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說完,南宸從衣袖裡又掏出一錠明晃晃的銀子,伸到她面前。
玨玉看著他那雙有點粗糙大手,一點都不像江和璞那種白皙。“你要買什麼?”
“舀著。”南宸只是把那錠銀子放在她手中,什麼都沒說;但越是這樣什麼都沒說,玨玉越覺得被侮辱了,狠狠的侮辱了。
她走上前幾步,拉住南宸,喃呢的說:“想要說什麼就直接說啊,大不了我給回你,我缺錢但不缺那點尊嚴。”
“只是覺得,你需要,我能給罷了。”南宸並沒有她想的那麼多,抽回衣袖往院子裡走。
玨玉看著手裡的銀錠子,也許是自己想多了。
等她回到大院時,江和璞和江雪憶兩兄弟坐在院子裡唯一的一座小涼亭裡品茶,看到他們回來;江和璞開心的招手,“這麼快就回來啦,都排好架勢等開飯了。”
玨玉四周看了一下,趙晉已經不在這裡,也許是故意支開她離開的吧。不知道爲什麼,看到太子晉不在這裡,她反而鬆了一口氣,似乎見面的次數越少就越安全似得。
“小九,坐這邊。”江雪憶指了指旁邊的位置,他看定要是不叫她一定會直接回到房間去的。
被指定道姓的喊住,玨玉也不好推說什麼,再加上她對江雪憶並不討厭,還有把柄在他手上。
“好的。”玨玉把手中那錠銀子收好,走到江雪憶旁邊坐下;這個小亭子原本什麼都沒有,看來這些桌子凳子什麼的也是他們搬出來的吧。爲什麼要在外面而不在裡面呢,難道廂房裡會有什麼嗎?
她想著就扭頭往後看,不過和璞和雪憶並沒有去阻止她,而是緊盯著八寶食盒。
“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會挑菜的口味了?”爲長不尊的江和璞看到擺在桌子上各色的菜式,對南宸說,但一說完又覺得不對勁,看著玨玉,“小九,是你吧。”
“我心想這些都挺好吃的。”玨玉收回目光,如實回答道。
“是嗎?”
南宸坐下,一臉懷疑的看著她,說道:“你對冬青說你家境貧寒,看來對你來說,家境貧寒的定義和我們的不一樣。”
“呵呵。”一向很溫婉的江雪憶,這時不知道爲什麼,很不合時的笑起來。
一下子沒注意,在點菜露了餡,玨玉心跳快了八拍,胡亂扯到,“這不是因爲家境貧寒,所以在飯館做丫頭,這點東西都是那時候做丫頭學的。”
“偷吃的丫頭,專偷好吃的丫頭?”南宸似乎不知死活,繼續面無表情的說著,被和璞踢了一腳:“你就別鬧了,阿繡遇上她像蒼蠅看到糖那樣;你看到她像蒼蠅看到鹽一樣。”
“阿繡出去一下午也不見回來。”提到阿繡,玨玉馬上順著話題往下說,這個溺愛妹妹的傢伙,總有讓他移開注意力的方法。
南宸卻滿不在乎,其實寶貝妹妹一個人在京都的街上游蕩了整整一天,怎麼會不擔心呢;還能像他現在這麼神情自若,這能說明白一件事,“我已經安排阿繡到別的地方住了。”
怪不得。玨玉好像失去了最後一張王牌一樣,對付南宸,只有南繡這張王牌才管用。
晚飯吃到一半,江雪憶忽然放下筷子,看著玨玉說道:“剛纔你在窗戶外面聽到了多少?”
“什麼都沒有聽到。”玨玉吞下一口湯,當作壓驚。
江雪憶似乎也預料到她會這樣回答,他看了南宸一眼,南宸似乎猜到他要說什麼,正一臉驚訝的看著他。
“小九,趙晉是太子晉,不對,現在應該稱爲信陽王纔對。你知道信陽王嗎?”江雪憶說道。
玨玉想了一會,輕輕的點頭。
“當今太子是趙巖,人尊稱太子巖。雖說這個天下是趙家的,誰做太子我們管不著,也不會去管,但是趙晉是我們兒時的玩伴。”
玨玉聽到這裡,放下碗筷,不解地說,“你們因爲信陽王是兒時玩伴,就要幫他做這樣的事嗎;南宸,你家世代經營茶,難道也要因此葬送嗎?”
“小九是個好姑娘。”江和璞笑著說。
“你這樣想也沒錯,在你們出去的時候,太子晉和我們說,他覺得可以信任你。”江雪憶看著南宸,“至於他啊,你以爲要他放棄幾代人經營起來的茶業是那麼容易的嗎;你覺得阿宸真的是那種爲了一個兒時玩伴,不知道有沒有成功的機會,會不會株連九族這樣的大罪都去犯嗎??
