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妖怪閃進那漆黑的暗道里。墓道已經和以前大不相同了,地下一片漆黑,妖怪們毫無畏懼地向著地下底層挺進,他們的眼睛在黑暗中發出各種顏色的光芒,好像是墓中的鬼火一樣瘆人。
沿著崎嶇的隧道蜿蜒曲折到達最底層,一條深邃的洞穴赫然出現在眼前。
在地下深處的洞穴中,火把的光亮幾乎不起作用,一種在地面上完全想象不到的漆黑,火光完全突破不了的,如有實質的黑。
這是一個屬于毀滅神系的地界,與光明毫不搭邊。
饕餮敏銳地覺得這黑暗之中有什么極親切的東西在呼喚著他,好像母親的召喚。他的腳步頓了頓,感覺到胖狐貍在黑暗中回過頭朝他張望,饕餮并沒有追隨那種召喚,反而大步流星地走回了胖狐貍身邊,撲棱著他毛刺刺的小腦袋。
“怎么了?”
“總覺得我們好像走在怪物的肚子里。”
暗道的四壁黏糊糊的,好像怪物狹長的食道。
四郎仔細看過了,墻壁上有一層透明的樹脂一樣的黏液,樹脂里面生長著粗大的吸血藤。槐大用刀砍向墻壁,墻壁凹了進去,然后包裹住刀刃,將其融化掉了。
饕餮見了將右手化作巨大的金色利爪,抓向了透明的墻壁。破開黏液,里面是有什么堅硬的東西擋住了饕餮的利爪。
那堵墻壁在饕餮的手下發出了慘淡的光芒,四郎凝目看過去,發現那似乎是一種類似與龜殼的光滑墻壁。也不知道是多大的一只烏龜,它的殼才能覆蓋住整座地宮。
槐大不由得發出贊嘆之聲:“這莫非是玄武的殼嗎?真是太美了。”
饕餮漠然道:“不,是女媧煉祭了我侄兒的殼。”說著,他手上一使勁,破開龜殼,利爪切開了被層層保護著的巨大的青色血管,暗紅色的黏液噴涌而出,好像人被砍中了動脈一樣,黑不見底的地道深處發出一聲沉悶的哀嚎。
那股液體一落到地上,泥土就被腐蝕出一個大洞。
“如果血液一直流,這地宮會不會內出血而死呢?”四郎腦洞大開的問道。
饕餮搖了搖頭:“女媧不是那么好殺的。”果然,就在兩人對話的過程中,被破開的龜殼已經蠕動著長好了。
“以前吸血藤隨處都是,并沒有什么東西包裹住它作為保護殼。我的殼我自己會搶回來的。”霸下十分尊敬這個酷炫拉轟,渾身都在冒黑氣的叔叔,趕忙虛弱地解釋道。
胡恪趁著大家不注意,用刀片小心翼翼刮下來一些黏液研究。他自認為是個疼媳婦的好漢子,就出聲轉移話題,給霸下解圍:“如果說整個地宮是一個巨大的怪物的話,或許以往那些隨處可見的吸血藤,只是細小的血管而已。而我們現在已經深入了怪物的體內,這些吸血藤是主血管,所以需要世界上最完美的材料來保護它們。”
這么說著,胡恪小心翼翼地護住霸下,叮嚀道:“地下滑,我背著你。”說著就要伸手去扶霸下。
饕餮一把將站在石壁前面東瞧細看的四郎提溜回自己身邊,然后皺著眉嚴厲地訓斥霸下:“你是我大哥的兒子,怎么這樣嬌氣,果然是被女媧養廢了嗎?”
