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君燁搖頭,“不會的,就算他有再大的膽子也不敢…”他的聲音漸漸弱了,直愣愣地看著地上的青紋,“應(yīng)該不會的?!彼俅螕u頭。
這一次,沈滄的目光牢牢鎖在了沈君燁的身上。他相信他的神情不是假裝的。他厭惡地瞥過頭去,質(zhì)問:“他們之間已經(jīng)有一年多的時間了,難道你一點都不知道?”
沈君燁依舊只是搖頭。薛氏再次說,是她治家無方,纔會讓下人做出這等茍且不知羞恥之事,她一定會嚴懲他們,以後也會好好管束下人。青紋聽著立時哭了起來,嚶嚶咽咽的,甚是淒涼。
沈君燁侷促地看著沈滄,又低頭看看青紋,欲言又止。
“你想說什麼?”沈滄問。
“祖父,如今還是先找到人再說。不如我讓人找找長安常去的地方,或許他只是一時貪玩。如果他們真是兩情相悅,沒有做出過傷害別人的事,不如成全他們……”
“閉嘴!”沈滄只覺得他蠢笨得可以,也懶得解釋。本來他不想在這時多問沈君燁什麼但爲了以防萬一,還是問了他抄寫經(jīng)書的情況。
沈君燁一一答了每天的進度,並交上了親手抄寫的經(jīng)書這才問:“祖父,您急著叫我回來,只是爲了長安嗎?”他的言下之意,若是爲了兩個下人,怎麼會急匆匆把他叫回來。
沈滄沒說什麼,只是讓沈倫把他帶出去,又命自己的人帶走了青紋,臨走叮囑他給青紋上藥保證她活著。薛氏見狀,心中略有不滿怎麼說青紋都是她的人,又是她主動帶來的沈滄這麼做,根本就是半途把人劫走,說不定根本就是不相信她的話,想私下盤問青紋。
沈滄確實不相信薛氏和青紋,但薛氏接連中招也是事實。當然,薛氏的結(jié)局不等於她是無辜的,也不能說明她不是在用青紋演苦肉計。
只是永州發(fā)生的事,薛氏絕不可能是救下白芍的那個。
這一系列的思量讓沈滄更加吃不準薛氏那時真,那時假,只能問她:“你相信她是受人脅迫嗎?”
薛氏搖頭又點頭,說道:“她不敢與我說,是有可能的,但誘姦的事,恐怕是他們暗生情愫,只是媳婦想不明白,她與長安理應(yīng)沒有接觸。每次沈君昊他們?nèi)ビ窈庠赫埌?,並不會帶小廝入內(nèi)?!边@句她說的是真心話。
在薛氏看來,青紋若是想倒戈,完全可以威脅她,畢竟她知道她不少的秘密。之前在玉衡院,若是青紋有半句威脅之意,她一定只會擡著她的屍首出現(xiàn)在楓臨苑,可她主動說,她願意向沈滄說出事實,之後任憑薛氏處置,不會後悔,也絕不會有半句怨言。
事實也證明,無論在玉衡院還是楓臨苑,青紋想證明的都是她被青竹威脅。只是青竹作爲沈君儒的侍寢丫鬟,完全沒有針對四房的動機,就算是沈君儒爲了爭繼承人的位置,陷害雲(yún)居雁,這說辭爲免也太牽強了。
沈滄看著側(cè)頭思量的薛氏。沈君茗的事,無論如何都瞞不了一輩子的,不如趁現(xiàn)在對她說了。若是她有什麼過激的反應(yīng),眼下的事就是一個好的遮掩,他甚至可以把她送去莊子,待她冷靜了,接受了事實再回來,而云居雁也可以趁機分權(quán),多家裡的事多幾分熟悉,爲將來打基礎(chǔ)。
沈滄主意一定,揚聲對著外面說:“去叫大老爺回來?!?
