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輕的嘆息聲在這寂靜的室內擴散開來,引得一道道視線為之轉移,只見得一名身著職業裝青年一頭扎了進來,隨即腳下猛然頓住,沒敢正對滿屋的目光,側著臉望向門外,模樣好不局促。
“沈華,你怎么回事?”許德昌認出了青年正是他的助理,沈華,當下臉色一黑,質問道,要知道,這是在開公司最高級別的董事會,就算他許德昌身為常務副總裁,也必須謹言慎行,而眼下,他的助理居然連門都不敲,就這樣冒冒失失闖進來,別看只是有違職場禮數,后果卻可大可小。
沈華向許德昌望去一眼,又飛快地將視線轉向門外,滿臉的苦澀。
“是我讓他帶我來的,有什么不滿只管沖我來。”回應聲從門外傳來,片刻后,一道略顯削瘦身影邊整理著衣裝,邊緩步進入到眾人的視線之內,下一刻,會議室內的空氣陡然凝固,好些人的表情直接僵硬在了臉上,而兩片視屏畫面當中,秋若雨與歐陽夏青均是不顧矜持地投來豁亮的目光,直勾勾地將那道削瘦身影鎖定。
葉寧頭發蓬亂,臉上還沾著些塵土,身上是那套皺巴巴,臟兮兮,血跡斑斑的迷彩服,從形象而言,寒磣得讓人不忍多看一眼,更是與此處的場合格格不入,但這絲毫不妨礙他成為焦點的存在。
“我已經餓了三天,手機又沒電了,只好一大早站在馬路邊上吃灰,一個多小時被十多次拒載才總算叫到了車,然后從西市回來,這一路堵堵停停花了近五個小時,要不是在樓下遇上沈助理,我連車費都付不出,本來想先填飽東西,換身衣服,可偏偏聽到了一些情況,讓我不得不馬上趕來這里。”
目光在緩緩掃動,在一些熟悉的面孔上稍稍凝頓,最后與視屏畫面中秋若雨的一對明眸對上,葉寧露出一臉苦笑,一番話猶如自言自語,似是對眾人略作解釋,又似說給秋若雨一人聽的,話末,笑容斂去,徑直來到空置的主座,一屁股坐下。
他的這一舉動,讓得不少人人眉頭一皺,卻無一跳出來質疑。
沈華完成了“使命”,悄悄退了出去,并將門輕輕帶上,會議室內一片詭異的沉寂。
“剛才我在門外聽到幾句,有人提出十三點五億收購秋總手上百分之十的華遠股份,是誰?”在眾目睽睽之下,葉寧無視墻上“禁止吸煙”的標志,很隨性地點起一根煙,愜意地抽了一口,吐出一團濃密的煙絲,這才緩緩地道,聲音平和,沒有刻意提高音量,也沒有刻意加重語氣,就仿佛在問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問話如同石沉大海,沒有人回答,不過,半數目光已經轉向了視頻畫面中的歐陽振華,后者滿面肅穆,濃眉高高聳起,如果仔細觀察便會發現,在他的眉眼之間有著一抹沒能完全掩飾的糾結與遲疑。
“葉哥哥,我爸...”歐陽夏青臉色變幻了幾下,一咬牙,就想替父親解釋一番,可才剛起了個頭,就被歐陽振華的聲音給蓋了下來:“是我風華集團向秋總提出收購意向。”
葉寧抬眼看看他:“你是?”
“我是歐陽振華,風華集團的總裁。”
“哦,那你就是歐陽夏青的父親咯。”葉寧似笑非笑地道:“我不信你會不清楚秋總持有的股份現在已轉到了我的名下。”
歐陽振華不置可否:“這與我有什么關系,秋總覺得價錢合適,又能夠主做,那這買賣就成了,要是秋總覺得價格不合適,亦或是做不了主,否了就是...在商言商,做買賣的對象無所謂,關鍵是買賣本身,當然咯,之前十三點五億的報價是建立在你生死不明的情況下,現在嘛,我也知道價格需要重議,先放一放吧。”
葉寧暗道一聲:“好一只狡猾的老狐貍。”一番符合商人身份的場面話說得毫無毛病,還主動將這筆買賣擱置,顯然,歐陽振華已經意識到,葉寧的意外現身會給接下來的局勢帶來變數,是以,果斷抽身,選擇了作壁上觀。
罷了,就算歐陽家做得再過分,只要沒對秋若雨帶來人生傷害,看在歐陽夏青的面上,自己也不可能較真。一念至此,葉寧也就沒盯著不放,目光一轉,找上了陸海燕:“陸姐,聽說今天的董事會你是發起人,之前我從沈助理那里聽說了一些情況,不過他畢竟不是公司高層,知道的也很有限,能不能麻煩你,把剛才會議的內容,以及接下來會議的內容和我說一說,哦對了,在場還有不少生面孔,你也給一一做個介紹。”
陸海燕表情很不自然,心中那叫一個“后悔”,要是早知道葉寧能平安歸來,她才不會趟這次的渾水,更不會在些許利誘下當什么該死的發起人,假若時間可以倒退,能有一次重新選擇的機會,她即便不改投陣營,也會置身事外。
蔡家六方聯合又如何,有林家撐腰又如何?當初華遠尚處于市級之列,蕭家,葛家,杜家,金家,再聯合四大批發商一同圍剿,結果呢?華遠一飛沖天,邁入省級行列,蕭家成為歷史,葛家成了華遠附庸,金家賠了少爺又折兵,杜家謀得了一個華遠董事的席位,卻是付出了極為高昂的代價,這一切的始作俑者,可以說就是葉寧一人。
前車之鑒,后事之師也。
“無論什么情況下,哪怕葉寧招惹了再強大的敵人,陸家即便不和他保持同一陣營,也絕對不要站在他的對立面,這個男人深不可測,斷不可憑著主觀臆測去推斷他的極限。”這是陸家入股華遠的協議簽訂的當晚,陸會長特意將陸海燕叫進書房,著重強調的一點,她陸海燕一直牢記在心里,從沒想過違背父親的叮囑,而且從內心來說,她也與父親的觀點一致,怎奈,陰差陽錯,天意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