這樣雙標真的大丈夫嗎?胖狐貍默默的擦了擦頭上的汗,深深覺得自己才是被養廢了的那個。
“不……不行。”畏懼的瞅了瞅氣勢更勝以往的殿下,四郎吞了一口口水,維護著在他心里作為后輩的霸下:“他的傷沒好,不能亂動。還是讓表哥……”
“帶路!”四郎啰嗦的絮叨被饕餮冷冰冰的話語打斷了。
聽了叔叔的訓斥,本性老實的霸下沒有絲毫不平,反而充滿了羞愧自責。那張天生白得嚇人的面孔瞬間變得通紅,他一把推開胡恪伸過去的手,不耐煩地說道:“我沒事。”然后大步流星地往隊伍最前面走去。
胡恪絲毫不介意,屁顛屁顛的追了上去。
落在后面的胖狐貍一下子扒住饕餮的臂膀,感覺好像握住了一塊冰涼堅硬的玄鐵,他著急地說道:“不行,前面危險,霸下剛才受了傷。”
可霸下一點都不領情,和自家叔叔如出一轍的冷腔冷調從隊伍最前面飄過來:“我對這里熟,還是我來帶路。”
霸下的神情冷的像冰,配上白子生來的白發白膚,看上去好像是冰雪雕成的。迷得喜好純色的胡恪圍著他團團轉。
四郎看著傲嬌的霸下和自己忠犬般的表哥,不由得深深替表哥的未來擔憂。怎么看表哥也不像是在上面的那一刻,這樣倒貼真的好嗎?
正在看前面不分場合打情罵俏的兩只,四郎的下巴被一只大手捏住,身邊的饕餮俯□注視著自家小狐貍,一雙黃金色的眼睛在黑暗中有一種攝人心魄的魅力。
“看來以后有了孩子,我也不能讓你來養。慈母多敗兒。”
“什……什么慈母?我……我可是公的。”胖狐貍瞬間連耳朵都紅了。
雖然在黑暗中,饕餮的視力卻半點不受影響,將自家大大咧咧的小狐貍這不常見的害羞看在了眼里,忍不住惡趣味的偏頭咬住四郎緋紅的耳垂,嘆息般輕聲說:“給我生個孩子吧。”
說著,還曖昧地朝著四郎敏感的耳朵里吹了一口氣。
生個孩,孩子,孩子吧吧吧吧吧……
饕餮的聲音里帶著迷人的磁性,仿佛有一把小鉤子般勾人魂魄。四郎渾身顫抖了一下,小四郎就不聽話地站立起來。
四郎夾緊了腿,慶幸在黑暗中沒有人會看到他的窘態。卻沒有發現隊伍不知何時已經停了下來,所有的妖怪都自覺地轉過身去。
艾瑪,兩個主人在一起的畫面實在太美了。什么時候再有一個小小主人讓老奴(老娘)侍候(玩一玩)就好了。背過身的槐大和華陽不由得相視而笑。
被融合后更有魅力而且壞心眼的饕餮迷惑了心神,四郎真的開始思考這個問題,覺得若是能生出一只小饕餮來,捏他的小嫩臉,親他的小屁屁,教他喊爸爸,那該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啊!想到這里,胖狐貍興高采烈起來,完全忘記了要生的話肯定還是他來生。
yy想了半天,四郎煩惱地蹙著疏淡的小眉頭,認真問道:“你說,兩只公的要怎么生孩子?”
見胖狐貍沉默了半天,饕餮還以為他不愿意要兩人愛的結晶,當場就忍不住要犯病,打算鬼畜的胖狐貍囚禁起來,先這樣這樣再那樣那樣。幸好四郎及時出聲,饕餮轉怒為喜,湊近胖狐貍耳朵邊上,輕笑道:“不試一試怎么知道?”
