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他來到魚塘子的時候,馬小山驚訝的張大了嘴吧,馬王爺就是他爹馬扎根?
馬小山似乎不太相信眼前的事實,打小到大,他從來沒有聽劉三姐或是馬扎根說過這事,他只是從村民嘴里偶爾聽到過馬王爺的神威壯舉。
年輕的時候,馬王爺是個很沖動的人,有一回遠近臭名昭著的龔家屯三大惡霸得罪了他,掂起一把宰豬的尖刀子也是在這魚塘口和三人干了起來,以一敵三,絲毫不落下風,最終把他們砍成重傷,自己也掛了彩,但他豪氣干云,看著三霸像狗一樣夾著尾巴逃竄了,大聲喊道:“娘的,敢欺負老子!這回知道馬王爺有幾只眼了吧!”
打那起,馬王爺的名頭就深入人心,漸漸流傳下來了。他的這一壯舉,直接被村民私下里列入到漁南村近十年來最叫人津津樂道的閑談之一,和當時的趙寡婦一夜偷了三個漢子堪稱兩大重頭戲。
那龔家屯三霸里就有龔如意,他是大哥,為人最狠,沒想到卻栽到了馬扎根手中,從此對他過路讓道,說話低頭,就好像自己是一個嬌怯的小女人被兇悍的馬扎根強行破了處子之身,可說是聞風喪膽,害怕到了骨子里。
馬扎根一來,龔如意立刻判若兩人,雖說當年的舊事早就煙消云散了,但一直感覺他的yin威猶在,多少次午夜夢回,老是夢見馬扎根掂著刀子使勁地捅他,叫他每每從夢中驚醒過來,全身直冒冷汗。
龔如意叫村里人停了手,一臉帶笑的對馬扎根說道:“馬大哥你咋有空來這啦?”臉上有藏不住的怯意,那笑容也是生硬得很。
馬扎根看看兩個村幾百個村民都多多少少帶了傷,像一群斗敗了的公雞亂七八糟的躺在地上,大聲嘆了口氣,對龔如意說:“你這都四五十歲的人了,又是一村之長,脾氣咋還這么烈呢?打架生事能解決問題嗎?要是鬧出人命來誰負的了責任?”
龔如意一下被問得愣住了,他原本以為馬扎根會不管三七二十一,走過來直接就甩給他兩個耳刮子,沒想到竟是一副憂國憂民的姿態,心想莫不是大戲開唱前的鑼鼓聲,等他話說完了我不就得挨揍了嗎?越想越害怕,忙道:“對對對,馬大哥教訓的好!只不過這口魚塘子是咱倆村共有的,戚重威想獨吞,我氣不過這才動了點粗,嘿嘿,馬大哥別生氣。”說話的同時,眼睛從頭發縫里偷偷瞄著馬扎根,像看看他有啥反應。
馬扎根剛要走過來,龔如意下意識后退了幾步,害怕他沙包大的拳頭會像雨點一樣朝自己臉上狠狠招呼。
馬扎根不由笑了一下,“你怕啥?我只不過想和好好說幾句。”龔如意一聽終于松了口氣,立馬掏出煙來抽出一根遞給他,“馬大哥,你有話盡管講,我一定照辦!”
馬扎根接過煙,借龔如意劃著的火柴點了煙,吸了一口說道:“我是想咱倆村是街坊鄰居,早些年還吃一個井里的水呢,對吧?”龔如意慌忙說“是是是!”馬扎根又說:“既然這樣,就沒啥解不開的結,有事做到坐到桌子前面好好商量,和和氣氣,把話說開了,一切都不是問題,沒必要弄個你死我活,那樣叫上面知道了,對誰都不好。”
他這一番話說的入情入理,在場的人聽了,包括龔如意和戚重威都深感慚愧,像雞叨米一樣不停地點頭。
馬扎根繼續說道:“今個兒我就充當一回和事佬,對倆村子沒偏沒向,一碗水端平,這口魚塘子咱們平分,叫大家一起搞水產養殖,一起有錢賺。不過,我們漁南村這兩天為這件事費了不少力氣,對你們來說也省事了,你們多多少少得給點補償,要不然也不公平。你們要是覺得能行,那事情就這么定了,誰也不能再生事。要是不同意,愿意打就接著打,鬧出人命就以命償還。咋樣?”
