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池和小閣本來都走到樓梯口了,卻又跑回來扒在門邊眼巴巴地問:“對了,大哥,藍兒到底幾時回來?”
葉嘯樓挑了挑眉,淡淡地道:“該回來的時候,她自然就回來了。”
小池皺著包子臉哼哼:“藍兒說話不算話,她怎麼自己一個人就……”
“小池!”小閣緊張地拖著小池的手轉身就跑,一直跑到戲月樓外才停了下來。小池氣喘吁吁地問:“小閣,你跑這麼快做什麼?”
小閣橫了小池一眼,撅著嘴道:“說你笨你還真不動腦子!你也不想想,咱們想溜出去玩的事要是讓大哥知道了,不知道又要被罰抄千家詩多少遍!”
小池趕緊捂著小嘴緊張地東張西望,看看周圍沒人,這才撇了撇嘴道:“哎呀,我一時忘記了嘛……對了,小閣,我們從大哥那兒拿出來的東西你還回去沒有?”
小閣瞪眼道:“你笨啊,難道你不想出去玩兒了?爲什麼要還回去?”
“可是……”小池咬著手指小聲道:“藍兒都跑了,沒有人給我們帶路,我們也玩不成了。要是大哥發現東西不見了,他一定知道是我們乾的……”
小閣自信滿滿地拍著胸脯道:“不怕不怕!小池,你又不是不知道,大哥對於那些裝滿了的暗格都是半年纔看一眼的。而且,大哥不是說了嗎,藍兒不久就會回來。咱們再把那些東西留幾天,等藍兒回來問問她再說,省得還回去再拿出來多麻煩?”
“可是……如果藍兒很久都不回來呢?”小池的圓臉皺成了一團,擔心地問:“小閣,你說她要是回來了,大哥會不會把她關起來?要是大哥把她交給孫大娘……”
小閣撇了撇嘴道:“小池,你太不瞭解大哥了。大哥對藍兒的態度一直都和對其他丫鬟不同,而且你沒見這次藍兒前腳跑了,大哥後腳就急火火地追出府去?大哥纔不會把藍兒交給孫大娘整治呢。”
“小閣,你爲什麼知道大哥對藍兒不一樣?”小閣好奇地發問,眼睛眨啊眨的。
小閣把胸脯一挺,得意洋洋地道:“因爲——我是男人!”
“額——羞羞臉……”小池對小閣扮了個鬼臉,兩人嘻嘻哈哈地追逐著跑開了。
…………
杜藍一覺醒來,發現天色已經開始發白,忙翻身坐起。
“藍兒妹妹醒了?”花奴坐在桌旁,仍然保持著昨晚的那個姿勢,臉上帶著溫柔的笑意,可眉宇間卻透出些淡淡的疲倦。
杜藍有點不好意思地揉著眼跳下牀來,一邊穿鞋一邊訕訕地道:“對不起,花大哥,我睡過頭了——不是說好了一人睡半晚的嗎?你怎麼不叫醒我?”
花奴溫柔地笑道:“反正我也不想睡,而且,能這樣守著藍兒妹妹你睡覺,我就算一輩子不睡,也是心甘情願的。”
“……”杜藍尷尬地掉過頭看看窗外,喃喃道:“天快亮了,花大哥,我們走吧。”
花奴幽幽地問:“我們現在去哪兒呢?難道要在大白天硬闖葉府?”
杜藍突然沮喪起來:“我……我還真不知道現在該去哪兒。”
花奴斜睇著杜藍:“既然不知道,那我們還是繼續北上吧,你不是說要去找你的師父嗎?”
“呃……”杜藍遲疑了一下,小聲道:“反正都回來了,也不急在這一天。”
花奴似笑非笑地看著杜藍:“藍兒妹妹,你既然放不下,又何必離開?”
“纔不是!”杜藍撇了撇嘴角:“我只是好奇,想看看你們的人到底有什麼圖謀。”
花奴深深地看了杜藍一眼,幽幽地道:“藍兒妹妹,你放心好了,葉嘯樓不會有事的。”
“我,我才懶得管他的死活呢!”杜藍嘴上說得強硬,可心裡終究是有點心虛——她真的一點也不在意葉嘯樓的安危嗎?這問題只有她自己心裡才清楚。
花奴站起身來,淡淡地道:“既然藍兒妹妹你不知道去哪裡,那我先帶你去一個清靜的地方,有熱鬧看時我們也一定不會錯過。”
“嗯?”杜藍挑了挑眉,疑惑地問:“要去哪裡?”
花奴淺淺地笑著:“去了你不就知道了?”
杜藍的眼珠子一轉,突然笑了起來:“花大哥,你該不會是要回春花樓吧?”
