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歸燕聽得這一聲,卻是伸手將顧朝北拉起來了。
宇文將軍啊,當今手握重兵,頗受帝后寵愛之人,他們自然是不能得罪的。
“咦,原來這邊也有人啊。”宇文長清目光冷靜,也當是不認識顧朝北一樣,掃了他們一眼對旁邊的官員道:“看來是沒什么緣分,大人想說的事情不如改天吧。”
那官員干笑著,抹了抹頭上的汗水,應了兩聲是,不甘心地看了沈歸燕與顧朝北這邊一眼,轉身走掉了。
沈歸燕垂頭站在一邊沒抬頭,顧朝北見那人走了,卻是抬眼與宇文長清對視了一會兒。
“安排好了?”
“妥當了,見機行事即可。”
御花園里人多眼雜,宇文長清是不該久留的。然而他掃了一眼沈歸燕,莫名地有些走不動路。
哎哎,感情這東西啊,繩子都栓不太住,他這幾日都少眠,已經將這沈家三小姐的事情打聽了個透徹。眼前這人大概是不認識他,他卻已經連她喜歡吃什么菜都知道了。
惆悵地看了看天邊晚霞,宇文長清在想,現在要是去與這沈家三小姐打個招呼,會不會有什么事呢?
那日燕子樓匆忙一見,她應該是不記得他的容貌的吧?就算記得也不會覺得半夜翻墻的會是宇文將軍。現在他裝模作樣去套個近乎,好歹叫她知道自己的名字,也算心里安穩。
顧朝北看他半天不動步子,微微挑眉,正想著該不該撿塊石頭去砸他,一邊的顧丞相卻像是看見了這頭的狀況,連忙過來救場。
“宇文將軍。”顧丞相微笑道:“正好您在這里,老夫便引見一二。這是犬子朝北,以及他的正室沈氏。”
有丞相來,宇文長清自然就說不得什么多余的話了。
顧朝北站起來,還是老老實實行禮:“見過宇文將軍。”
沈歸燕跟著俯身。
宇文長清微笑:“不用多禮,原來這便是丞相大人的四子,久仰大名。”
顧丞相有些尷尬,一般聽過顧朝北名頭的,都不是什么好名聲。不過難得宇文將軍在這里,他還是笑道:“犬子無能,不及宇文將軍年少有為,還該請宇文將軍多多提點。”
“在下也覺得貴公子挺合眼緣的。”宇文長清笑道:“不過提點就下次吧,皇后那邊,在下還要先過去復命。”
“好。”顧丞相點頭。
沈歸燕趁著他轉身的時候抬頭多看了一眼,恰好宇文長清臉朝她這邊轉了轉,還露出了個笑容。
這人是不是有點眼熟啊?沈歸燕想,好像在哪里見過?特別是他的眼睛,總覺得熟悉。
“你與燕兒自己小心,為父還要與傅學士去說話。”顧丞相道:“燕兒你多看著點北兒,不要讓他闖禍。”
“是。”沈歸燕點頭。
等顧丞相走了,顧朝北立馬就不老實了:“你留這兒吧,我想去那邊看看。”
沈歸燕皺眉:“相公哪有將妾身一人留在這里的道理?皇宮之中不能隨意走動,你去那邊做什么?”
顧朝北看了看天色,微微皺眉道:“父親就在那邊,你如何能算一個人。我…我想如廁不行嗎?你也要跟著?”
沈歸燕看他一眼,雖然在一起的時間還不長,但是顧朝北撒謊了,她還是能看出來的。
“那好吧,早些回來。”她沒追問,倒是退了一步。
顧朝北松了口氣,轉身便往御花園外頭走。
沈歸燕在原地停留了一會兒,抬眼掃了一圈四周,跟著顧朝北就溜了出去。
顧朝北走的極快,也壓根就不是茅房的方向,沈歸燕跟了幾步就將人給跟丟了,氣喘吁吁地想,這廝不是常年醉心美色么?怎么身體這么好,跑起來比什么都快,還沒個聲兒的。
左右看看,她已經跑到了人較少的地方,還是該早些轉頭,等顧朝北回來了再說好了。
“四少夫人?”一轉頭就看見宇文將軍正朝這邊走,沈歸燕嚇了一跳,連忙低頭:“將軍。”
宇文長清輕笑:“我很嚇人?”
“不是。”沈歸燕道:“未曾料到會撞上將軍,賤妾自己嚇了一跳。”
宇文長清點頭:“你怎么會在這里?”
