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衛轉過頭去,一眼就認出了說話那個人,他就是和自己交過手的聯邦特工杰克。
杰克旁邊,當然是特工凱文。馬上,其他的一大群人都向大衛和丹尼爾圍了過來。
“繳槍,然后再把他們銬起來。”凱文命令手下說。
“你們一定很奇怪我們是怎么找到你們的。”杰克得意得笑了笑,“這全得靠他。”杰克回頭望了一眼,一個人從他們身后走了出來。
眼前這個人,大衛和丹尼爾都再熟悉不過了。他就是他們在LAPD的上司,喬治-范恩斯副局長!大衛和丹尼爾都驚呆了。
“丹尼爾,”范恩斯說,“我也是無意發現你昨天坐飛機離開洛杉磯的。因為有人無意向我提起他在機場看見了急匆匆的你。我不敢想象你是來幫一個A級通緝犯的忙,雖然你們以前是很好的搭檔。直到我查到你是買了去賓州的機票,我才真的感到不對,所以通知了他們。”范恩斯看看身旁的凱文和杰克,嘆了一口氣。
“對,”凱文說,“昨晚我們在雅典城有一面之緣,大衛,不過你還是挺能干的,愣是又讓我們在城里白找了一晚上,直到我們接到范恩斯副局長的消息,直到我們找到丹尼爾的手機信號來自附近的發射塔,又直到這家旅店的老板在電話里告訴我的確有個叫丹尼爾的人登記入住了他的店,這可真不湊巧。”凱文看著范恩斯微笑著,眼神里充滿了謝意。
“你們想怎樣?”丹尼爾說。
“還能怎樣,當然是帶你們回去領賞。起來吧,跟我們走。”
丹尼爾和大衛被押上了車,在關上車門之前,丹尼爾還死死盯著站在一旁的范恩斯,眼里有說不出的恨。
“丹尼爾是我連累了你。”在押犯人的鐵籠車里,大衛對丹尼爾說。
“喔,別這么說,是我害了你才對,都怪我不小心,被他們尋到了蹤跡。范恩斯,真該死!”
“其實他也沒有錯。”大衛低聲說著,然后把頭靠在了椅背上。
得到大衛已被抓到的消息之后,麥赫馬上給自己的主教伍德打去了電話,征求他的意見。
“告訴他你們的通緝只是一個誤會,警告他以后不要再插手這件事,然后放了他。這不僅僅是我的意見,也是教皇陛下的意見,我的孩子。”伍德主教語重心長地說。
“好,我聽教皇陛下以及您的建議,我會照辦的。”
麥赫掛斷電話之后,吩咐凱蒂這件事先暫時不通報媒體。幾個小時后,凱蒂敲開了他辦公室的門,說:“長官,他們還有半個小時就到了。”
“好,把他們分別關到兩個不同的審訊室,任何人都不要和他們說話,除了我。”麥赫說。
“是的長官,我這就去安排。”
聯邦調查局,審訊室。門口的守衛為他們的長官打開了門。
“你們先出去。”麥赫命令審訊室里的兩個押手犯人的手下。
“遵命,長官。”那倆人齊聲回答之后,轉身離開了審訊室。
審訊室的門被關上了,四周空間里還不斷回蕩著冰涼的關門聲。
因為這是一間封閉的房間,完全封閉。因為罪犯心理學家相信,一個黑暗而封閉的房間會讓罪犯內心的無助與不安超過再普通房間的十倍。也就是說這樣的審訊室更容易激發罪犯的矛盾與恐懼,更容易讓他們坦白真相。
現在,在這間密閉的審訊室里,只有兩個人,一個是麥赫,另一個就是大衛。