龔如意心想你是不是吃錯藥了,竟還有這樣的好事?急忙說:“能行,這個法子再好不過了!我們村就給你們這邊出過力氣的每人十塊錢!”先前戚重威這樣提出要求他不同意,那是他不怕戚重威,就像壓壓他的氣焰。這回不同了,馬扎根不但沒打他,還做了對自己沒壞處的事,以為自己還賺了,所以就一口答應下來了。
就這樣倆村被馬扎根三寸不爛之舌,加上對龔如意的yin威,很容易就平息了這場干戈。后來流氓秀才王海亮還專門為這件事起了一個名頭,叫做:“一語定乾坤。”
今個兒活是干不成了,雙方都受了傷,事情了結后各自回家休養去了。
戚重威、龔如意兩人都嚷嚷著叫馬扎根跟自己回家吃飯,說不去就是不給面子。馬扎根沒法兩邊兼顧,只好說道:“這樣吧,都到我家里去,咱哥仨好好喝上他娘的三四斤。”倆人一聽都不太樂意,不愿意和對頭坐一塊,但不好駁馬扎根的好意,于是就跟著去了。
經過村委會對面的代銷點是,戚重威和龔如意過去買了煙酒,又到村里宰豬的張屠夫家掂了幾斤豬肉,走到馬扎根家交給劉三姐整治去了。
仨人從四點多喝到了昏天地黑,酒桌上各自說了很多話,在馬扎根的說和下,戚重威和龔如意盡棄前嫌,他倆把頭藏到桌子底下搗鼓了一陣子,說要和馬扎根八拜為交。馬扎根一想自己一沒權,二沒勢,三沒錢,能有兩個當村長的拜把子兄弟也是好事一樁,自己不圖他們什么,但馬小山還小,沒準兒哪一天就有用得著他倆的地方,于是爽爽快快就答應了。
喝完酒后,仨人一齊跪倒地上,撮黃土,燒紙錢,喝雞血,對天對地叨叨了幾句,就成了好兄弟,馬扎根為大哥,戚重威是二哥,龔如意排老三。走的時候馬扎根要去送龔如意,龔如意喝得一愣一愣的,就說好。
走在路上,龔如意突然有了一個想法,歪著脖子對馬扎根講:“大哥,小山子也有二十了吧?”馬扎根不知道他啥意思,回答說再過倆月就二十一歲整了。龔如意嘿嘿笑了幾聲,又說:“那也該說媳婦了。”
馬扎根心想他不會想為山子做媒,把龔家屯的哪家姑娘許過來吧,急忙說:“可惜外面一直風言風語,說我們漁南村的男人都是地獄里的魔鬼現了人形,哪有人愿意把閨女嫁過來?不然我們村也不會有那么多人打光棍。兄弟你要是肯為小山子做媒,那老哥可是感激不盡吶!”
龔如意笑著搖搖頭,說道:“大哥,媒人我是做不了的,要做你得請別人,噢,老二就行,也不用找別人了。”馬扎根被他弄得一頭霧水,搞不清咋回事,但隱約中感覺應該是件好事,就問:“三弟,有話你就直說,別拐著彎子急你大哥啦?”
龔如意呵呵直笑,說:“我那二閨女玉蘭有十八歲了……”馬扎根不等他說完,搶著說:“你的意思是?”“沒錯,我想把玉蘭配給山子做媳婦,咱兩家親上加親,你看咋樣?
馬扎根自然高興了,但還有一絲擔心,“三弟,你不怕……”“怕個屁,我才不信那鬼話呢!”龔如意大聲說道。馬扎根搓著手,心里真叫爽快,“好兄弟,你叫大哥說啥好呢?我替山子謝謝你了。”龔如意連忙擺手,“大哥,你這是啥話?兄弟我看得出來,山子不是一般的人,將來一定會出人頭地,玉蘭跟著他不會受罪的。”
馬扎根真的感動了,眼淚差點就嘩嘩落下來。“我想著過年以后,等開春的時候就叫他倆把婚事辦了,大哥你看咋樣?”龔如意伸著頭問道。
“好,太好啦!”馬扎根愉快得笑著,“兄弟,你放心,俺家絕不會虧待了玉蘭!”龔如意說那是那是,咱倆還是拜把子兄弟呢。
倆人說著就到了魚塘口,龔如意不叫送了,說離家不遠了,馬扎根叫他小心點就沒強送。分手之后,馬扎根幾乎是飛跑著回到了家,把事情原原本本說給劉三姐聽了。
“真的?那可是再好不過啦!哎呀,咱倆也不用成天為山子發愁了。”劉三姐正在洗碗,激動得差點沒把手里的碗摔到地上。
臨睡前夫妻倆合計著先把這件喜事告訴馬小山,省得他再打不起精神。說完了,劉三姐又想他今個兒下午剛受了傷,手上還綁著繃帶呢,還是過幾天再說吧。倆人性情都很高漲,一時間睡不著,于是借著勁頭痛快地辦了一回房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