帶笑的磁性聲音簡直能叫人的耳朵懷孕。
胖狐貍被自家男神迷得七葷八素,傻乎乎地跟著點頭道:“嗯,那就試一試。”
玄冰般的神色化為了春日的微云,饕餮低下頭,一口含住自家小狐貍粉嫩嫩的唇瓣,雙手無比強勢地將胖狐貍困在自己的胸膛中,落下的吻卻出人意料的溫柔。
胖狐貍簡直被親吻成了一灘水。黑暗中似乎有某種能夠催/情的氣息從相擁的兩人身上散逸出來,充斥在這個狹小密閉的空間中。
胖狐貍只覺得屁屁一涼,小褲褲被扯掉了,他被親得暈暈乎乎也不知道什么是羞恥,因為冷風灌進來涼颼颼地,還信任的往饕餮身上偎依過去。這一下更是羊入虎口。
自己都快被剝光了,身上的男人卻還是衣著齊整,這讓胖狐貍很是不開心,他吞了一口口水,膽大包天的扯開包裹著精壯身軀的黑色袍服,然后“啊嗚”一口,在男人寬闊的肩膀上留下一圈整齊的牙印。
“真是一只野狐貍。”小小的反抗更激起了饕餮的興致,四郎完全沉迷在他的節奏中,嗚咽著軟軟地挺腰相就。
此處省略一萬字。
迷人的氣息好像酒漿一般,在黑暗中醞釀發酵。
也許是因為陌生而危險的環境,也許是因為那種被人窺視的感覺,也許是這黑暗中真的有某種催人情/欲的物質,前所未有的快感從□傳遍四肢百會。似乎被忽如其來的快感嚇到了,少年的表情有些無措,他半瞇著迷蒙的大眼睛,好像一只慵懶的小貓。
此處再省略一萬字。
“不……不會真的懷孕吧?”小肚子鼓了起來,有種什么東西已經深深地扎根在自己肚子里的驚恐感受。快感過后,胖狐貍心就慌了起來,開始擔心真的會懷孕這件事了。
小饕餮雖然可愛,可是尼瑪懷孕的可是自己啊?美色誤人,果然不錯。
四郎從來沒覺得自己是個女人,平生雖無甚大志,卻也從來沒想過懷孕這檔子事,可是饕餮忽然在此時此地來這么一出,胖狐貍覺得有點不對勁,他心里又是害怕又是擔憂,忍不住發了脾氣。
“討厭你,走開!”反手粗魯地擦去剛才被欺負得出來的生理淚,全部揩在饕餮身上。
胖狐貍從給他當肉墊的饕餮身上爬起來,氣哼哼地拉好衣襟,系好褲袋,小聲嘀咕道:“我可不要大著肚子,大肚子的雄狐貍,真是怎么想怎么奇怪。完全沒有心理準備好嗎?”
一系列動作頗有些拔吊無情的渣男作風,期間饕餮無數次拉衣襟嘗試著挽留,都被胖狐貍毫不留情的打掉了手。
饕餮絲毫不以為意,他利落地半撐起身子,厚著臉皮湊近四郎,吻去他睫毛上的淚珠。
“不會大肚子的,相信我。小寶寶很快就會出現。”
我讀書少你別騙我,難道娃娃是從樹上長出來的嗎?這么想著,胖狐貍鄙視地看了饕餮一眼。
似乎明白了胖狐貍心中在想什么,饕餮微微偏頭,湊到四郎耳邊,嘴唇蠕動著說了幾句話。
胖狐貍實在是個好糊弄的小渣受,也不知道借機撒個嬌耍個小性子什么的。聽了饕餮的話,他疑惑的瞪大了眼睛,然后傻乎乎的摸了摸肚皮,就破涕為笑,乖乖地任饕餮牽著走了。
因為墓道活了起來,走在墓中就像走在怪物濕潤的食道里。妖怪的隊伍又走一陣,終于來到“食道”的盡頭——昭王原本的墓室。
四下打量,四郎驚訝的發現,高高的祭臺上,放棺木的地方已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薄霧覆蓋的水池。池子里有些水一樣的液體,微微的紅,好像一塊巨大的半透明紅水晶。池子有一尺見方左右,冒著騰騰地熱氣,看上去像是一口地熱泉。
走到池子邊上,四郎發現微紅的泉水中漂浮一些卵形物,每一個都有水缸大小。倒扣著一動不動地漂浮在水中。
水池中間長著一株奇怪的大樹,也不曉得是什么品種,大樹上結著沉甸甸的果實,枝干都被果實墜彎了腰,低垂到了平滑如鏡的水面上。樹上像蛇一樣纏繞著許多藤蔓,盤根錯節,導致這株樹雖然不算頂高,卻尤其的粗,恐怕好幾個壯漢都合抱不過來。
四郎注意到地下密閉的空間里并沒有風,可是樹上垂下來的藤條卻緩緩的飄動著。姿態嫻雅怡人。
平湖高樹,垂枝映水,微紅的水,淺碧的樹,在黑暗中仿佛會發光般,有種異常瑰麗的魔幻之美。