大衛被銬在一張椅子上,他的頭頂有一盞大大的聚光燈,從上而下照著他。聚光燈的燈罩讓光線在地上圍成了一個分明的圓圈,在這圓圈之外,就是無盡的黑暗。大衛雖然睜著眼,卻什么也看不見,除了從頭頂傾瀉而下的燈光中偶爾飄過的灰塵。但大衛知道,房間里還有一個人,在剛剛開門那一剎那由門外射向這個黑暗空間的逆光中,他看到了一個瘦瘦高高的剪影。那個人應該是個長官,他命令里面押守的兩個人出去了。然后,門又關上了,聚光燈的外圍被黑暗貪婪地填滿。而那個進來的人,一步也沒走,一句話也沒說。他就站在門邊,他一定是在打量著我,大衛想。
一個在明,一個在暗。
在明的人被局部的光線所包圍,而光線的外圍卻因此陷入一個完全無法洞察和了解的黑暗。在暗的人可以隱藏在光圈四周寂靜而無邊的黑暗之中,他們觀察,剖析著聚光燈下的那個暴露無遺的人。很多審訊者相信,黑暗中的剖析,能真正刺中光線中被審訊者的心。黑暗讓暴露的光明一箭斃命,光明無法防御和反抗,因為他甚至連暗箭的來路都不清楚。
只有死在光線的暴曬之下。
“讓我先告訴你本次談話的結果。”麥赫突然說,語言里沒夾雜半點的衷情,就像一個機器人所發出的聲音。
面對一個突兀的句子,大衛心里一驚。無法準備無法預知甚至沒有聽到對方的一個自我介紹。突兀的一驚。這也許就是光明的悲哀。
“本次談話的結果,就是,”麥赫頓了頓,接著說:“你將被釋放。”
釋放?為什么?是在騙我?大衛腦子里又被這來自黑暗的擾動逼出了一串問號。
“你將被釋放,回洛杉磯繼續做你的警察,在日落大道旁吹海風,和你的女朋友一起吃一個情侶冰淇淋。一切,都恢復原樣。”麥赫圍著大衛轉圈,他從黑暗的四面八方打量著大衛,而大衛卻看不見他,除了他“啪嗒 啪嗒”的腳步聲。
啪嗒的腳步聲,就像鐘表的秒針在走。但它的速度,卻又不像鐘表那樣是精確的。它時快時慢,時近時遠,時隱時現,讓人把握不住,琢磨不透。一個人在空無一物的黑暗中,如何能真正感受到時間。時間走了兩圈,突然在大衛的正面停了下來。
“禮尚往來,我放一個A級通緝犯走,然后給他提一個小小的條件,那就是,請他不要再攙合這件事,無論他已經知道了些什么。我想他一定懂我的意思。”
放我走?為什么?他其實大可不必這樣做,大衛想。他只需要簽個字,給陪審團和法官打個招呼,關我十年二十年讓我沒辦法再在這個世上“為非作歹”,搶他的“生意”。
“年輕人,怎么不說話?忘了告訴你,我耐性可不好。”
刺眼的光線仍然籠罩著大衛。幾秒之后,他說:“感謝你們的開明,我接受你的條件。”正所謂,好漢不吃眼前虧。
“這就對了,我的孩子。”
大衛聽他說完,突然,一顆頭伸向了他的面前。
瘦削的臉,刀子般的眼神。
“記住,這是主對你恩惠。”伸過來的那張臉對大衛說。
大衛認出他來了,他就是麥赫。下令通緝他的麥赫。報紙上登過的那個赫赫有名的FBI指揮官之一,斯賓賽-麥赫。真是聞名不如見面。
在強光下,大衛還看見了一樣東西,那就是麥赫脖子上吊的一個十字架。銅制十字架,大大的,上面鑲有許多紫色鉆石。好熟悉的樣式。一個FBI的指揮官好像不應該這么張揚地表露自己的宗教信仰。大衛想。
門又關上了。不久,兩個穿制服的人走進來,打開了燈,然后把大衛押了出去。
樓下,聯邦調查局新聞發布廳。里面有很多整天都守候在那兒的記者。他們想從新聞發布窗口里,得到休伊特案的最新消息,沒想到這次是麥赫指揮官走進來了。
人群一陣騷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