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這件事,景柏霖找了我,不過卻是什么也沒有跟我說,只讓我在客廳跪了一整夜。
第二天,他問我錯在了哪兒,我沒回答。
我知道我很沖動,但是我不認為我錯了,就算再給我一次機會,我的選擇還是不會變。
“那個叫夏小滿的女生,你喜歡她?”
這是景柏霖問我的第二個問題。
事到如今,我再否認才顯得奇怪,于是,我依舊選擇沉默。
景柏霖大概是想起了什么往事,居然沒有生氣,反倒是很奇怪地笑了一下。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對我說:“教訓人的手段有很多人種,你卻選了最愚蠢的一種。今天如果不是我,你已經被抓進去蹲大牢了知道嗎?想要保護別人之前,先想想怎么把自己保護好。越是情急,越要沉著,我記得我教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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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柏霖在說這些話的時候,神情祥和,沒有一絲暴戾,真的有一種一個父親在教育自己的兒子時的感覺,而這種感覺在后來的很多年里,依舊沒有改變。
雖然很不應該,感覺有點對不起老杜和在福利院里的那些孩子,但是景柏霖真的從不曾虧欠我。
所以即便后來知道他做了很過分的事,我還是叫他父親,從不曾改口。
小包子在醫院住了五天,我想方設法把打架這件事瞞了下來,沒讓她知道。
好在當時小包子也已經畢業,在她住院期間,我一手承包了她所有的離校手續,也沒讓她有機會再返校。
畢業的那一個月,我陸陸續續收到了來自鹽城各大企業的邀請,最后,選擇了綜合實力最強的一家上市公司就正式去上班了。
而小包子就沒那么幸運了,畢業后一個月,她幾乎就在各大人才市場里奔波,不過卻依舊一無所獲。
畢業后第二個月的第二個周末,小包子忽然找上了我,很委屈地告訴我她的房租到期,身上的錢花完了,無家可歸。
我想也不想地讓她回家去,可她卻怎么也不同意,即便我把她關在了門外,她還是不依不撓,直到深夜還不離開。
最后,我還是妥協了,但當時只答應收留她一個晚上而已,沒想到卻是請神容易送神難,小包子就這樣徹底賴上了我。
如果我的記憶沒有出錯的話,我記得小包子家里的條件應該還是不錯的,所以她說自己身無分文無處可去一點也不可信,不過我也沒有拆穿她。
因此,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其實不是小包子賴上了我,而是我默許她走進了我的生活圈。
只不過,因為性格使然,我比小包子更沉得住氣,也更加懂得隱藏自己的感情。
在我能確定自己能給她一個什么樣的未來之前,我不想,輕易給出任何許諾,可是我又自私地不肯放她離開,不靠近,也不推拒。
從那一天起,小包子就正式進駐我那間單身公寓的客廳,沙發成了她的床。
有好幾次我都想對她說,讓她去臥室睡床,又每每收住了話頭。
隨著小包子每天向我表白次數的增加,我越來越覺得自己是不是自私過了頭。
一方面害怕回應,一方面卻又心安理得地享受著小包子的愛意。
我心里無比清楚,我的不拒絕在小包子的心里,就是一種默許接受的信號,所以她看著我的眼神才會一天比一天還要熱烈和期待。
期間,從不曾主動和我聯系的景柏霖忽然給我來了個電話,問起了我的近況,我只是簡單答了幾句,可沒想到,景柏霖甚至比我自己還要清楚我的生活狀態。
“阿盛,我想你應該清楚,當年我為什么要收養你。你最好牢牢記住,你將會是我的接班人這件事。你這個年紀,有喜歡的人很正常,在心理和生理上都是。不過,不要讓她占據你太多的時間和精力。你知道我不喜歡干涉你的私事,但是如果有必要,我不介意干涉那么一兩次。”
我當時嘴里應著是,可是很顯然,我沒有做到。
隨著和小包子朝夕相處的時間越來越長,我發現,小包子漸漸的成為了我生活中的一部分,哪怕她什么都不做,就只是傻傻地坐在客廳看電視,或者睡覺而已。
