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長清說,他這身份的一悶棍打下去,端文那邊不知道會是怎么個反應。他已經想過,要是端文這邊安撫不下來,那就只有宇文長清硬著頭皮上了。
沒想到,端文這邊倒是給了他個驚喜。
顧朝北笑了笑,看著端文道:“如此,那便說好,明日與卿詳談。”
“好。”端文轉身想回屋,頓了頓,又忍不住轉過頭來看著他問:“皇兄很喜歡燕貴人?”
很喜歡?顧朝北摸了摸下巴,想了想這個詞。喜歡他是喜歡的,很喜歡是什么概念?比喜歡江山還喜歡么?好像沒有。但是比其他女人,他是最喜歡她沒有錯。
“朕會護著她的。”
端文點點頭,道:“等皇兄親政了,她大概就不用這樣委屈了。”
委屈么?顧朝北想了想,大概是吧,等他親政,一定給她提位分。
沈歸燕醒來的時候,感覺周身還是一樣的暖洋洋的。低頭一看,自己竟然在床上。
心里一驚,掀開被子下床,暖榻上也已經沒人了。外頭倒是傳來些長劍揮舞聲。
下床去開了門來看,端文換了一身干練的衣裳,正在練劍。
雖為女子,端文這武藝卻是看得沈歸燕震驚不已。長劍過處只有破空一聲,無雜音。臂膀分明纖細,力道卻是足夠,一套劍法干凈利落,地面上快化的雪都沒阻礙分毫。
“好劍法!”忍不住拍了一下手,端文收了劍回過頭來,看著她挑眉:“你懂劍法?”
沈歸燕搖頭:“我不懂,但是也會看,公主這樣的劍法,少有女子能使出來。”
端文哼了哼,臉上還是和悅了不少,看著她道:“收拾一下,準備去給母后請安了。”
沈歸燕點頭,寶扇打了熱水來,洗漱之后兩人便一起去年太后宮里。
年太后看著端文,笑得慈祥得很:“昨兒休息得可好?”
“還行。”端文嘟嘟嘴道:“就是莊德宮宮殿真小,可擠著燕貴人了。”
年太后朝沈歸燕看過來,后者不慢不緊地跪下行禮:“太后娘娘萬福。”
“你倒是好運氣。”年太后摸著護甲笑道:“竟然連端文都看得你進眼去。”
還以為這皇帝的心頭好,定然會讓端文心生不滿,沒想到過了一晚上,兩個人還一起來請安了。
沈歸燕垂著頭沒說話,端文過來將她拉了起來:“別被母后嚇著了,她嘴巴不饒人,比誰都溫和。你這個肚子里好歹有東西,去旁邊坐吧。”
“多謝公主。”沈歸燕坐下,看了年太后一眼。
年太后哼哼了兩聲,以表示對公主的話的不滿。然而她啥也沒做,默許她坐下不說,還讓秋瑾捧了個暖手爐來給她。
真不愧是半個母女,這兩人脾性也是一樣一樣的,看起來兇巴巴,真誠以待之,其實比誰都好說話。住系何亡。
自己其實也真的是幸運,遇見的人都不算太壞。
另一邊東宮。
沈妃已經將昨日宴會上的事情都告訴了文太后,添油加醋地道:“端文公主實在太過分了,不過是個公主而已,卻罔顧倫常,還當場給臣妾難堪…”
文太后一直面無表情地聽著,等沈妃說完了,她才放下茶盞道:“你可知端文公主是什么人?”
沈妃一愣,抿唇小心翼翼地道:“不是以前淑妃的女兒么?后來淑妃沒了,才讓年太后撫養…”
“這話是沒錯。”文太后笑了笑:“可是先帝讓她去淮南三四年,淮南王無子無女,把她當親閨女疼愛,還讓她做淮南的兵馬都督,你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嗎?”
寒露沒說話,她哪里知道這些政事啊,她就知道后宮位份什么的,不是只要坐上皇后的位子就好了嘛?兵權什么的,關她什么事。
文太后輕哼一聲:“哀家看你也不知道,出身不高,能明白什么。端文公主手里有淮南兵權,上來行的是臣見君的禮,就不再單單是個公主。拿這些女人間的摩擦去擠兌人家?你可把眼睛給哀家睜大些,端文是哀家都要拉攏的人,你別亂壞事。”
沈寒露不爽極了,離開東宮還氣得很。這里的女人怎么都那么可怕啊,動不動就牽扯到朝政啊,兵權什么的。就不能單純一點只爭個男人么?
