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顧朝東因著面子的問題,沒有將沈歸雅在有緣客棧與宇文厚德的所為說出來,但是她衣不蔽體,穿成這樣出門去,還天黑被自己夫君親自帶回來。放在這個時代是怎么都說不過去的。
不拿她去沉湖是顧夫人念及沈顧兩家的顏面,但是回去沈府,沈歸雅是定然不會有好果子吃的。
“你別騙我。”沈歸雅瞪著玉梳道:“我雖然讀書少,卻也聽過虎毒不食子,我可是他們親生女兒,哪有被休回去了就打死的?”
玉梳同情地看著她道:“以往讓小姐念女訓您不聽,各家各府的規矩都是這樣的,何況老爺那固執的人…您最好能想想辦法緩和這事,不然當真被休回去,小姐這一輩子都完了。”
沈歸雅倒吸一口涼氣,臉色更白了。她怎么知道古代這樣變態,人家女主不都是隨意勾搭人,然后風風光光的么?憑什么她就得這么慘?
“你快找人去宇文府傳話。”沈歸雅忍著屁股上的痛道:“讓宇文厚德來幫忙。”
“是。”玉梳連忙出去找人。
天慢慢亮了,沈歸燕起身叫了顧朝北起來,今天可還要去宇文將軍那里報到。
顧朝北閉著眼睛裹著被子道:“這被子好像被縫在我身上了,拿不開。”
沈歸燕挑眉,上前去使勁兒一扯,顧朝北裹得死死的,紋絲不動,眼睛不睜開,嘴巴還在道:“你看你看,當真是縫在身上了!”
賴床還要找這樣的借口!沈歸燕失笑,轉身道:“寶扇,給我抓條蟲子來,聽聞長線蟲最喜歡咬線,來替四少爺把線咬斷,好讓他起床。”
“是!”寶扇笑盈盈地應了,就見床上的人“蹭”地坐了起來,垮著臉道:“好娘子,為夫起來了。”
沈歸燕一笑,拿了他的官服來給他換上,顧朝北半睜開眼睛,哼哼唧唧地往她臉上吧唧了一口。
每次便是起床的時候最可愛了,沈歸燕心里感嘆,不消一會兒等這人醒透了,定然又是那一副欠打的痞子樣。
“我當這提轄,今日要先去找宇文厚德報到。”顧朝北洗漱了之后清醒了,抿唇道:“他可真難讓人喜歡。”
沈歸燕笑道:“你若是比人家官大,那還可以不喜歡人家。但現在你在下頭,所有不喜歡都得收起來。雖然不用阿諛,但是態度一定要恭敬,才能讓人舒心。”
顧朝北哼哼了一聲,郁悶地道:“說得也是,我去了。”
“相公路上小心。”沈歸燕俯身行禮。
等他走了,沈歸燕便如同所有人家的普通婦女一樣,與寶扇一起將屋子收拾了,然后去主屋用早膳。
顧夫人一臉鐵青地坐在桌上,顧丞相大概也是聽聞了昨夜的事情,坐在桌邊筷子都沒動,眼神十分可怕地看著顧朝東,顧朝南和許夢蝶倒是十分輕松,見她來了,許夢蝶還輕輕朝她行禮。
沈歸燕坐下來,顧丞相便掃了桌上一圈兒:“都來齊了?”
關姨娘在旁邊沒吭聲,柳姨娘神色頗有些幸災樂禍,開口答:“回老爺,來齊了。”
“那我便說說東院的歸雅一事。”顧丞相板著臉道:“沈氏歸雅犯七出之條,行為放蕩,現夫人已經寫了休書,等會用完午膳,東兒便駕車送她回去。”
“是。”顧朝東垂了眸子應了一聲。
“夫人尚在養傷,歸雅被休,那么府內之事,便交由歸燕與夢蝶一起管著,可好?”顧丞相看向沈歸燕。
沈歸燕和許夢蝶都站了起來,頷首行禮:“是。”
柳姨娘笑彎了眉,小聲道:“就說那人跟個妖精似的,不會管家,只會中飽私囊。你們個個都還當她是寶,現在好了,大頂綠帽子往大少爺頭上扣,還不知道撈了多少油水走。”
被休回娘家去,一般來說自己的東西還是可以帶走的。
沈歸燕想了想,道:“歸燕覺得倒是不必太著急送歸雅回去,等把府里的賬本理清楚了再送也不遲,公公覺得呢?”
顧丞相微微抬了抬嘴角:“你想的也周到,如此也好。”
顧夫人抬眼看著她,輕笑道:“燕兒還真是大義滅親,到底是親生的姐妹,妹妹被休回去,你竟然還想著理賬。”
這話說得嘲諷味兒十足,沈歸燕卻不慌不忙地接下了:“進顧家門之時,知事便有囑咐,從此之后顧字凌于原姓之上。歸燕固然同情妹妹,但是既然是顧家的媳婦,也自然當以顧家的利益為先。”
“好。”顧丞相松了眉目,終于笑了:“與沈家這兩場婚事,也好歹有一場是好的,足以讓老夫欣慰。”
沈歸燕輕輕頷首,顧夫人冷笑不語。
“不好啦!不好啦!大少夫人跳池子自盡啦!”
