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向東二十里之外,扎起了一片占地廣闊,軍帳綿延十幾里的大營。
大營的四門和中央位置,樹立起了高聳的“江”字大旗和“秦”字大旗。
這邊是江川帶著山甲的前鋒大軍扎下的營寨。
江家軍已經(jīng)改名為秦軍了,秦王之軍。
秦帝國是華夏歷史上第一個大一統(tǒng)的帝國,秦軍又是一支在歷史上威名赫赫的軍隊,江川自己現(xiàn)在又被封為秦王,他自己對于大秦帝國的榮耀也是心馳神往,所以干脆改名為秦軍。
江川之所以在這里扎營,而沒有直接進入京城,自然是有他的用意。
他在等著皇帝的條件。若是皇帝表現(xiàn)出足夠的誠意的話,那他不介意讓皇帝多活幾天,多當幾天傀儡皇帝。
若是皇帝玩虛的,甚至玩心眼,那江川更不介意給皇帝點顏色瞧瞧。
“主公,若是皇帝給的條件不滿意,您打算如何敲打皇帝?”在江川的王帳內(nèi),江川跟山甲相對而坐,兩人中間是一個小幾,上面擺著象棋,兩人正在下象棋。
江川會下的棋說起來也不少,象棋,五子棋,跳棋,陸戰(zhàn)棋,飛行棋都會,圍棋那種高大上的棋可是一竅不通的。
不過就算他會的棋也都是臭棋簍子。
不過山甲也是一樣的臭棋簍子。自從江川從天津衛(wèi)找到這盤象棋,并且教會了山甲之后,兩個臭棋簍子沒事的時候就來上幾盤。
都是臭棋簍子,偏偏還要裝的跟高手一樣每下一子都要琢磨半天,搞得在旁邊觀戰(zhàn)的白牧都打哈欠了。
倒是跟著白牧學(xué)藝的江流兒卻蹲在一旁看的津津有味的。不過最后還是被白牧給拉上學(xué)射箭去了。
山甲擺了一個當頭炮將江川的老將,江川思索了半天,最終拈起士給擋著,嘴上卻笑著道:“敲打小皇帝不要太簡單。我問你,小皇帝最怕的是什么?”
山甲拈起自己的炮,琢磨了一下后往右放在了最邊上,隔著一個江川的卒子準備吃江川的車,嘴里道:“皇帝最怕的那自然是當亡國之君了。”
江川跳馬擋在車前面道:“那誰去亡他的國?自然就是李自成大順軍啊。”
山甲不解的道:“可是李自成都跑了啊,這時候都撤到晉州去了。這京畿附近也沒多少成氣候的大順軍了啊,咱們總不能把李自成給叫回來吧?”
江川指著棋盤道:“你這炮再不走,我的卒子就給你頂了啊。李自成跑了沒關(guān)系啊,咱們手里可有十幾萬大順軍啊。”
山甲把他的炮急忙挪回自己這半邊,恍然大明白道:“主公你是說……”
江川一笑點點頭道:“懂了就好,好好下棋。這事情不該咱們操心,該煩心的是宮里那位。”
山甲一副了然的表情,兩個臭棋簍子專注的投入到棋盤廝殺當中。
…………
乾清宮,東暖閣之中,皇帝姬思遠在鋪著花紋繁復(fù),織工精絕的錦繡地毯上踱著步子,眉頭緊鎖。
首輔夏俊澤則是雙手攏在大袖之中面無表情。
司禮監(jiān)掌印太監(jiān)魏忠賢則是瞧著皇帝的神色,心中有數(shù)了,然后向著首輔夏俊澤問道:“閣老,不知秦王殿下派來傳話的人可有說為什么殿下駐足不前,暫時無法入城嗎?”
