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跑了多遠(yuǎn),李志林坐在一塊大石頭上小憩片刻。遠(yuǎn)處是默默流淌的洙河水。此情此景使他猛然記起,五年前他和師姐去龍女寺會師父的路上,就曾在這兒小坐。師姐還給他講著劉海蟾和望城觀的故事,當(dāng)時(shí)師姐也坐在這塊巨石之上,微風(fēng)吹起她的長髮飄飄揚(yáng)揚(yáng)的,她嫣然的笑容,溫婉的話語,一切的一切似乎就發(fā)生在昨天。
如今,巨石還在,洙河水猶淌,人兒卻生死未卜。
李志林面向河水呆呆地坐著,浮想連連。
突然。從北面?zhèn)鱽硪魂嚹_步聲。李志林紋絲未動(dòng),暗暗觀察來人。有兩個(gè)二十幾歲的漢子腰間別著單刀,一看就是江湖人物。兩人也走到這塊大石頭旁,分別坐在李志林的背後。
一人低聲說:“丁師兄,師父這次率弟子們傾巢而出,真的是爲(wèi)了裴將軍?”
姓丁的“噓”了一聲,回頭看了眼李志林,見他呆若木雞般地靜坐在那兒,稍稍放了心,壓低聲音道:“朱師弟,你說話就是不小心。裴將軍的事豈能在人前議論。無極宮好象捉了於十六的徒弟周若雲(yún),聽說於十六就是她害死的。這女子心腸好狠啊!”
李志林本來肚內(nèi)好笑:“不知這兩人是哪個(gè)門派的弟子,他們一定以爲(wèi)我是附近的莊戶人……”後來聽到他們談?wù)摰綆熃阒苋綦?yún)殺了師父於十六,他渾身一顫,想到:“這怎麼可能!師父被害了?師姐害的?絕對不可能!”
卻聽姓朱的輕聲道:“丁師兄,你忘了最毒婦人心啊!爲(wèi)了裴將軍,殺師也算不了什麼,要是換成我,我說不定也會這樣幹。要知道有了裴將軍就有了八輩子花不完的錢,還會得到天下第一的劍法,他奶奶的,這太刺激了。”
丁師兄嘆道:“想不到我們形意門會出你這樣一個(gè)叛徒。殺師之罪可不小啊!”
朱師弟怨道:“丁師兄,我還不就是和你這麼瞎說兩句,和別人哪敢這麼說。”
丁師兄站起身,彈了彈身上的灰塵,說:“朱師弟,我們還是快快去無極宮吧,免得師父和師兄弟們等急了。”
朱師弟應(yīng)道:“好吧!丁師兄,你可別把我纔剛說的話告訴別人。”說著從石頭上跳到了地上。
丁師兄低聲答應(yīng)著,兩人往西而行。
李志林心道:“我正好偷偷跟著他們省得問路了。”他剛要起身尾隨著,卻聽另一個(gè)人說:“兩位形意門的師兄,可否帶小弟一塊兒去拜見師父。”口音生硬,顯然不是本地人。
李志林先前聽到丁、朱二人自稱形意門弟子,並未留意。因爲(wèi)他根本不知道形意門是怎麼回事。如今聽來人說起形意門,就留了心。
卻聽丁師兄道:“姓左的小子,你冒充形意門弟子,存心不良,再要糾纏,別怪我們不客氣。”
姓左的道:“兩位師兄若不信我可以演練一套形意拳給你們看看,我?guī)煾附泻露鞴猓易云邭q就跟著恩師學(xué)藝,我絕對不是假冒的。”
朱師弟左腿往前一邁,右手探出,說:“本門從沒有什麼‘壞恩公’‘好恩公’。丁師兄,這小子要比劃比劃,我們就陪他耍耍。”
丁師兄道:“正是。”說話間,三人交了手。
李志林回身觀看,見那個(gè)姓左的年紀(jì)與自己相彷彿,頭上戴了一頂灰色的帽子,身上的衣服有點(diǎn)大,很不合體,這種打扮顯得不倫不類。但是模樣卻很是俊美,李志林心道:“這人透著富貴之氣,一定是大戶人家子弟。”
再看他一會兒龍嘯虎吟,一會兒馬鳴猿啼。一會兒鼉形雞態(tài),一會兒鷂翻燕飛,一會兒蛇曲鴕升,一會兒鷹落熊縮,掌法極是奇特巧妙。只看得李志林如癡如醉,暗道:“原來拳掌之功可以如此奇妙。”禁不住默記於胸。
丁、朱二人的拳腳之法,卻與前者大不相同。忽開忽合,大起大落。氣勢非凡,威力卻平常得很。
二十幾招之後,姓左的已佔(zhàn)了上風(fēng),他邊打邊說:“兩位師兄,我們形意拳講究的是‘心意誠於中,肢體形天外。’我說的對不對?”
朱師弟慌亂之中,抽刀在手,罵道:“什麼城中城外,老子給你一刀,讓你萬朵桃花開。”舉刀便剁。丁師兄也使刀上前夾擊。
姓左的並不慌張,依然用形意拳應(yīng)對。又拆了五、六招,丁、朱二人的兩把單刀幾乎同時(shí)被姓左的一抖間落地。只聽姓左的笑道:“兩位師兄,我這招;金雞抖翎‘使得對嗎?”說著一拱手,上前深施一禮。
李志林見他這招使得神采奕奕,趾高氣揚(yáng),一幅雞態(tài)十足的樣子,禁不住暗暗佩服。忽然見丁、朱二人輕輕拔出匕首,往正鞠躬行禮的左姓小夥頭上刺落。
李志林大是惱火,他本想用雙指真氣抵擋,可惜太遠(yuǎn),沒有必勝的把握。於是大吼一聲,飛身從巨石之上躍下。也學(xué)著使了一招“金雞抖翎”,丁、朱二人的匕首同時(shí)被抖飛,兩人雙雙摔出丈餘,只嚇得大驚失色,爬起來顧不上拾刀和匕首,撒腿就跑。
姓左的小夥衝李志林一施禮,道:“原來師兄也是形意門的。你這一招比我使得勁道可足了十分。小弟左春暉謝過師兄。想不到丁、朱兩位師兄忽施暗算,這可不是我們形意門的行徑。”
李志林一擺手,說:“小弟李志林不是形意門弟子,適才只是照葫蘆畫瓢。”
左春暉驚道:“什麼葫蘆什麼瓢?你說什麼?”
李志林聽他聲音細(xì)軟,說起話來仔細(xì)斟酌著字句,似乎很怕說錯(cuò)了。心道:“這個(gè)外鄉(xiāng)人雖然長得極是俊美,說話卻有點(diǎn)怪怪的味道。”當(dāng)下說:“我們快追丁、朱二人,一定會找到形意門的師父。”
左春暉點(diǎn)頭道:“對!對!你很聰明。”
李志林第一次聽別人讚美自己聰明,不覺有些飄飄然,心道:“他奶奶的,原來我這麼聰明。”兩人一路向西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