至賈角山、孫隊長將于明天晚上前帶隊前來的事情悄悄告訴李梅。李梅也認為盜掘尸體的女人、向炳龍、牛老弟、馬小妹組成了一個盜掘、販尸“產供銷一條龍”團伙,也認同我安排龍娟回縣城報信的舉措,說這兩天我們要集中精力核查馬夏蟬。
我說:我們首先要核查馬夏蟬,這是我們此行的主要工作。同時,還要想法找到馬施宇的墳墓,收集他們的游魂,說不定與我們此行的目的與其有關,至少我們破案后趕尸回去要經過龍門峽,如果不兌現給馬施宇的承諾,經過龍門峽時可能有麻煩。
馬家寨是典型的苗寨,建在一個臨崖的山坡上,我昨晚走在其中感覺寨子無序可循、雜亂無章,天明之后在埡口居高臨下查看,居然是一個“八卦寨”,修建寨子的人一定是頂尖的陰陽高手。但是,憑我的所學,我認為敗筆就在馬家祠堂,它雖然處于從八卦的“離”位,在五行中屬于“金”位,能給馬家寨帶來財運。但是,“金”從“火”出,也可能給馬家寨帶來災難。特別是馬家祠堂處于寨子中軸線的最上端,供奉馬家歷朝歷代祖先,有壓軸之效。但是,如果這個位置長時間有怨氣較重的鬼魂聚集,或者后人長期在此作淫穢之事,則可能改變壓軸功效,給寨子帶來災難。如今,祠堂堆放了三間屋的棺材,其他暫且不說,就龍娟、羅奇燕這一類的鬼魂肯定有很深的怨氣。不過,我已經提前在馬家祠堂下符鎮尸,即使全寨尸變,對我們也無大礙。
許華二帶著我們走進寨子,寨子中大多是五六十歲、六七十歲的老人,幾歲、十幾歲的孩子,偶爾有一些年輕人,大多是婦女,青壯年都到山西、陜西、新疆盛產煤炭的省份挖煤去了,初中以上文化程度的人則選擇沿海一帶體力付出相對較少的工作。我們一連問了好幾個孩子、年輕媳婦,都不知道馬夏蟬、馬鐵嘴是誰。大約十點半,我們碰到一個砍柴回家的老大爺,他給我們指了馬夏蟬的家。
轉彎抹角穿過十多家住戶,終于到了馬夏蟬的家,這是一幢三間正房、兩間轉角吊腳樓的木結構房屋。堂屋門大大開啟,我邊敲門邊喊:馬醫生在家嗎?
“誰呀?”房內傳來一聲渾厚的男中音。
“馬醫生,看病?!蔽壹泵卮?。
片刻過后,一個身高一米八左右、身材魁梧、五十多歲,穿一身黑布對襟衣服、黑布鞋子,包黑布頭帕,戴黑布獨眼罩的男人出來了。
我明知故問:請問你是馬夏蟬馬神醫嗎?
獨眼男人說:神醫不敢當,馬醫生外出看病了,我是他老公向清明,幾位看什么?。?
許華二說:向大哥,我也是賈角山的人,這兩位是我外出打工時認識的朋友,他們的爺爺腰痛直不起來多年,多次到省城大醫院醫治,都沒有解決問題,我給他們介紹馬神醫醫術高明,道行深厚,想請馬醫生恩賜良方,驅鬼逐怪。
許華二雖然沒有改變多嘴的毛病,但此時說得合情合理、恰到好處。
向清明說:你們爺爺的病情,我家內人有九分把握根治。但是,實在不好意思,內人外出行醫,已經有兩個多月沒有回家了,我也不知道在什么地方,也不知道她什么時候回家。
我馬上面露難色,幾乎哭喪著說:向大哥,我們是黔州的,離這里有兩百多公里,往返一趟需要三、四天,這如何是好?
向清明說:二位真是有緣人,我家內人多數時間在貴縣行醫,大名馬夏蟬,外號馬鐵嘴,你若有緣,可能碰得上她。
我說:大哥,萬一我無緣,茫茫人海我在哪里去找馬神醫?一是我留一個聯系地址,馬神醫回來后你轉交給她,請她再到黔州時一定到我家救治我爺爺。二是馬神醫有如此本事,想必向大哥手藝也不弱,能否將馬神醫現存的藥材抓幾副給我,讓我先帶回家,多少緩解一下爺爺的病情。
說話的同時,我將一個早就準備好的一沓五十元劵共計一千元塞進向清明手中。
向清明揣好錢幣,說:拿脈抓藥我不及內人,但驅鬼逐怪我略知一二。二位既是賈角山鄉鄰引薦,又是遠道而來,更是孝心可嘉,內人不在,我不出手實在說不過去。
向清明將我和李梅看了又看,將我們的頭骨、腕骨摸了又摸,然后從堂屋神龕上拿來一個古色古香的陶瓷罐子,從里面夾出三條金黃色的、兩厘米長的小蛇一般的蟲子,讓我們彈開手掌,要將蟲子放在我們手心。
我大吃一驚,這蟲子與馬施宇尸體上的金蛇一模一樣,只是體型小得多,莫非向清明也會蠱術,要用蠱蟲控制我們。同時我又想,我身上有鎮尸蛋,馬施宇身上那么大的金蛇都可以制服,何況這區區蛇子蛇孫。我帶頭彈開手掌,向清明將小金蛇先后放在我們掌心,但剛一放上去,小金蛇向觸電一樣彈跳起來,跌在地上不動了。
向清明臉上露出了驚恐,但瞬間就恢復正常了,嚴肅地說:我剛才觀看你們面相,診察你們頭骨、腕骨,發現你們的爺爺至少被三支鬼魂附體作惡,有時還附在你們身上,現在又傳染給賈角山這位兄弟,情況非常嚴重,形勢非常危急,請三位到后堂,我作法驅逐。
話剛說完,向清明從神龕上拿下一沓符紙,在我們身上晃來晃去,嘴巴嘰嘰歪歪念動什么咒語,用符紙指了堂屋后面的小門,意思請我們朝那里面走。我心理暗暗好笑,他這種小把戲只能糊弄三兩歲的小孩,只不過故弄玄虛后騙幾張人民幣而已。
我帶頭走向后門,想看向清明到底要耍什么把戲、如何收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