當時我也不知道,景柏霖要的是一個“聽話”的繼承人,他表面上給我自由,不過是因為我的成長都沒有脫離他預設的軌道,而很顯然,小包子的出現已經偏離了他的預設,所以他特地打電話來提醒我。
他向來不允許有什么人和事脫離自己的掌控,所以如果確定自己無法在掌控,他從不介意換個人選。
殺雞儆猴的手段,景柏霖用起來向來熟輕就駕,是我被他這么多年來在我面前偽裝出來的“和善”給蒙蔽了雙眼,忘了景柏霖實際上是個什么樣的人。
如果早知道會是那樣的結局,我不會讓小包子住進我的公寓,就算她再怎么耍賴再怎么哭,我都不會讓她住進來。
我不會讓自己有機會這么留戀她,以至于還那么不知天高地厚地對她說了“我們結婚吧”這樣的話。
這么多年來,如果我有做過什么能讓我后悔終身的事,那恐怕就是和小包子說了那一句“我們結婚吧”。
我永遠都記得,我和小包子約好去民政局的那天,是周二。
我本來已經向公司請了一下午的假,可是卻在半路上遇到了沈曼。
會記得沈曼這號人物,是因為她是小包子唯一經常掛在嘴邊的人。
當時,她的狀況看起來很糟糕,衣衫不整的,整個人看起來精神恍惚。
看到我,她就死死地拉住了我的衣袖,哭個不停。
因為她是小包子的朋友,怕小包子知道后怨我,我無法丟下她不管。
可是無論我問她什么,她都三緘其口,就是不停地哭。
最后,我把她安頓在附近的一家酒店里,準備去完民政局之后再和小包子一起來帶她走。
離開的時候,為了安撫沈曼又花了一點時間,所以當我真正出發前往民政局的時候,時間已經很晚了。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我剛從酒店出去,景柏霖神的秘書就適時出現,連事由都沒問,說可以把車子借給我。
公司離民政局有很長一段距離,又臨近下班時間,當時我心里著急,不疑有他就接受了他的好意。
我心急如焚地朝著民政局的方向趕,開始的時候也沒注意,直到車子開上了高架,才發現車子的剎車失靈,而當時車速已經高達一百二。
車禍發生的瞬間,我的腦海里閃過了小包子那張哭泣的臉,緊接著便是一陣猛烈的撞擊。
如果我的記憶和推斷沒有出錯,應該是撞上了安全島之后方向偏離,隨后又撞上了旁邊的一輛貨車,因為是在高架上,估計是引發了連環車禍。
事實證明,我當時的推斷并沒有出錯。
一個月后,當我在醫院清醒過來的時候,這件事就得到了確認。
那一天,我見到了久違了的儲謙。
正如我之前所預料的那一般,他成了一名優秀的外科醫生,而我的手術就是他主刀。
據說當時送來的時候傷勢很嚴重,只剩下半條命,是儲謙硬生生把我從鬼門關拉回來的。
而我,一心還系在小包子身上,在第一時間向儲謙打聽了她的情況,卻得知了她父母也在和我車禍同一天發生了車禍的事,不過他們沒有我那么幸運,而是當場死亡。
儲謙說,小包子的父母發生車禍的時候,正在前往尋找小包子的路上,而小包子,在民政局門口等了我整整一夜,她父母發生車禍的時候,她還在那里……
我的心,開始劇烈地抽疼起來。
我不知道,在我昏睡的這一個月時間里,小包子一個人到底是怎么過來的。
是不是哭了,是不是受委屈了,是不是感覺到害怕無助,又是不是恨透了我……
我恢復意識的第一天,就想要去找她,是儲謙的一句話,徹底讓我清醒了過來。
他說:“景盛,你真的覺得只是意外而已嗎?”
意外?不,一切都發生得過于巧合,剛好是那一天,剛好都是車禍……
小包子父母的那場車禍不知道,至少我這邊,肯定不是什么單純的意外。
“景盛,你知道景柏霖是個多么小心謹慎的人,你認為他的車子在什么情況下會出現剎車失靈的情況?”
答案只有兩個,第一,有人想要他的命,而我剛好成了替死鬼,第二,這本來就是他為我準備的。
而答案,恐怕是后者。
否則,景柏霖的秘書,不會在那個時間,那個地點,出現得那么湊巧,還有他把車借給我的行為,都詭異到了極點,一切,就像是早就預謀一樣。
而他們會把這個破綻留得那么明顯,恐怕不是不小心,而是故意的。
直到了那一刻,我才終于明白,之前景柏霖對我打的那通電話,是想告訴我什么。
都怪我太蠢,居然沒有領會他的言下之意,而現在,我居然還要靠著儲謙的提醒,才把前因后果串聯起來。
也是到了那時候,我終于明白原來我才是那個該死的罪魁禍首。
我根本就沒有資格,再去見小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