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最靜謐安靜的時候，一場雪悄然而至，紛紛揚揚從天空落下。
這是過年後的第一場雪，碎瓊玉屑紛紛揚揚，將寂靜的後院裝點得如同童話世界，燈火映照下，雪被泛著光，一林盛放的臘梅亦抵不過這濃濃的落寞，早已沉沉睡去。
早上起來的時候氣溫又降了，玻璃窗上一片霧茫茫。
宋晏看著窗外朦朧的雪景，伸出手指在玻璃窗上隨意塗抹，這樣看著世界一點一點清晰起來的感覺真的很好。
等意識到自己畫了什麼的時候，手已經先羞窘之前將字跡抹去。
李嫂敲門進來，將手裡一個小托盤放下，看著宋晏笑得開懷，“小姐果然還是孩子啊，早早起牀在窗戶上畫十字。”
宋晏歪頭瞄瞄窗戶，羞羞的笑了。
“剛燉好的，趕緊趁熱喝了。”李嫂從托盤裡端出一碗湯，“加了上好的香附和川芎，看看能不能把你那痛經調理好了。”
謝了李嫂早起熬湯，宋晏一口氣喝了乾淨。
剛剛回來，還不怎麼適應寒冷的氣候，喝過湯之後，宋晏將自己裹得厚厚的纔出門。
林菲在家裡正閒得無聊，見宋晏過來，馬上就奔過去一把將她摟住，“……晏晏，你太不夠意思了，居然自己一個人跑出去旅遊，也不喊上我。”
過年期間，家裡拜訪的人無數，八竿子打不著的親戚一個接一個的上門，最倒黴的是，她還要負責接待人家帶過來的孩子。
靠，那些小屁孩，要麼就瑟縮的看著她，把她一個青春美少女當成什麼偉人瞻仰，要麼就裝著看不懂她的冷臉。一個勁兒的找話題攀談……誰耐煩和她們周旋。
“夏子又不在，你又一個人出去瀟灑了，我好可憐……”
宋晏笑著給她順毛，“我走的時候你還沒回來呢，只是正好我表哥也在倫敦，奶奶不放心我一個人，就託了他照顧我。以後要是你想去咱們再重新訂票，好好玩去。”
林菲只是習慣性撒嬌，鬧過一陣子就好了，安靜了一會兒又鬧著要吃宋晏做的肉鬆香蒜花捲……
最後連林老太太都看不下去了。捏著孫女的耳朵讓她別胡鬧。
“對了，晏晏啊，聽說你大伯母和你大伯在鬧離婚。是怎麼回事啊？”
聽孫女這般直白白的問，林老太太簡直不知道要用怎樣的姿勢扶額嘆息纔好，這個小孫女果然是最像老頭子的一個人，肚子裡的腸子就是直的，一個彎兒也不帶拐！
“這是從哪兒聽來的胡話。婚哪有那麼容易就離的，況且倆孩子都多大了……許是吵架吧，鬧騰幾天就和好了。”林老太太搶著回答，一邊又瞅空瞪了孫女一眼。
宋晏苦笑，她甫一聽到也很驚訝啊，伯母程澤芳和大伯宋國平不說相濡以沫。那也是舉案齊眉的模範夫妻啊，大伯雖然官不怎麼大，也沒啥特別突出的才能。但是比起花名在外的父親宋立業，名聲已經是好太多了。
果然老祖宗有話說的好，畫虎畫皮難畫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平常看上去那麼正派嚴肅的一個人。居然會不吭不響的弄出十幾歲的私生子出來。
她同樣沒有想到，大伯母的反應也這麼激烈。
按說從小到大。也聽過不少磕牙閒聊，其實她們這種家族離婚率是不高的，因爲背後涉及到了太多的利益牽扯。
比如說兩個家庭還沒有反目成仇，還有能夠互利互惠的項目，那麼個人的喜惡就要被犧牲了。
程家和宋家有不少生意上的互惠往來，怎麼也不會同意離婚的。
可是伯母程澤芳卻似乎很堅持，已經收拾了東西搬出宋宅，緊跟著宋佩婷也隔三差五的出去，甚至宋晏回來後就沒有見過她幾面。
這可真不知道要如何收場了。
見孫女懵懂著明白這個話題不便多說，林老太太才放了心，囑咐她們兩個小的好好玩，自己則去陽臺上侍弄花草。
沒過多久，外面又來了一個不速之客。
趙徹看到宋晏有些驚訝，臉色稍微變化了一下，很快就恢復了常態。
宋晏敏銳的捕捉到了這絲變化，笑道，“見到我居然不高興，小心我以後在菲菲面前不給你美言。”
趙徹最近像是開竅了一般，對林菲的追求很是兇猛，儼然一副要娶回去做老婆的樣子。宋晏之前還笑，一旦喜歡上了，連小時候的欺負和吵架，想起來都是甜的。
兩家長輩都是樂見其成，要是真的能成也是一樁美滿的姻緣了。
“哎，我哪裡不高興了。”趙徹搖頭失笑，“要我再給你笑一個嗎。”
算了，那件事還是不要說好了。
與好友玩鬧一陣才離開，宋晏踩著雪緩步走在街頭，現在她要去找一個人。
不得不承認，錢是個好東西，僱個私家偵探，只花了不到兩天時間，他就查出了頂替傳播謠言始作俑者來道歉的女生落腳的地方。
眼前的小吃店很小，走進去卻發現打掃的很乾淨，桌布上印著素雅的小碎花，洗的已經有些發白了，卻沒有半點油膩的感覺。
牆上掛著幾幅大路貨的風景畫，是大片大片色彩濃烈的向日葵，給樸素的店裡增添了幾抹亮色。
“歡迎光臨。”
一個頭發花白的老婦人正在給桌上的醋瓶裡面添醋，聽見動靜，笑著轉過身來，“閨女，坐這兒吧，想吃些什麼？”
她穿了一件深藍色的棉襖，圍著格子的圍裙，略顯臃腫，卻像是最普通的這個年紀的婦人，連皺紋都顯得無比自然。
桌上的玻璃板下壓著普通a4紙打印出來的菜單，宋晏略略掃了一下，很簡單的家常菜色，價格也不貴，估計和學校食堂裡的差不多。
“一份西紅柿雞蛋麪。”語調上揚，捲起了小小的鼻音。被她叫一聲閨女，心裡無端暖和了幾分，不自覺就活潑了些。
“好嘞，一碗西紅柿雞蛋麪。”老婦人衝著簾子裡面叫了一聲，很快又端了一碗熱湯過來，“閨女，從外面進來挺冷的吧，我們這兒也沒空調，這碗湯是免費的，先喝點熱的去去寒氣，面馬上就好。”
宋晏雙手接過湯，回以一個燦爛的笑容，“謝謝奶奶，我不趕時間，不著急。”
老婦人手在圍裙上擦了擦，笑著“哎”了一聲，又走到桌邊繼續添醋。
沒多久，簾子一掀，一個系圍裙的女孩子捧著麪碗出來了，“來了，一碗西紅柿雞蛋……”
可等看清“客人”的模樣後，她的聲音卻戛然而止，臉上的笑容也凝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