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記本左上角的彈孔小了一大圈,看起來像是用針扎出來的。
翻開第一頁,最上方是曲瑤留下的祝福:
‘主人,我要先睡一段時間,祝好。’
接下來則是秦墨和曲瑤的大段對話。
‘曲瑤,我在上面寫字你能看見嗎?’
‘主人,可以的。’
‘首先,別叫我主人了,叫秦墨好了。’
‘好的,秦墨。’
‘你怎么樣?’
‘越來越好了。’
‘那,我們什么時候能見面?’
‘還要一小會。’
‘那我先不打擾你了。’
‘嗯,祝好。’
‘秦墨,在嗎?’
‘在!’
‘明天就開學了,你該去把入學通知書放進書包。’
‘嘿,差點忘了。’
‘秦墨,你嘴角有飯。’
‘秦墨,整一整衣領。’
‘秦墨,你拉鏈沒拉。’
曲瑤的字一開始斷斷續(xù)續(xù)的,但越往后越漂亮,看來她真的在逐漸復原。
‘曲瑤,江湖救急啊!’
‘我看到了,這個老師的問題很刁鉆,根本沒有正確答案,更像是一種蟬問。’
‘那怎么辦?上一個學生被拽去當男公關了!’
‘你試試這么答吧...’
“你!回答我,先有因還是先有果?”
昊升終于問到秦墨了。
‘秦墨,氣勢上要壓住他!’
秦墨鼻子一揚,一副天上地下唯我獨屌的架勢。
“因果沒有先后,它們同時存在于眼前此刻。”
昊升明顯滯了一下,饒有興趣的打量起秦墨來。
然后,在神圣的教室里,在眾目睽睽之下,他從兜里抽出一支雪茄。
“詳細說說唄,別以為能用一句繞口令糊弄我。”昊升邊說邊用工具切剪雪茄。
秦墨想起自己中槍的那永恒瞬間,曲瑤說過的話:
這就是因果,一環(huán)扣一環(huán)。
“因果是一條懸空的鎖鏈,一環(huán)扣一環(huán),我們都是踩在鎖鏈上的雜技演員,每走一步,前后的鎖環(huán)都會晃動,明白嗎?著眼于眼前此刻,因果隨之變遷。”
一絲火煙,雪茄被點燃了。
昊升吐出三個煙圈,愜意地問:“你的意思是,我們可以更改過去?”
“你怎么知道我們不行呢?”
秦墨信心十足,畢竟他曾經讓一秒鐘前的槍管上浮了一微米。
又是三個煙圈。
然后,昊升從口袋里取出另一支雪茄,朝秦墨隨手一甩。
秦墨預判好雪茄的飛行弧線,瀟灑地張開手掌。
‘啪!’
沒接住...
雪茄在秦墨的手掌上彈了一下,在前排同學的光頭上又彈了一下,最后沒入再前一排同學的枸杞茶里。
這可尷尬了。
昊升無奈搖頭,對角落里一個假學生說:“那個誰,去把那些跑步的洗廁所的當男公關的都叫回來吧,那個表白的不要叫,我想看看笑話。”
說罷轉身離開教室,剛走到門口又停住了。
“秦墨同學,一起吃個中飯吧。”
雖然明知道這老師是同濟會的,但秦墨竟生出一種全班不及格就他滿分的莫名優(yōu)越感,趕緊收好筆記本,背起書包跟昊升走出教室。
明亮的包廳里,昊升和善地為秦墨點好一支雪茄,還耐心教他如何抽。
很快,包廳里煙霧彌漫。
秦墨直覺這個昊升絕不是莉莉絲那級別的人,他掌握著同濟會的核心機密。
說不定能從他那問出為何幾個未成年的秦墨會這么重要。
想到這,秦墨堆起一副狗腿臉。
“老師,來!別客氣,這菜會不會寒磣了點?要不咱再來兩道硬菜,不瞞您說,我現(xiàn)在老有錢了。”
昊升挑了挑眉毛,笑道:“不忙套近乎,你想知道的東西我一個標點符號都不會透露。”
“沒事沒事,今天不說明天說,來日方長嘛。”
‘來日方長’四個字竟讓昊升皺起了眉頭。
“小子,我不跟你說虛的,四個秦墨里我關注最少的就是你,這不是說你比不上其他的秦墨,而是你確實比不上其他秦墨。”
秦墨一愣一愣的,不知道該傷心還是該難過。
其實只要亮出書包里的筆記本,保證整個同濟會都會圍著他轉,而另外兩個秦墨會被丟去洗廁所。
但他并不準備這么做。
過去不這么做,是因為不知道同濟會到底是在幫他還是害他,而現(xiàn)在,則是因為一個穿女仆裝的二次元少女。
這段時間以來,秦墨最開心的事就是對著筆記本寫字。
哎,初吻都沒玩過就開始柏拉圖了。
沒事,老子心甘情愿。
“老師啊,那您找我來是...”
“首先嘛,當然是認識一下,我看了你十幾年,總得讓你看看我,其次也是要跟你道個歉。”
“為啥道歉?”
“因為三個秦墨里,我選你當誘餌,也就是說,在暗殺你們的幕后黑手被揪出來前,你會很危險。”
不知為何,不管昊升說什么秦墨都生氣不起來,他的眼睛像汪洋大海,能吸走一切怨恨與憤怒,秦墨連與之對視的勇氣都沒有。
“會很危險嗎?這么多人圍著我呢!那個叫馮耀的廣東仔不知多厲害,這段時間我們組隊吃雞,他甩狙一槍一個,沒兩天咱兩就上了無敵戰(zhàn)神,暗殺我那殺手絕對沒有那本事。”
昊升第二次皺了皺眉。
“那殺手是否比馮耀厲害不好說,但絕不比他差。”
秦墨瞪大了眼睛:“那殺手不是死了嗎?還是說你查出他的身份了?”
“沒有,但是我們拿到了他的尸體,你知道嗎,尸體是會說話的,而且說的遠比嘴巴多。”
昊升湊近了一些,仿佛想從秦墨的臉上找到什么。
“從尸體右手指彎的肌肉纖維分析,他至少扣動過一千萬次板機,從瞳孔分析,他實戰(zhàn)聚焦瞄準超過四百次,從前列腺鈣化情況分析,他是個節(jié)制到了病態(tài)的家伙。”
昊升又湊近了一點。
“簡單來講,相信他會失手,還不如相信母豬會上樹,所以我想問問你,是不是有什么瞞著我們?”
“咳咳。”
秦墨假裝被昊升的雪茄嗆到,趁機避開一點,眼睛卻不爭氣地瞄了瞄書包。
而這一閃即逝的動作,被昊升捕捉到了。
“我能看看你的書包嗎?”
昊升平靜地問,像是老師要檢查作業(yè),沒等秦墨回復,他左腿一挑,書包已來到了手上。
然后,他以匪夷所思的直覺,從書堆中取出那本筆記本,將剩下的東西隨意丟到一邊。
“這就是我在課堂上問問題時,你拿出的那本筆記本嗎?”
我擦,你這狗廝什么眼神?這都看出來了?
“哇,老師,您真是目光如炬啊!這都看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