飯吃到一半,玉梳突然臉色蒼白地從外頭進來,大聲喊著這些話,把一屋子的人都嚇了一跳。
顧丞相當即就站了起來:“怎么回事?”
玉梳走進來,撲通一聲跪下,嗚咽道:“老爺,小姐她…她不堪受被休之辱,跳了府里的池子,現在都還沒撈上來!”
眾人色變,沈歸燕心里也是一沉,連忙提了裙子跟著出去看。
顧府里有個大魚池,比原來沈府里的不知道大了多少,人一下去就看不見頭頂了。現在一群家丁正圍在旁邊撈。
府里眾人跟著過去的時候,管家嘆息道:“不用找了,再過一會兒,自己都該浮上來了。”
想救都來不及了。
像是應著他這句話,沈歸雅當真從水里浮了上來,慘白的面容,緊閉的雙眼,怎么看都是死了。
“啊!”柳氏嚇得尖叫,連連后退,關氏也捂著心口轉過身去。顧夫人和顧丞相都不忍再看,只有玉梳撲上去,等沈歸雅的尸體被拖上來之后,便抱著痛哭:“我可憐的小姐啊…”
沈歸燕皺眉,看著沈歸雅的尸體,有些恍惚。下意識地想上去摸她的鼻息,哪知就被玉梳狠狠地打開了:“你不要碰我家小姐!要不是你,我家小姐怎么會死!你這個兇手!”
啥?沈歸燕很茫然,怪她?
寶扇上來就將她扶到了后頭,瞪著地上那哭得昏天黑地的玉梳道:“血口噴人也有個準兒的,你家小姐自己做了見不得人的事情要去死,還怪到我家小姐頭上了?真是不要臉。”
“寶扇。”沈歸燕抿唇:“不要對死人不敬。”
寶扇哼了哼,扭開頭去。
“已經斷氣了。”管家檢查了一番之后,無奈地搖頭:“老爺夫人,只能入土為安了。”
顧朝東看著那發白的尸體發了會兒呆,上前去想摸一摸,也被玉梳攔住:“人已經死了大少爺還是不肯放過嗎?我家小姐什么也不欠你們的,你們卻活生生逼死了她!”
什么叫黑的能說成白的,死者為大,人一旦死了,所有的恩怨都消散了不說,以往的事情也統統不該追究了。
沈歸燕定定地看了沈歸雅一會兒,長出了一口氣。
竟然就這樣結束了嗎?
沈歸雅這樣張狂的人,跳肚皮舞,假懷孕,唱亂七八糟的歌。她還以為她會活很久,活出各種各樣的花樣來,沒想到這么快就變成了一具慘白的尸體。
有些惋惜,但是她不會難過。大不了,恩怨相抵了吧,來生愿她投個好人家,莫再這般張狂。
玉梳的哭聲撕心裂肺,眾人心里都蒙上了一層陰影似的。顧夫人輕聲道:“人都死了,休書就不必了吧,這樣送回去,沈家人也難安,不如就葬在顧家祖墳里。”
顧朝東怔愣了一會兒,也點點頭。
他這…算是喪妻了?原本覺得沈歸雅萬般不好,可是看見她死了的這一刻他才發現,原來自己還是有點喜歡她的。畢竟是自己的妻子。
顧府里突然就安靜了下來,沈歸燕怔怔地被寶扇扶到一邊,許夢蝶卻來了她旁邊輕聲道:“少夫人根本不必為她難過。”
沈歸燕抬頭看了她一眼。
許夢蝶笑道:“真真假假,這世間的事情多了去了,被人騙得傷心難過,多不值得。”
這話是什么意思?沈歸燕皺眉看著她,許夢蝶卻不肯再多言,轉了話頭道:“她這一死,府里還要辦喪事,夢蝶與少夫人一起去先對賬吧。”
身后的哭聲越來越遠,沈歸燕抬頭望了望今天湛藍的天空,還是嘆了口氣。
沈歸雅自盡的消息很快傳了出去,顧家里設了靈堂停放一天的尸體,沈老爺和包氏急急忙忙趕來,看見的就是漫天的紙錢。
“我的女兒!”包氏跪在棺材旁邊,哭得不能自已:“我的女兒怎么就這么死了?怎么死了?”
沈歸燕作為近親,自然跪在一邊。包氏一扭頭看見她,竟然不由分說地沖過來就是一巴掌:“一定是你這個小賤人害的!”
“放肆!”顧朝東連忙攔住包氏:“顧家靈堂,怎能隨意打人?”
包氏哭得雙眼通紅:“你這個負心漢,一定是你們兩個狗男女害死了我的雅兒,你們賠!你們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