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雲琵急了,聲音也不自覺高了起來,“晏晏,這件事不是兒戲,我賭不起。還請你……求你救救我爸。”
說著,她膝蓋一曲,已經對著宋晏跪了下來!
“雲琵!”
宋立業的驚呼脫口而出,“你這是做什麼,快起來!”
“求你,晏晏,求你了……”江雲琵卻像是沒有聽到一般,垂頭跪在宋晏面前,喃喃自語,“幫我一次……”
氣氛一下子沉重了起來,小雯雯已經被李嫂抱去了樓上,她有些不願離開宋晏,嗚嗚咽咽的很是可憐,依稀聽見李嫂耐心哄勸的聲音。
宋晏適時側開身子,避到一邊,“不知道能不能成功,我只能答應試試。”
……
“爸也是昏了頭了,看姐你現在好好的,就以爲車禍一點兒都不嚴重麼。哼,生怕那女人沒了爹就活不下去,巴巴的給她幫忙。”回到樓上房間,宋侑一頭扎到牀上,嘴裡忿忿著,眸子裡卻是霧氣瀰漫,顯出幾分困惑。
“……姐,你說媽媽有沒有流落在外的姐妹什麼的?或者說外婆那邊有哪個親戚在江家?”
要不是這樣,爲何神態、面容都是如此相像,簡直和媽媽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
宋晏暗自嘆氣,和宋侑不一樣,她在三歲那年就明白母親已經死了,再也回不來了,所以在看到容貌肖似駱晴的江雲琵時,震驚一番也就過去了。
但小侑當時纔多大,根本不記事,乍一見到失了神也不奇怪:哪個幼年失母的孩子沒有幻想過,照片上的媽媽會在某一天忽然真切回到家裡,笑著解釋,這些年只是出了一趟遠門?
“小侑。那女人是整容的,你看不出來麼?”宋晏搖搖頭,“你不要被相似的五官所迷惑,其實仔細看還是能發現不同的:媽媽眼睛很乾淨,秋日靜水一般;而江雲琵正常情況下目光都會帶著點傲氣,只有刻意模仿的時候纔有七分相像……不管怎樣,那張讓爸爸這麼多年一直戀戀不捨的臉,是假的!”
宋侑翻身坐了起來,愣愣不說話了。
看著弟弟眼中微弱的光芒瞬間熄滅下去,宋晏有些不忍心。但還是硬著心腸接著道,“她太會演戲了,整容之後應該有後遺癥。所以她鮮少有大喜大悲之類的誇張情緒,總是嫺雅微笑著……剛纔哭的時候她是捂著臉的,想來如果不捂臉,臉上僵硬的表情就要掩飾不住了。”
“不出意外,她還應該從什麼渠道得到過媽媽生前的照片。用那張相似的臉做出同樣的神態表情,再加上身上首飾衣物都是媽媽喜歡的造型或者風格……難怪十年了,爸爸都捨不得離開她,甚至到了今天這個地步還願意相信她。”
宋立業雖然挺花心,但是對母親駱晴的感情卻是真的,當年又是在幸福的頂點失去了她。更加刻骨銘心。
江雲琵的這一手正好戳在了點子上,所以特別有效。
宋晏嘆了口氣,忽然想到了什麼。聲音漸漸低不可聞,“我想我知道她爲什麼想要致我於死地了……”
“既然這樣,姐你爲什麼還要答應下來?”宋侑悶悶不樂,“我纔不信你會爲了她去求林菲那八婆……那丫頭。”
宋晏不客氣的揉了揉弟弟的頭髮,滿意於柔軟涼滑的手感。笑著眨眨眼睛,“好久沒見她了。去聊聊不成啊。”
林菲正坐在牀上發呆,聽王嫂說宋家姐弟來了,頓時喜得跳了起來,咚咚跑下樓,“晏晏,我想死你了!”
幾時不見,林菲力氣大了許多,竟然摟著宋晏的腰,將她抱起來轉了兩圈。
“好了好了,你這是吃了金剛大力丸麼,長這麼大力氣!”被轉得頭暈,宋晏扒著她的肩膀笑著求饒,“快,快放我下來。”
林菲心滿意足放下那軟乎乎的腰,開著玩笑,“晏晏,你似乎胖了,小腰上肉乎乎的。”轉頭看見宋侑手插在無袖背心的兜裡,正衝她瞪眼,不由樂了,“小侑侑,你也回來了,有沒有很想念你菲菲姐?”
“想,怎麼不想,廢寢忘食,嘔心瀝血的想。”宋侑皮笑肉不笑的睨了她一眼,示意她不要張狂,還不忘順便賣弄下自己爛到家的成語水平。
在宋晏面前,林菲是從來不介意狠狠打擊下這隻傲嬌的小狐貍,當即嘲笑,“小侑侑,成語又用錯了哦,趕明兒我見到駱老先生,一定不會忘了提醒他,你的成語大全又該抄一抄了。”
宋侑不敢回嘴,又著實氣的慌,只好忿忿瞪了她一眼,坐到旁邊生悶氣。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對了,你個死丫頭,怎麼又丟下我出去玩了,說好的放假一起去旅遊呢。”興奮過後,林菲就開始興師問罪,氣勢洶洶,“今天你要是不說出個道道來,哼哼。”
說罷,還比劃了秀肱二頭肌的姿勢。
宋晏絕倒,“這次去北京是學習去了,投奔書法大師門下練書法,你確定要去?”