不多會兒,廊下傳來了腳步聲,來得卻不是沈倫,而是沈滄的手下。他再次回稟,還是找不到青竹,而沈倫已經(jīng)派人去沈君燁所說地點尋找長安。
薛氏一直在一旁聽著。她記得他之前說過,他們找了所有地方,出了楓臨苑和凝香院。楓臨苑是沈滄住的,旁人自然不敢亂走,可凝香院呢?她幾乎可以肯定,沈君昊一定又是仗著沈滄的偏疼發(fā)大少爺脾氣。就算不是找人她也不願見到玉衡院被搜查了,凝香院卻能獨善其身。當然,眼下最重要的是找到青竹。她就不信,她在青紋交待事情的第一時刻就下令不讓下人進出了。青竹不可能跑得那麼快,除非青紋一早就通知了她,或者她壓根不在府中。
“父親,青紋說的是真是假,白芍的目的到底是什麼,唯有找到青竹對質(zhì)才能證實。我也知道居雁身體不適但······”她一臉爲難,又道:“不如您派妥善的媽媽去看一看…···”
“那不如把楓臨苑也搜一搜?”
“媳婦不敢。”薛氏急忙跪下了。
沈滄沒有理她,但轉(zhuǎn)念想一想,當下最重要的是把人找出來,無論是青竹還是長安,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心念一動,他立馬吩咐了下楓臨苑的某個小房間,青紋奄奄一息地斜靠在牆壁上。聽到外面嘈雜的聲音,她掙扎著爬了起來。從窗戶的縫隙中看去,只見原本靜悄悄的迴廊上幾個僕人匆匆而行,還有不少人正依次被問話。她笑了起來,笑得很開懷。如果楓臨苑沒有人進進出出,她又如何命人給白芍送毒藥過去?她相信以沈滄的手段,白芍一定會感激她給她了斷的機會。她的這個目的達成了,如今只等著下一步。若是下一步也成功了,即便沈滄和薛氏都決定不留她活口,她也算死而無憾了。只是內(nèi)心的最深處,她還是放不下他,希望能與他白頭偕老。此時此刻若是要感嘆,她只能說形勢比人強,而她只能盡全力幫他不惜一切。
凝香院的書房內(nèi),沈君燁焦急地等待著,腦海中不斷出現(xiàn)沈倫對他說的那些話。聽到房門推開的聲音,他急切地迎了上去,迫不及待地說:“大哥,我剛剛從楓臨苑過來,母親的丫鬟,那個名叫青紋的……”
“我已經(jīng)知道了。”沈君昊打斷了他命他坐下再說。他和雲(yún)居雁對青紋的“自首”頗爲驚訝又覺得在情理之中。真要說起來,青紋和撫琴纔是想象的而白芍,或者只是被利用的且所知非常有限。青紋一定知道誰是幕後真兇,只是她必定寧死都不會說。他們不得不佩服幕後兇手,他簡直把所有人都玩弄在鼓掌之間,而他雖然不把人命當人看,卻又能讓那些人爲他前赴後繼,出生入死。
沈君燁沒注意到沈君昊的失神,不斷表達著心中的驚訝,連連說長安根本不是那種對女人鬼迷心竅的色鬼。他自小在沈家長大,跟著他讀了不少書,一直知道府裡的規(guī)矩,不會做出這樣的事,更不會偷了他屋裡的東西出去變賣。
看沈君昊沒有搭腔,他又說:“大哥,你不覺得所有的事都很奇怪嗎?三弟是怎麼樣的人,你和我都很清楚,他就算再喜歡青竹,也不可能讓她懷孕,再說那個青竹,她怎麼會和四叔父的姨娘扯上關(guān)係?一個人怎麼可能死而復(fù)生?”
“你來找我是爲了什麼事?”沈君昊忽然詢問。
沈君燁愣了一下,搖搖頭,“我只是不蛔道應(yīng)該怎麼辦,祖父好像很生氣,父親也不願與我多說?!笨瓷蚓粵]有迴應(yīng),又想到楓臨苑發(fā)生那麼大的事,而他沒出現(xiàn)。他忍不住問:“我是不是打擾大哥和大嫂了?”