一切都看似平和,毫無危險,可是先他們一步進來的蘇道長和陸公子等人已經不見了蹤影,仿佛憑空消失了一般,墓室中半點聲音都無。
***
黑胡同著了急,四處亂竄著,像瘋了一般找他的鄭大夫,可是卻一無所獲。
饕餮負手站立在祭壇前面,一副對外界紛紛擾擾視若無睹的高人樣。不知道他又在心里打著什么壞主意了。
因為身周的氣勢太過于陰郁,旁邊的妖怪都不敢靠近。
“這是棵什么樹?”四郎在墓中溜達一圈,然后湊到獨立一方的饕餮身邊,轉來轉去地問道:“總覺得哪里不對勁。池子里泡著的是果實嗎?有點奇怪。”
本來凝神思考的饕餮忍不住把目光放在圍著自己轉來轉去的小狐貍身上,昏君般吩咐身邊的隨扈:“抓一個上來看看。”
忠仆槐大聽了這話,便伸手朝著水池里一抓,抓出來一枚漂浮在池子里的東西。
這東西像是果子,但是更像某種生物的卵,質地很堅硬,上面破了一個洞。明顯是某種活物從里面孵化出來。
四郎湊過去看了看,發現里面還殘留著一些暗紅色的黏液,很像是在地下從壇子里爬出來的蛇人身上帶出來的黏液。
“莫非蛇人是從這種果子里孵化出來的?”說著,胖狐貍不管不顧伸爪子就要去撥弄,被饕餮皺眉握住了爪子。
胡恪戴上手套,小心翼翼地從水中取來一個破碎的卵殼研究。剛摸到卵殼,就被霸下一把搶了去。
只略微看了一樣,霸下的肯定地回答道:“還真是。”
四郎老實地縮回了爪子,納悶地撓了撓頭,問道:“可是我上次看蛇人明明是從水缸里爬出來的呀。”
霸下把卵殼重新扔回了水池中,回答道:“女媧并不能完全理解我族的傳承,因此,創造中的一些關鍵問題她并沒有解決,比如蛇人中沒有雌性,唯二的兩個雌性也是喝了瓊玉膏后被強行轉化過來的。所以女媧在不停地試驗產生蛇人的方式,蛇人其實是在不停進化的。一開始是最原始的方式——通過紅色黏液直接將人轉化為蛇人。我的一縷魂魄所在的囚室里,我們一起遇見過的那一群從魂瓶中爬出來的蛇人。那種蛇人攻擊力最強,但是完全喪失了屬于人的情感和智力,也最容易被我和叔叔控制。因為產生最容易,把人放進去就可以了,所以是數量最多的。之后,女媧又利用僵尸制造出來蛇僵,這種生物雖然完全不受血脈威壓影響,但是怕光而且不能大批量制造,所以也被女媧作為棄子拋棄了。蛇僵應該已經被叔叔全都殺光了。最后,就是運用大樹結出果實的方式來制造蛇人。她利用吸血藤里流動的粘液吸收凡人的血肉,然后送回大樹里進行合成,長出果實,果實里面孕育著蛇人。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樹上那些果實,里面肯定全是一個個蛇人。”
四郎連連點頭,在巫族的傳說中,的確有很多對生命樹,宇宙樹的崇拜和祭祀,估計便是毀滅神系遺留下來的印記。可惜女媧并沒有領會傳承的真諦,所以創造出來的生物總存在著一些很明顯的弊端。以至于她必須要利用凡人的血肉為基礎,才能制造蛇人,而不能像當年的兩位□□神一般創造出萬物之后,便讓萬物自行繁殖。
若說力量,明顯是毀滅神的造物更強,但是說起生存能力,適應能力,繁殖能力,明天是此間天道的造物更強。
運用陰陽兩極相生的道理,人族欣欣向榮,個體雖渺小,整體卻強大,而且越是強大的人類,越能得到更多的自愿,產生更多的后代。
而妖族卻恰恰相反,越是強大的個體越難以繁衍,而且大部分都更容易被同性吸引。巫族更不用說了,在和人族血脈的融合過程中,充分說明了哪一方更強勢。所謂的強弱,有時候并非如外表所見那樣簡單。
眾妖聽了霸下的話,心中各有所思。
華陽指著水池,忽然提高聲音道:“快看,水池里有個人。”
話音劃破了沉寂,驚醒了思索的妖怪們,大家順著她手指的方向一看,霸下扔回去的卵殼在水中激起萬千漣漪,微紅的水波里果然蕩漾著一團黑乎乎的東西。
很快,那團人形物被池水輕柔的推到了岸邊。
饕餮點了點頭,霸下便護著胡恪走過去,用刀撩開此人覆面的黑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