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人商議了半日,吵鬧了半日,最終也沒有商議出個所以然來。
有人說這是敵人在玩空城計,這營寨之中其實已經沒有多少兵馬了,營寨外巡邏的兵馬其實都是幌子。
敵人的主力早就偷偷的藏起來了,準備趁著己方不備的時候從其他方向攻城。
也有人說敵人都藏在營寨中,就是故意示弱,讓己方輕敵,然后派兵偷營,到時候伏兵進出,再殺一個措施不及。
這兩種說法都各有一群人支持,雙方互相不能說服,一個個扯著嗓子在皇宮大殿上吵了起來,吵得面紅耳赤,依然互不相讓。
坐在上面的代善和濟爾哈朗兩個人沉著臉不說話,皇位上坐著的小皇帝福臨被吵架的場面下的小臉蒼白,緊緊閉著嘴唇,不敢說一句話,眼眶之中眼淚都快出來了。
皇位后面有一道懸著珠簾的小隔間,里面依稀是一個女人的身影。
雙方吵了半天,也沒個結果,代善和濟爾哈朗還是不說話,場面亂的跟菜市場一樣。
這時候,一個聲音忽然凍結了這些喧鬧。
“到底是什么情況,派一小隊人馬出去一探不就知道了,何須吵來吵去的。”
這是一個女人的聲音,正是從那道珠簾后面傳出來的。
這道聲音不大也不小,但是卻足以讓大殿中所有人的人都聽得清楚。
所有人都停了下來,一起看向珠簾后面的人影,眼神之中的含義各個不同,但是每雙眼睛之中都有些驚訝。
顯然是大家都沒想到她會在大殿上議事的時候開口說話。
“太后娘娘,所言有理。”濟爾哈朗起身對著珠簾后面微微點了點頭算是行禮了。
這個女人正是小皇帝福臨的生母,原來皇太極的妃子,永福宮莊妃,也就是歷史上被傳的很厲害的那個孝莊皇太后。
也就是被江川俘虜的那個滿清公主雅圖的生母布木布泰。
她跟得了天花死去的宸妃海蘭珠都是蒙古科爾沁部落的女人,兩人還算是表姐妹,一起嫁給了皇太極,這也是一種用來結盟的手段。
布木布泰為了兒子當上皇帝,不惜以委身多爾袞為代價,終于讓自己的兒子登上了皇位。
可是沒想到雖然自己兒子成了皇帝,自己也子憑母貴成了太后。
可是她發現,一切都跟自己當初想象的大不一樣。
布木布泰是個有政治野心的女人,她對權力有一種發自心底的渴望。本以為兒子成了皇帝,外朝還有多爾袞的輔助,自己這個皇太后定然會在朝中有很大的話語權。
可是沒想到,多爾袞自己其實內心也是想當皇帝的,他雖然迫于形勢推舉了福臨當皇帝,可是他的內心是想當不甘心的。
而且他也瞧不上一個小娃娃和一個女人的能耐,因此一當上輔政王就迅速的顯示出了獨裁的跡象,甚至連跟他一起輔政的濟爾哈朗都不太當回事了,更別說布木布泰和一個六歲的小皇帝了。
布木布泰心中很失望,但是她知道必須隱忍,繼續討好多爾袞,否則她們母子估計連命都保不住。
只是萬萬沒想到多爾袞親率大軍出征的第一仗就是一場大敗,自己也重傷昏迷。朝中局勢迅速被代善把控,連濟爾哈朗都快成了一個擺設了。
這個時候的布木布泰更不敢輕舉妄動了,安安心心的當一個木偶。
今天這個朝會,代善派人把她們母子請來其實就是當一個象征而已,她心里非常的清楚。
只是她聽了半天,終于忍受不了下面的嘈雜和那些貴族將領們的愚蠢顢頇,這才開口打斷了他們的爭吵。
濟爾哈朗表態,布木布泰有些驚訝,也有些欣喜,急忙在珠簾后面向著濟爾哈朗點了點頭算是回禮。
只有代善依然不說話,吧嗒吧嗒的抽著手中的水煙袋,猛吸了一口后吐出一道煙圈慢悠悠的道:“這是朝廷軍議大事,太后還請自重,不要隨便插話的好。”
代善本來就跟皇太極和多爾袞都有仇,如今大權在握,怎么可能對布木布泰好臉色。
這句話一下子讓布木布泰臉色漲紅,就好像被人狠狠的抽了一巴掌一樣愣在珠簾后面,一雙大眼睛死死盯著老代善的背影,說不清是憤怒還是吃驚。
她終于明白代善把她們母子請到大殿上并非是尊重,而是要拿羞辱她來強調自己的權威,心中一下子充滿了憤恨,死死的咬著紅潤飽滿的嘴唇,恨不得一口咬死代善。
但是她最終什么都沒做,片刻后聲音平淡的道:“哀家一時失言,還請禮親王,鄭親王和諸位王公大臣見諒。”
殿中所有人都驚疑不定的看看代善,又看向珠簾后面的那道影子,一時間面面相覷,氣氛頓時尷尬起來。
這時候,六歲的小皇帝福臨終于忍不住了,哇的一聲哭了起來。
代善黑著臉站了起來,把煙袋鍋子在靴底上磕了兩下,任憑煙灰落在一塵不染的大理石地面上,冷哼了一聲不緊不慢的道:“哭什么,這是什么地方,這是朝廷商議軍國大事的地方,不是讓女人插嘴,讓小孩子亂哭的地方。要哭,回后面哭去。”
代善的話讓下面的王公大臣都驚呆了,大家都愣愣的看著這位滿臉褶子的禮親王,不知道他怎么會突然說出這種大逆不道的話來。
上面那兩位畢竟名義還是一國之君和皇太后啊,代善剛才的話就跟訓斥自己的府中的女人和孩子一樣的口氣,這焉能讓人不吃驚。
代善的話把小皇帝福臨嚇得一下子止了,哭聲好像忽然被卡在了喉嚨,小臉煞白,膽怯的一抽一抽的扭頭看向珠簾后面的布木布泰。
“禮親王,哀家是先帝遺孀,當今皇太后,福臨是當今大清國皇帝,你身為臣子,怎么可以說如此無君無父的悖逆之言,你到底要做什么?”
珠簾背后的布木布泰終于忍不住了,掀開珠簾沖了出去,一把將福臨摟在懷里,盯著代善,臉色漲紅的怒斥道。
代善冷哼一聲,緩緩將手中的煙袋鍋子插在腰間的玉帶里,正要開口說話的時候,大殿外面傳來一個急促的聲音:
“報!敵人驅使了數千名大清百姓開始攻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