“隨意走走的。”沈歸燕行禮道:“這就不打擾將軍了,賤妾先回去花園。”
“好。”宇文長清目送沈歸燕走了兩步,才轉身朝著剛才她走的方向而去。
她竟然會跟著朝北出來,心思也是夠縝密的。還好是個弱女子,定然追不上朝北,不然可就慘了。宇文長清想,美人美則美矣,還是得讓朝北多防范啊。
沈歸燕一路上都在想到底是為什么覺得這將軍熟悉,回去花園里的假山后頭坐著,耳邊閑碎的寒暄聲不斷,突然有兩句入耳,扯了她的神思回來。
“方才有人想把自家閨女嫁給宇文將軍,真是癡人說夢,宇文將軍何曾將人看在眼里過?除了宮里三位主子,誰能得他側目啊?”
“就是,個個都巴著想同宇文將軍扯上關系,好一躍而上。捷徑又豈是那么好走的。”
腦子里有什么東西閃過去,沈歸燕好像突然想起來了。
那雙眼睛,在沈府的時候,她的確是見過。一身黑衣的男人,突然跑上了燕子樓,將她嚇了一跳。后來是朝北翻窗上來引了她的注意,之后就再也沒提那事了。
那人長得和宇文將軍一模一樣,連聲音都一模一樣。
可是怎么可能,堂堂將軍,怎么會半夜跟賊一樣出現在沈府?顧朝北又怎么可能幫著他打掩護,他們不是今天才由丞相引見認識么?
心里一大堆的疑團,沈歸燕坐在假山后頭想了許久,直到顧朝北回來,拉著她的手道:“宴會要開始了。”
沈歸燕抬頭看了他一眼,顧朝北神色沒什么不對,只是氣息微微不太穩,像是跑了一路。方才他去哪里了呢?她也很好奇。
“我們走吧。”顧朝北帶著她往外:“今日人多,我們是坐在外殿的。若是去得晚了,指不定就沒位置了。”
“好。”沈歸燕垂眸,跟著他一路走。
身邊的這個人,當真是紈绔貴公子而已么?沈歸燕頭一次這么懷疑。但是他的手心很暖和,這樣牽著她,好像無論什么情況都不會放開。
她該信他嗎?還是該去查一查他身上的秘密?
晚宴按照官階落座,顧朝北與沈歸燕身無官銜,自然是坐在最后頭。酒肉上來,皆是佳肴,顧朝北是沒忍住先喝了口酒,嘖嘖兩聲道:“果然還是皇宮好。”
沈歸燕看了看四周,小聲道:“相公有沒有發現哪里不對勁?”
“怎么?”顧朝北頭也沒抬。
分明是皇太后的壽宴,但是周圍官員的表情都好生嚴肅,且隨著罄鐘敲響,就更緊張了。
“不關你的事情,你就不用太操心。”顧朝北輕聲道:“別人的戲罷了。”
怎么能不緊張?這氣氛,就像下一刻便會兵戎相見一般。皇上與皇后分明是夫妻,但是上頭主位上兩人并坐,卻是如同雙峰鼎立互不相讓。沈歸燕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多了,總覺得皇后的表情不太友善。
“今日是皇太后的壽辰,大好的日子,本宮覺得,也就順便可以立下太子了。”皇后臉上妝容甚濃,看起來有些可怕:“皇上以為呢?”
皇帝笑瞇瞇的,一張臉上滿是慈祥:“太子之事爭端已久,皇后今日難不成有了好的解決之法?”
皇后輕笑一聲道:“自古立嫡不立長,本宮不明白此事到底有何爭論。六皇子德才兼備,年紀也已經夠了,皇上到底是為何不肯立?”
好端端的壽宴,還沒開始就變成了太子之位的爭奪之戰。沈歸燕嘆息一聲,總算明白了為何大家的神色都這樣緊張了。
這一開始就不是一場規矩的壽宴。
正覺得憂心,旁邊一塊肉卻夾到了她嘴邊來。顧朝北笑瞇瞇地道:“你這么緊張做什么啊,來,看戲,吃肉,反正咱們坐得遠,誰也瞧不見。”
沈歸燕哭笑不得,看著他道:“你不覺得緊張嗎?太子可是將來的帝王,關乎天下蒼生。”
顧朝北輕哼一聲,也就這傻子覺得太子是關乎蒼生的。在在場的這些人眼里,太子是誰,只關乎他們自己的利益而已。
“六皇子善文,五皇子卻是文武兼備,就才華而言,朕覺得五皇子更為適合。”皇帝朝著皇太后道:“太后以為呢?”
皇太后輕笑,端起酒杯道:“今日壽宴,何必爭起這事兒來?眾位愛卿,一起來飲酒吧。”
太后這話一出,一半的朝臣都立馬站了起來。
皇帝的臉色有些不太好看,太后這話雖然是調停,卻也是在拿朝臣對他施壓。這朝中可有一半的人都是文家的。
皇后也笑著站起來:“母后所言極是,等喝完這杯酒,皇上再好好考慮一番如何?”
皇帝不笑了,也沒有端酒。
“臣來替皇上倒酒。”宇文長清站了起來,受了皇后的示意,親自站到皇帝面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