“似乎……只要事情不關乎到葉嘯樓,藍兒妹妹便還是這麼聰明。”花奴似笑非笑地說著,眼神又變得有些幽怨哀傷了。
杜藍撇了撇嘴,訕訕地道:“我纔沒有關心他……我只是擔心我爺爺纔會留下來的。”
“唉——有時候,欺騙你的人往往是你自己。”花奴幽幽地說完,率先越窗而去。
杜藍呆了片刻,輕輕地咬了咬嘴脣,忙跟了上去。
趁著微明的天色,兩人從春花樓的後院越牆而入,花奴領著杜藍悄悄地進了後面的閣樓,潛入了一間散發著淡雅清香的閨房。
“這……是你的房間?”杜藍四下裡一打量,不由得有點好笑——葉嘯樓那戲月樓的花廳,收拾得像青樓似的,反倒這春花樓裡花奴的房間,處處透著一股大家閨秀的書卷味兒。
花奴倚坐在桌旁,彷彿又變回了那個白衣勝雪的花魁,嫵媚地淺笑:“沒錯。”
“你就這麼確定這裡不會有人來?”杜藍輕輕地挑眉問。
花奴悠悠地笑著:“不是不會有人來,而是沒人敢來。”
“……”杜藍默然片刻,嘆氣道:“我差點忘了,花大哥你在謎城是大有地位的人,都是受了我的拖累,才落到這樣的境地。”
“藍兒妹妹,其實我還要感謝你。不是你,我或許永遠都只是春花樓裡的花奴,永遠也做不回我自已。”花奴低低地道:“而今,我要爲自己而活。”
杜藍緩緩地問:“花大哥,現在你還不肯告訴我嗎?那個神秘人……就是你們謎城的首領,到底爲什麼要殺我?你又爲什麼要救我?”
花奴以手托腮,幽幽地道:“藍兒妹妹,我只能告訴你,他要殺你,是因爲你妨礙到他了……而我要救你的原因,你真的不知道麼?”
杜藍故意忽略花奴的問題,仍然問:“我想不出來我到底哪裡妨礙到他了。”
花奴斜睇著杜藍,緩緩地道:“你自己好好地想想,藍兒妹妹這麼聰明,其實就算我不說,你也遲早會想明白的。”
杜藍沮喪地嘆氣:“看來你是高估我了……有水喝沒有?”
後面的這句轉折得太突兀,花奴愣了愣,這纔會過意來,不由得掩脣輕笑:“喲,不好意思,我這地主當得太差,藍兒妹妹來了,連口水都沒準備——小蝶!”
“姑娘,您有什麼吩咐?”門口突然閃出來一個身著粉綠衫裙的身影,把杜藍嚇了一跳。這穿粉綠衫裙的小蝶無聲無息地出現在門口,彷彿“她”先前就一直屏著呼吸潛伏在門旁似的。
花奴淡淡地吩咐:“去,沏兩杯碧螺春來。”
“是,姑娘。”小蝶用刻意逼得尖細的嗓音回答著,低著頭退了出去。
杜藍的神情一時間有點呆滯,直到花奴輕笑出聲,才疑惑地眨了眨眼:“花大哥……你……不怕他們知道我們在這裡?”
花奴悠然一笑:“躲躲閃閃有時反而不如正大光明來得安全。你別忘了,在謎城,除了他,便是我說了算。我今天就和你一起呆在這裡喝茶聊天彈琴,且看看他們要如何動手?”
杜藍想了想,又問:“那麼……他在這裡嗎?”
花奴當然知道杜藍所說的“他”,指的是謎城的一把手。他輕輕地搖了搖頭:“不在……至少此時不在……雖然這裡是謎城在金陵的總部,但他很少到這裡來的。”
“你們在金陵到底有幾處這樣的分部?”杜藍看似漫不經心地提問,其實眼神裡卻透著狡黠的光芒。
花奴卻似乎無意隱瞞,想也不想地回答:“其他的都是一些潛伏的單個暗樁,集中在一起行事的,只有這裡。”
“哦——”杜藍隨口應著,不由得開始在心裡盤算:“謎城的老大,肯定不會蹲在某個暗樁那裡。看花奴這作派,他也不像是會甘於委屈自己的人……那麼,他會藏在哪裡呢?”
杜藍覺得眼前的迷霧正在漸漸地散去,頭腦裡逐漸地有了一絲隱約的線索——神秘人,也許並沒有躲藏在哪個陰暗的角落。他,應該和從前的花奴一樣,正用了另一種掩人耳目的身份出現在人前……而且……杜藍開始回憶她來到金陵後所接觸到的人和事。因爲,她幾乎可以肯定,這個人一定就隱藏在她在金陵見過的這些人中。
他……會是誰呢?
杜藍的眼睛突然亮了亮,喃喃地道:“難道……是他?可是……沒理由呀……”
正在這時,極輕的腳步聲傳來,小蝶託著兩杯茶走進來,恭恭敬敬地放在桌上後,對花奴躬身稟道:“姑娘,春媽媽說了,你回來就好,一切自有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