“是嗎?”
玨玉看向南宸,南宸端著杯子,漫不經心的喝著酒,似乎江雪憶所說的那個,爲了一個未知的結局賭下全部的傻瓜是別人。
“除了你,還有誰知道?”玨玉好像一下子明白了他那過度的敏感和懷疑。
“沒有。”
南宸簡單的回答,而後又補充的說:“來到這裡的時候,給家父寄了信函。”
“就這樣,僅僅一封信就去做這麼危險的事,都置你家人於不顧嗎?”玨玉不明白他們的想法,在她的認知中,那些一朝君主一朝臣的忠義,不是她一個女子去承擔的。
“就是這樣,你也可以理解爲,我們以前作爲太子的侍讀,現在看著他落難,斷不會袖手旁觀。”江雪憶把兩手攤開,做無奈狀。
“侍讀?”玨玉把這詞重複了一遍,因爲家裡的生意遍佈很廣,她偶爾也會聽到一些官職的名稱。
“都是一些小緣由啦,你們不要講得那麼嚴肅,都這樣你叫一個女娃怎麼可能上我們這條賊船呢。”江和璞白了他們一眼,嫌棄他們說話嚴肅,殊不知自己說的才更嚇人。
“小九,總的來說,就是我們打算幫助太子晉復位,至於復位要做什麼事,大概你也會猜到。”他說著說著,被江雪憶推了一下,有時候覺得江雪憶纔是兄長,在他胡鬧的時候止住他。
“雪,我不是在胡鬧,既然太子晉已經說了可以相信他她,那麼總要讓她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才行。”江和璞收起笑臉,一本正經的說:“這是誅九族的事,總不能馬虎的過去吧。大致也這樣,阿宸你有要說的嗎?”
南宸一臉不耐煩的站起來,說道:“沒有什麼要說的,太子晉胡鬧你們就陪著太子晉胡鬧;她是什麼人,她蘇小九是什麼人,你們不是沒有去查過;她說的每一句話能保證嗎,我也不知道爲什麼在和你們胡鬧。”
說完,他頭也不回的往房間走去。
的確,他們不可能沒有去查過蘇小九的身份,但是她突然出現在官道,被冬青攔下;她的樣子極其陌生,幾乎沒有人見過;原本會以爲是外戚勢力派來的奸細,但他們暗地裡查訪覺得也不想;又想到他平日裡的習性,但是沒有聽說那個大戶人家的閨女不見了。
不過,既然大家都有直覺相信,便也相信了。除了南宸。
玨玉眨巴眨巴著眼睛,看著南宸離去的背影不說什麼,連一句辯解都不爲自己說。
到時江雪憶,溫和的對著她笑,“他這人從小想的多,別理他了。”
“其實他最正常了。”玨玉被他這樣罵了也不生氣,其實換作她也會這樣。
“幫你還要被你罵呢。”江和璞笑著說,把剩下的飯菜一掃而空,他總是吃這麼多看起來卻比弟弟雪憶還纖瘦。
玨玉好像想到二樓什麼問題,說道:“你們在旋風寨被抓,當作肉票,是因爲太子晉嗎?”
“我就喜歡聰明的丫頭,真不做我良妾?”這個話題似乎從來不會在他嘴裡消失,而他家裡的妾還真的不是一般的多,很神奇的是,都相處的很好。
玨玉打掉他想摸她頭的手,很不客氣的說:“是不是那時候太子晉在商隊裡,所以你們纔會被這樣小小的山寨給抓住?”
江雪憶沒有說話,只是笑,抿著嘴看著她笑,對江和璞說:“活該那時候你要朝她扔石子,阿宸的擔憂不無道理。”
雖然在涼亭裡,玨玉說著幫助太子晉是很危險也是不可以的事,但是一個人關上門來,發熱的腦子漸漸冷靜下來。
由於二哥經營的多種生意,很多時候她在屏風後面也會聽到一些關於職場上的話,也知道當今皇上近幾年來身體虛弱,每每不能上朝;也聽說了皇后姜氏的兒子趙巖立爲太子,皇后外戚很多人多做了大官,總有一些元老級的老官被迫害;還有很多不想與外戚作對的朝官,辭了官職告老還鄉;而這些問題皇上都不去理會,反而覺得這些告老還鄉的都是一些無能之人,不足以惋惜。
現在的國泰民安、太平盛世是假象?
但是這些對她來說,更像是一種說書人在說書,遙不可及。
如果外戚的力量真的影響到百姓,如果太子晉真的可以回覆朝綱,那麼會怎麼做,她要怎麼做?
他們說怎麼都查不到她的身份,也許是她從來都沒有在家人以及山莊以外的地方露過面,那麼這一點能不能成爲她的優點?
不是已經覺得不要再平淡的過,直到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