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冬,鵝毛般的大雪瀕臨而至,彷彿是積壓許久後的一次發泄,那樣的肆無忌憚與不顧一切,那些飄落的雪花猶如鵝毛般從天而降,將本是一片灰色的大地渲染成一片雪白,似乎是它們的潔白始終無法掩蓋人間的罪惡與黑暗,所以它只能選擇不停的降落與覆蓋,企圖可以遮蓋那些污濁和不堪。
凜冽的寒風吹過臉頰有些刺痛,飄落的雪花落在稚嫩的臉頰上隨即滑落消逝,一身白衣的我站在雪地裡,望著漫天的飛雪,淚水漸漸滑落,在蒼白得近乎透明的臉頰留下兩道清晰的淚痕。
看著前方將士們所包圍的棺木我真的不敢相信爹爹溫暖的懷抱從此不在,不敢相信那個曾經叱吒風雲、英姿颯爽的爹爹此刻就躺在那冰冷狹隘的地方,
他不是說過下雪了就回來陪我賞雪的嗎?是不是孃親走了他便不再願意陪我了,是不是我將孃親找回來他就不會躺在那裡了,痛楚,無盡的痛楚,爹爹終於還是扔下了我一個人,恐懼與悲傷佔據了所有,連我平日裡最害怕的寒冷都感覺不到了,雪不知疲倦的下著,風盡情的呼嘯,而我早已成了淚人。
那是我第二次哭泣,第一次是在孃親離開的時候,我拼了命的追趕那輛前行的馬車,摔倒後被爹爹抱在懷裡不停的哭泣,淚水打溼了爹爹引以爲傲的戎裝。
孃親走的時候沒有和我說過一句話,我一直不明白她爲什麼要離開我離開爹爹,我們是如此的依賴著她,還記得以往爹爹每次出征,她都會帶著我送他,每次她總會哭,雖然不是很懂,但我想孃親應該是很愛爹爹的吧,否則爲何每次他走之後孃親就從來不笑,一直到爹爹回來她纔會展露笑容,然而就是這個曾經只爲爹爹展露笑容的女人竟如此無情的將我們拋棄了,甚至沒有一句離別的話語。
她明明看見了我的哭泣與不捨仍是執意離去,小的時候不理解,直到長大了還是無法理解,爹爹是個將軍,不得不爲了保家衛國常年征戰,其實如果我懂事一點就會明白,戰死沙場對他來說是最高的榮耀。
九歲那年一直以來在我眼中戰無不勝的爹爹就那樣去了,那年冬天的雪得好大好大,漫天的雪花,冰雪籠罩著大地彷彿爲它披上了一身銀裝那樣的寂靜和寒冷,那年,我失去了一切包括—愛。
站在高高的白樓之上,遙望這片淒冷的夜空,享受著此刻的寧靜,也只有在這一刻我的心纔是祥和的,然而還是有人打破了這片刻的安寧,是他,這裡一切的主宰:“王爺這麼晚還不休息嗎?”他走近與我並肩而立,側過臉看向他,英氣逼人的臉龐從未改變,多的只是沉穩內斂和更加的難以捉摸。
第一次見他的情形還在腦海,那是爹爹死後的第二個月,我雖然得到皇上的眷顧可以不愁吃穿但畢竟是無父無母的孤女。
唯一陪伴在身邊的也只有孃親的陪嫁丫頭—月娘,爲了我,月娘甘願不爲人婦,雖然那個時候意識還是有些朦朧與淺薄,但還是明白,自己似乎會拖累了她,不想成爲她的負擔,也爲了自己不再是別人口中的孤女,我決定去找孃親。
幾經週轉,求了不少叔叔伯伯才從他們口中知道孃親可能在蘇州,聽說是又嫁人了,好像還是一個書香世家,給人做了填房,雖然孃親嫁人對我來說有些失落,不過能找到她總是好的,以後就能和孃親在一起了,也就是爲了這個夢,我揹著月娘連夜出走。
還不滿十歲的我幾經辛苦終於到了蘇州,原以爲可以在這裡找到認識孃親的人,可誰知還未打聽到關於孃親的一點消息便被人販子抓進了青樓。
對於青樓我還是有些瞭解的,那是殘害女子的深淵,一旦進去便會被世人唾棄,我不要變成那樣,於是一次又一次的逃跑,可是每一次都是他們抓了回來,而每一次他們都會餓我好幾天,他們捨不得打我,說是要有好的賣相,打傷了留下了傷疤就賣不了好價錢。
儘管如此,我仍不願放棄,我不要一身榮耀的爹爹有個萬人唾棄的女兒,我不要死後無顏面對爹爹,我還要去見孃親,也就是這些信念才讓我支撐了過來。
由於前幾次失敗的經驗,我學會了動腦,假意順從他們,然後在他們放鬆了警惕時我便再次逃跑了。
這一次我真的已經跑出了很遠,可是爲什麼,爲什麼就在我以爲可以逃出這噩夢般的牢籠時他們還是找到了我,由於我的數次逃跑已經激怒了他們,還害得他們損失了不少錢,所以這一次他們對我也不再容忍,就在抓到我的大街上將那無情的皮鞭一次又一次的向的揮來。
滿身是血的我仍是匍匐前行,那些人面目猙獰的在我身後咆哮:“死丫頭,看你能爬多遠!”拖著殘破不堪的身子,我盡力往前爬行,然而那無情的皮鞭再次襲來,灼熱的疼痛感如一條火舌般頓時蔓延全身。
就在這時,一雙白色的鞋子出現在我面前,死死抓住那雙鞋的主人:“求求你,救我,救救我!”無力的擡起頭想看一眼那唯一的希望,然,終是抵不過身體的疲憊,昏厥過去。
那個如陽光般刺眼的男子果真救了我,但從此我便註定了要活在他的陰影之下,那年我十歲,十年過去了,當年的柔弱孤女現已成爲瑞王府的頂尖殺手。
“夜如—,如果我死了,你就自由了,期待嗎?”他微笑著看著我,期待著我的回答。
“如果王爺覺得夜如不再可信或者已經沒用了,大可以毫不費力的殺死我。”剛纔的笑容還凝固在嘴角,可眼中卻已沒有了笑意,無邊的寒意蔓延開來。
在這裡他就是主宰就是神一樣的存在,而我的話語已經觸犯了他的底線,多麼危險的信號啊,如果他真的要殺我那就死在他手中吧!心裡已經做好了準備,然而那雷霆之怒卻並未如預期般到來。
他眼中的寒意已經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聲嘆息:“哎!我認爲雖然沒多大希望但你仍是期盼著的呢?卻原來你是根本就不信”轉身離去,看著他離去的背影,是那麼的單薄與瘦弱啊!任誰也不會想到這樣的一個貴公子就是那個翻手爲雲覆手爲雨的人物,那雙纖細的手曾沾過多少王侯將相武林豪傑的鮮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