“不是打擾。家裡發(fā)生太多的事,大家都儘量在自己的屋子呆著。”
沈君燁點點頭,爲難地說:“祖父也沒說我應(yīng)該留下,還是不能留下……”
沈君昊無心聽他的絮絮叨叨,兀自陷入了回憶。就在半個時辰前,知道沈君儒從楓臨苑回來,他去見了他。不同於沈君燁的焦急與無措,沈君儒只是請了他坐下,又命丫鬟上茶,問他有何事找他,態(tài)度客氣而有禮,彷彿家裡發(fā)生的事都與他無關(guān)。
聽到他問起青竹,他的眼中終於有了情緒,但是僅僅是一閃而過的悲傷,隨即用平板無波的聲音告訴他,青竹真的死了,是他看著她嚥氣,親自確認了她的脈搏。他已經(jīng)知道,沈滄下令處死青竹只是一場誤會,他沒有生氣或者傷心,因爲沒有資格。
沈君昊看得出,沈君儒對青竹是有感情。當時他忍不住說,如果他們對青竹這樣的丫鬟太過在意,就是對嫡妻的不尊重。他的話音剛落,他第一次聽到沈君儒說了一句充滿情緒的話:人非草木孰能無情。
那一刻,沈君昊終於意識到,他或許對妁桃的死沒有感覺,甚至已經(jīng)不記得她的容貌,但沈君儒確實在意青竹。如果他對青竹有情,那麼他親眼看著她嚥氣,親自確認他的死亡是一件多麼殘忍的事?
本來沈君昊還想打探一下沈君儒,問問他是否知道府中有容貌酷似青竹的丫鬟,可那一刻他突然問不下去了,只能告辭而去。
當下,沈君燁見沈君昊陷入了自己的思緒,根本沒有聽他說話,只能止了話題,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許久,看沈君昊回過神才說:“其實我沒有什麼事,只是一時間有些難以接受。反正······我先回去了,若是大哥有事,可以派個人叫我。如果祖父命我回寺廟,我會派人過來說一聲的?!?
沈君昊點點頭。他和雲(yún)居雁一直放不下陸航和那套茶具的事。他們一直小心控制著凝香院的人員進出,就是怕陸航的玉簫突然出現(xiàn),在他們措手不及的情況下。
眼見著沈君燁遠去的身影,沈君昊突然上前一步問道:“你上次說雅竹小築,似乎知道幕後老闆是誰?!?
沈君燁回過頭,表情明顯愣了一下,折回屋子才說:“其實我也不是很確定,只是有些奇怪。”他欲言又止,似十分爲難。
“你知道的,我最不-喜歡別人話說半句,吞吞吐吐?!?
沈君燁仍舊一臉爲難,語無倫次地說:“其實也做不得準·……我這幾天住在廟裡,有時候難免聽到小沙彌的閒話······蔣世子好像有時也會去那裡聽方丈講經(jīng)……”
“你到底想說什麼?”沈君昊不耐煩地問,卻第一時間想到了蔣明軒在雅竹小築長期有包房,而且只要是他開口,永遠都有上好的雅間,茶水也是最好的。
沈君燁低頭沉吟,片刻才說:“大哥應(yīng)該知道的,雅竹小築泡茶的水都是山泉,小沙彌無意中說,蔣世子每年添那麼多香油錢,其實是爲了買泉水的……”
“你是說,雅竹小築其實是蔣明軒的?”沈君昊的臉上多了幾分晦澀不明。雖然他已經(jīng)有此懷疑,但親耳聽到還是令他憤怒。
沈君燁連連搖頭,只說這是自己道聽途說,上次他因爲太過著急,纔會錯誤地認爲那是證據(jù)確鑿的事。他回去之後想了很久,有可能是小沙彌聽錯了,也有可能是他聽錯了。說到這,他擡頭看了看沈君昊,又避開了他的目光。
沈君昊看得出,他一定還有其他事。在他的一再追問下,沈君燁終於說,他雖不能完全肯定雅竹小築是蔣明軒的,但蔣明軒與沈君儒有交情卻是一定的,且交情不淺,這是廟裡的和尚親眼看到的。他覺得沈君儒和蔣明軒沒理由瞞著,特意上前詢問。據(jù)和尚說,自四五年前,他們每年都會到廟裡小住。
沈君昊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一直以爲自己和蔣明軒是無話不說的好兄弟,可是他居然如此欺瞞他。雅竹小築是一樁,與沈君儒的交情又是另一樁。對他而言,這件事根本沒必要瞞著他,難道他會阻止他和自己的弟弟往來嗎?還是他怕他因此不高興?
送走了沈君燁,沈君昊氣呼呼地往後院走去。進了屋子,拿起雲(yún)居雁手中的茶杯就往嘴裡灌。
“你怎麼了?”雲(yún)居雁看得出,他很生氣,已經(jīng)到了爆發(fā)的邊緣?!鞍l(fā)生了什麼事?”
沈君昊還來不及回答,玉瑤在外面說:“大爺,大奶奶,長順說,蔣世子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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