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藍一臉無辜地道:“二少爺,我能是什麼人呢?藍兒只是想以後找個機會,帶著二少爺和三小姐偷偷地溜到外面去玩玩。”
“去外面玩?”兩張小包子臉不約而同地開始發光,兩眼裡滿是驚歎號。
“嗯。”杜藍故意東張張,西望望,然後神秘兮兮地在兩人耳邊小聲說:“過兩天不是老太爺的壽辰嗎?到時府裡一定會來許多客人,大家都會很忙。我們就趁這個機會偷偷地溜出去,二少爺,三小姐,你們覺得這主意怎樣?”
小池大張著小嘴,兩隻烏溜溜的眼睛眨啊眨的,小聲地問:“藍兒,你的意思是說,我們離家出走?”看她一臉緊張又興奮的表情,便知道這小姑娘是動心了。
小閣抿著嘴想了想,卻問:“爲什麼我們要跟著你出去呢?我們自己一樣可以溜出去。”
杜藍仍然笑得燦爛:“那麼,二少爺,三小姐,你們出去了,能走多遠呢?是到金陵城東逛逛,還是去秦淮河邊看看花船就回?”
“這個……”小池和小閣都有點茫然了。他們雖然自小錦衣玉食,但是卻從未獨自出過門。別說讓他們離家出走去見識江湖風光,就算扔他們倆在金陵城裡的某個旮沓,恐怕也得要僱了馬車才找得到回家的路。
小閣反正是不想在一個丫鬟面前示弱的,所以抱著胳膊斜著眼反問:“我們不行,難道你就可以?”
杜藍輕輕地嘆了口氣,臉上又有了些淒涼的神色:“我從滄州來到金陵,不也是孤身一人嗎?”
小池雖然年紀小小,但已經具備了女人最容易氾濫的同情心,忙小聲安慰:“藍兒,現在你是我們葉府的人,我和小閣都不會讓你再流落街頭。”
小閣頗有幾分懷疑地問:“我們跟著你出去,會不會最後也會變成逃難的?”
杜藍掩脣嘻笑道:“怎麼會呢?如果是二少爺和三小姐要出門,咱們肯定得先帶夠盤纏,不然,哪有銀子吃喝玩樂?”
小池想了想,很認真地說:“可是,藍兒,我……我……沒有銀子。”
小閣也一臉犯愁地點頭:“我也沒有銀子。”
杜藍故意皺著眉想了想,喃喃道:“是呀,沒有銀子可真是難辦得很。我當初就是盤纏用完了,連飯都沒得吃,才只好賣身進府做了丫鬟的。”
聽到杜藍這麼一說,兩個小包子滿臉的希翼全變成了失望,小池沮喪地搖頭:“不行,要我餓肚子,我寧可不出去了。”
小閣耷拉著腦袋,小聲嘀咕:“一頓不吃飯,我都會餓得沒力氣走路。”
杜藍看起來也挺犯愁,摸著頭髮上那根小小的銀釵自言自語道:“就算把這根釵當掉,也換不了幾兩銀子……”
她的話還沒說完,小池和小閣已經愁容盡去。小池摘下左耳垂上的金花形耳釘,舉到杜藍眼前問:“藍兒,這個能換不少銀子吧?”
“嗯。”杜藍點點頭。
“嘻嘻,這就好辦了。”小池的臉又笑成了一朵花。
小閣也得意洋洋地道:“藍兒,你放心,到時我們多帶點珠寶出去,還怕沒有銀子吃飯嗎?”說到這裡,他轉過頭隨口問:“對了,小池,我們以前過家家玩過的珍珠翡翠你都放在哪兒了?”
小池咬著手指頭想了想,不確定地說:“我記得是扔在雜物間的一個盒子裡了,不對,好像是埋葬那隻小麻雀時給它當了陪葬……唉,那麼久的事情,我怎麼想得起來?”
杜藍在一旁忍不住悄悄地擦了擦汗——用一大盒的珍珠翡翠給一隻小麻雀做陪葬,這種事恐怕也只有這兩個娃娃才做得出來。
小閣滿不在乎地揮舞著胖胳膊說:“記不起來就算了,反正,大哥屋裡的好東西我都能找得到。”
“擅拿大少爺的東西?這怎麼可以?”杜藍驚慌地搖頭。
小池和小閣一左一右地靠在她身邊,小池拍著自己的小胸脯保證:“放心吧,藍兒,不就是拿點珠子玉佩?大哥不會生氣的啦。”
小閣摸著雙下巴補充:“再說了,那些東西是大哥的,就是葉府的,是葉府的,也就是我們的,我們拿自己的東西出去玩兒,大哥他憑什麼生氣?”