“那謝謝你,不去,死都不去!要我寫字那就是純粹的丟人。”
……
笑鬧一陣,沒有在林家耽擱太長時間,宋晏便帶著宋侑去了醫院。
而在他們走後,圓胖的王嫂收拾完喝剩的飲料,安靜退出了林菲的房間。
回到廚房纔拿出手機,“先生,林小姐已經走了。是……沒有說什麼特別的,就只有小孩子笑鬧,去首都學了書法什麼的……是,我知道了。小姐?小姐還是發呆,在林小姐來的時候高興了一會兒,現在又沒精神了……是,小姐最喜歡的炭烤豬蹄要費些時間,我這就去買豬蹄……”
醫院,宋海的病房裡,宋家的人來的挺全。
除了宋立業和宋舟庭,宋老爺子、孔珍華、宋國平、倪蔚藍,甚至一向不冷不熱的宋佩婷都在。
“晏晏回來了啊。”孔珍華擡頭看了她一眼,隨即又有氣無力的耷下眼皮,“怎麼去這麼久纔回來,我還以爲小侑去接了,總要快些的。”
宋晏歉意笑笑,“不小心傷了腿,安婆婆不放心,就留我在那兒多養了幾日。”
“唉,一個兩個的都不省心。”孔珍華強打精神,過來看她的腿,“現在好了沒?正好在醫院,待會兒再去找個醫生看看。”
宋晏答應著,走到宋佩婷身邊站定,看了看病牀上的宋海,輕聲問,“怎麼樣了?什麼時候出院?”
宋國平咳嗽了一聲,也是精神不振的樣子,“人已經脫離危險了,但醫生檢查後說是缺氧時間太長,可能於智力會……會有些損傷。”承認兒子智力上的問題,還真有些難以出口。
倪蔚藍一直守在兒子牀邊,眼睛眨也不眨,像是把全部心神都投了進去。
宋海還睡著,臉比宋晏走之前瘦了許多,嬰兒肥不見了蹤影,臉上輪廓顯露出來,已經有了宋國平的影子。
“行了,留幾個人好好守著,我和你媽就先回去了,家裡一大堆事呢。”宋老爺子拄著柺杖站起來,錘了捶腰,邁步前忍不住又回頭看看牀上的孫子,渾濁的眼睛裡顯出可惜之色……本來也是個聰明俊秀的孫子啊,真是可惜了。
罷了,罷了,就當沒認回來。
他本來就不是個太過注重感情的人,很快就收斂了外溢的一絲情緒。一手拄拐一手背在身後,慢慢離開了。
兩人剛走沒多久,門邊又傳來聲響,宋晏循聲望去,只見一個穿著病號服的小女孩怯生生地探進腦袋,四下看了一圈,這才小心推開門,閃身進來。
“媽媽……”來人和宋海有五六分相像,正是龍鳳胎中的妹妹宋朵。
她熟門熟路的走到哥哥病牀邊,拉著倪蔚藍的衣角,“媽媽,哥哥今天好些了麼?”
倪蔚藍木木打開她的手,冷冷道,“誰讓你過來的,出去!別打攪你哥哥睡覺。”
宋佩婷嘴脣動了動,側頭和宋晏抱怨,“瞧瞧,在爺爺奶奶面前可憐的跟什麼似的,看看現在!還不是隻會拿孩子撒氣逞威風,切——”
她的聲音本不大,可在安靜的病房中,還是清清楚楚全部傳到了倪蔚藍耳中。
多日來的提心吊膽,後悔絕望全都如潮水一般急涌而上,瞬間爆發開來,“你再說一遍!”
沒想到她會發作,因爲倪蔚藍在她面前從來都是溫柔和善,細聲細氣,從沒有大小聲過。宋佩婷吃了一驚,隨即就有些惱羞成怒,“怎麼,還不能說了不成,宋朵只是個孩子,她有什麼錯兒啊?你自個兒沒護好兒子,難道還全怪在女兒身上不成?跟對待仇人似的,有你這麼當媽的麼?”
宋晏對宋佩婷的針鋒相對有些驚訝,以前她對宋海宋朵的厭惡和對倪蔚藍的厭惡也不遑多讓啊,怎麼今天突然給宋朵出頭了?難不成只是單純爲了跟倪蔚藍擡槓?
不管怎樣,在病房裡吵架還是不應該,宋晏忙著勸架,“都別說話了,這兒……”
“你閉嘴!”倪蔚藍暴喝一聲打斷宋晏的話,忽然從陪護凳上站了起來,三步並作兩步走到宋佩婷跟前,劈手就是一個耳光。
“你……”宋佩婷完全呆住了,捂著火辣辣的臉頰,一時說不出話來。
“我什麼我,我是你母親,像你這樣的脾氣就該好好管教纔是!”倪蔚藍淡淡看了眼嚇得快哭出來的宋朵,重重呵斥,“哭什麼哭,現在哭了還有誰心疼你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