“陛下,那傳話的將領(lǐng)說了。秦王殿下駐足不前,非不愿,而是不能。”夏俊澤沉聲道。
“這是何意?難道還有人敢攔著戰(zhàn)無不勝的秦王不成?”皇帝停住腳步,盯著夏俊澤問道,語氣之中顯然有些不快。
“陛下請聽臣說完。秦王殿下的意思是說他為了入關(guān)勤王,出兵倉促,只攜帶了少量糧草輜重。自入關(guān)以來,連連大戰(zhàn),雖然每戰(zhàn)都是大勝,可是輜重糧草幾乎損耗殆盡。而且軍中將士也頗有損傷,并且還要供應(yīng)十數(shù)萬俘虜,如今糧草已經(jīng)耗盡,軍中已經(jīng)開始限制士兵口糧。且遼東貧瘠,又無糧草接濟,因此軍中士氣已經(jīng)不太穩(wěn)定,怨言不斷。
秦王擔心的是如果就此帶兵入城,這些士兵有可能因為既無糧草,又無軍餉而生出亂子來。
所以秦王決定先駐扎城外,想辦法籌集糧草和軍餉。若是能籌到足夠的糧草和軍餉,軍心就會重新穩(wěn)定下來,他就可以率軍入城拱衛(wèi)京師。若是再籌備不到糧草,那……”
說到這里,夏俊澤停了下來,露出為難的神情看著皇帝。
“說啊,若是籌不到糧草就怎么樣?”皇帝聽到此處,急的追問道。
“那臣就如實說了。秦王殿下說了,若是三天之內(nèi)再籌不到足夠的糧草和軍餉,他就只能率兵回遼東了,以免麾下士兵作亂荼毒百姓。還有那十幾萬俘虜,也只能就地遣散了。”
“不能回遼東!不能遣散俘虜。若是他回了遼東,李逆大軍又打過來怎么辦?朕誰都指望不了,只能指望秦王了,他要走了,朕這江山就完了。沒有糧草,沒有軍餉,那就快去籌集啊,籌夠了就快去給秦王送過去。”
皇帝一聽急了,一邊踱著圈子一邊大聲的說著,甚至有點無語倫次起來。
“是啊,閣老,秦王殿下若是回了遼東,遣散了俘虜,等到李逆大軍再打過來,那些俘虜又會再一次被裹挾,真的就無人可當了啊。秦王殿下現(xiàn)在就是咱們大明的頂梁柱,可不能讓他回遼東啊。老奴不懂兵事,卻也知道兵馬未動,糧草先行。這打仗沒有軍餉糧草那肯定不行,很有可能引發(fā)兵變啊。”
“秦王殿下也真是大明朝的忠臣,從遼東起兵開始,就是散盡家財招兵買馬,滅了滿清韃子,敗了李自成,也沒有要過朝廷一粒米啊。這樣的大忠臣,朝廷可不能寒了他的心啊。閣老,老奴平日里也攢下一些銀子,今天就捐出來,就當是為陛下分憂了。”
魏忠賢不失時機的插話了,他也是人精,看得出來這位首輔大人是要討秦王的好,他這個秦王線上的人自然不甘落后。
這番話說的也是在情在理,皇帝聽了也是無話可說,因為魏忠賢說的是實話。朝廷的確沒給過江家軍一文錢的軍餉和一粒糧食的糧草。
魏忠賢說完之后就從懷里掏出一張銀票雙手捧給了夏俊澤。
夏俊澤深深的看了一眼魏忠賢,接過來一看赫然是一張一萬兩的銀票。
皇帝看著魏忠賢,拍拍他的肩膀道:“滿朝文武,只有你這個老貨為朕真心分憂。你這點養(yǎng)老銀子都捐出來了,這滿朝文武卻是一個屁都不放,真是讓朕寒心啊。看看朕的內(nèi)帑還有多少錢,湊出來一些。宮里的開支用度再消減一些,總不能讓朕寒了勤王將士們的心。”
魏忠賢一聽伏地大哭:“主子,宮里的用度本來已經(jīng)很緊張了。您還這樣苦著自己,都是奴婢的罪過啊……”
魏忠賢哭的情真意切,皇帝也是頗為感慨,上前扶起他道:“滿朝朱貴,卻無一人能如魏忠賢這般忠心啊。”
說到這里,皇帝忽然情緒變得惱怒起來,咬著牙冷聲道:“哼,這天下不是朕一個人的天下,朕把內(nèi)帑的錢都拿出來了,那些人還想躺著享福?朕倒是要看看,朕這大明還有多少忠臣!魏忠賢,替朕擬旨,讓滿朝文武,勛貴宗師都捐款助餉,按照官職等級俸祿多少,圈定數(shù)目。兩日之內(nèi),若拿不出來,就讓錦衣衛(wèi)拿人!”
皇帝的話讓魏忠賢心頭一凜,知道這位主子是發(fā)了狠,也不敢多說,急忙躬身道:“奴婢領(lǐng)旨!”
夏俊澤心中也是凜然,不過他并沒有多大意外。只是在心中暗自嘆息,感慨那位秦王的手段太高明了。
他只用了一招按兵不動,皇帝就把自己的寶座往懸崖邊上又推了一步。
等到人心盡失的時候,那位到時候再上位就是水到渠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