“娘娘,今日該給后宮的官女子定位份了。”旁邊的宮女道:“還要送給兩宮太后過目。”
不提她都忘記了,下頭還有一大堆的女人等著上位呢。沈妃拿過冊子來看了看,上頭好多是顧朝北點了圈兒的,他要的人。
但是一看名字,什么白狐啊,百合啊,水仙啊,不都是以前醉花陰的人么?竟然就直接接進宮來了?皇帝也實在太荒唐了。
“走,咱們看看去。”
“是。”
官女子都在掖庭宮,一共十多位,有大臣之女,也有顧朝北自己接進來的人。沈寒露一進去,她們便齊齊行禮:“拜見沈妃娘娘。”
昨日宴會之后,不少人在說,這位娘娘雖然位份高,卻從來沒受過寵,還是個殘花敗柳,換了身份就被文太后送到了皇帝身邊。在場的人多少心里都是看不起她的,不過人家暫時執掌后宮之權,該低頭還是得低頭。
“百合是哪位?”寒露翻了翻眼皮,問了一句。
百合一頓,跟著站出來:“回娘娘,是奴婢。”
寒露哼笑了一聲:“你進宮的時候,驗身了嗎?”
百合皺眉,她與醉花陰其余幾人都是被皇上直接接進來的,顧朝北曾經允諾過她們,等事成之后,許她們下半生安穩,現在進來也不過是安度余生,為什么要驗身?
“不敢回答,就是沒驗了?”寒露一拍桌子:“你當皇宮是什么地方?你這樣的藝妓也能來伺候皇上?”
百合敢怒不敢言,她沈寒露以為自己干凈到哪里去了?說出來也不怕打自己的臉!
底下的官女子都在竊笑,寒露卻沒發覺。她心里是把自己撇得很干凈的,現在就是看不得這幾個狐媚子進宮。一個個好看又怎么了?她這關都過不去!
“娘娘,奴婢與百合等人,是圣旨親自迎進來的。”一邊的白狐站了出來,看著沈寒露道:“娘娘要是有什么不滿,可以去同皇上說。”
還拿皇帝來壓她?沈寒露冷哼,翻了翻冊子道:“眼下是本宮做主,皇上不會有空來管你們這些事情。現在本宮點了名的就跟著嬤嬤們去安排宮殿,沒點名的就等著出宮吧。”
一點也不意外的是,她點了幾個長得最不如意的,然后其余的人,包括幾個醉花陰的,統統要出宮。
“恕奴婢多言。”白狐皺眉道:“娘娘此舉,恐怕會惹皇上不開心。”
有點腦子的人都知道,皇上要留下的人,你不讓留,這擺明是跟皇帝過不去。沈寒露也是吃飽了沒事干過來耍威風。
“你好像對自己挺自信的?”沈寒露皺眉,看著白狐道:“聽說你在醉花陰,身價是最高,還賣藝不賣身,皇上還曾因為你去跟人打架,惹上了官司。”
白狐抿唇。
“你這樣的人,不是狐媚惑主是什么?”沈寒露嘖嘖道:“沒白費你這個名字,本宮今兒話就撂這里,有本事從本宮手里把后宮大權拿去,不然,做主的就還是本宮!”
“把多余的官女子送出宮去。”
“是。”旁邊的宮女應了,招手來,外頭的嬤嬤就來引著人往外走。
白狐捏緊了手,旁邊的百合水仙都被氣得不輕。一路出宮,路上卻正好撞上了圣駕。
前頭引路的嬤嬤嚇了一跳,連忙要讓她們回避,白狐卻大喊了一聲:“皇上!”
龍輦停了,顧朝北伸出頭來看了看,笑道:“分好宮殿了?”
百合和水仙當即就哭了出來,白狐咬牙道:“沈妃娘娘要趕奴婢們出宮。”
顧朝北笑意僵在了臉上。
沈寒露什么也不知道,還坐在掖庭宮里教訓幾個剛封好位份的,最高的也就是美人。
“宮里要伺候的不僅是皇上,還有后宮的主子。一個勁地想往上爬是不行的,得有眼力勁,明白嗎?”
“奴婢們明白。”
教訓得滿意了,沈寒露正要起身去太后宮里遞冊子,就瞧見了太后身邊的芳華嬤嬤。
“太后請您快些過去。”芳華嬤嬤臉色不太好看地道。
沈寒露一愣,連忙跟著過去,路上忍不住問:“發生什么事了?嬤嬤臉色不太好。”
還不是被你給蠢的,芳華嬤嬤閉眼搖了搖頭,沒答她。
進去東宮,皇帝坐在一邊,旁邊椅子上竟然還坐著醉花陰的三個人。
沈寒露心里一跳,上前行禮:“太后、皇上。”
文太后還是笑瞇瞇的,眼里的笑意卻沒有多少,看著她沒喊平身,只開口道:“哀家剛剛允了皇上的建議,立這位白姑娘做莊妃,賜住秀莊宮,沈妃你覺得怎么樣?”
“莊妃?!”沈寒露大驚,看向旁邊的白狐。莊妃可是四妃之一,豈不是比她還高一頭了?
這怎么可以?憑什么啊?
“太后娘娘!臣妾不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