杜藍咬著牙,好像很爲難的樣子。直到小池和小閣一停地下保證出主意,她才勇士斷腕般地點了點頭,小聲道:“那……就這樣說定了喲,二少爺,三小姐,這事你們可千萬別向旁人提起,不然咱們就溜不出去了。”
“放心吧,我們一定不會告訴別人。”小池和小閣的眼睛都閃著激動興奮的光芒。他們雖然生長在富豪之家,但從小父母在家的時候不多,大哥又奔波於生意場和風月場之間,老太爺卻常年躲在自己的小院裡不知道是養病還是在做什麼,真正陪伴他們一路長大的,就是府裡的這些丫鬟、婆子和小廝。但是因爲兩人的身份尊貴,下人們對他們通常是唯唯喏喏,不敢得罪半點,也不敢隨便放兩人出門,生怕出現意外。說得好聽,他們是錦衣玉食的少爺和小姐。說得不好聽點,他們就是兩隻被關在金絲籠裡從未見過世面的雛鳥。
但是杜藍,是第一個教育他們什麼書該看什麼書不該看的人。也是第一個陪著他們給他們講老半天故事的人。所以,他們自然而然地就對杜藍有點莫名地信任和親近了。跟著杜藍去外面玩耍,這件事情對葉嘯閣和葉嘯池的誘惑力太大了。
杜藍伸出兩隻手來,小池和小閣也各自伸出一隻胖乎乎的小手,三人擊掌爲盟,開溜計劃就算是訂下來了。
這時,腳步聲傳來,凝香輕輕地敲門道:“藍兒妹妹,你關著門做什麼?”
杜藍打開門,凝香看見小池和小閣坐在房間裡也並不感到奇怪。因爲自從杜藍中毒以來,小池和小閣一天都不知道要往戲月樓裡跑多少趟,而且總是一頭鑽進杜藍屋裡聽故事,直到杜藍“虛弱”到連說話都有氣無力時纔會稍微安靜一會兒。
“凝香姐姐找藍兒有事?”門開後,杜藍又變成了那個低眉斂眉,有點固執又有點膽小的平凡丫鬟。與剛纔誘拐兒童的女賊形象判若兩人。
“二少爺好,三小姐好。”凝香略微打了個招呼,又看了一眼桌子上的飯菜,才道:“是花神醫來了,問你吃過飯了沒,說是吃過飯後要給你再把一把脈。”
“好,我馬上就來,有勞凝香姐姐。”杜藍答應完,再回頭看小池和小閣時,兩個小娃娃卻齊唰唰地對她擠了擠眼,笑嘻嘻地道:“別忘了我們的約定,我們先回去準備準備。”說完,兩人手牽著手,蹦蹦跳跳地搶先跑下樓去。
杜藍輕輕地扯了扯嘴角,想要笑一笑,卻突然又笑不出來了。雖然成功地策反了兩個小娃娃,並且可以理直氣壯地席捲一包珠寶跑路,但是一看見走廊上已經點上了燈盞,她便意識到天已經黑盡了。
“嚴府真是個好地方啊……”杜藍心不在焉地走著路,心裡卻默默地籌劃,要不要今夜去嚴府裡走一圈,順手拿點盤纏。
“嚴子凌的爹是金陵的府臺大人,府裡一定有不少好東西,身爲第N代盜聖傳人,既然從金陵過,總不能入寶山而空手回吧?”杜藍心裡雖然在不停地找藉口,但是眼中的慌亂無助卻泄露了她的底細。
沒錯,就在先前小閣對她說“保證一輩子不讓你餓肚子”的時候,她心裡突然沒來由地一酸,隱約察覺到了自己最近經常會情緒失控的根由。當她意識到自己有可能竟然對葉嘯樓這樣濫情的人動了心的時候,哪怕她是一個身負絕技的女神偷,心裡的驚恐駭怕也和普通的小女兒家沒有兩樣。
不過,在短暫的無助惶恐過後,杜藍立刻作出了決定,那就是,儘快將玉佩拿到手,然後遠走高飛。當然,還想順手牽走小池和小閣。
小池和小閣的問題好解決,可是玉佩該怎麼弄到手?偷?搶?還是通過立功得賞?這些問題杜藍現在都暫時沒辦法考慮了。因爲,此刻,樓下還有一個未知的因素在等著她——杜藍纔不會天真地認爲自己的演技能騙得過花陀。如果花陀真是大師伯的徒弟,那麼,即使杜藍隱藏得再好,他也一定能從脈象中察覺杜藍的身體不僅一點也不虛,反而是好得不能再好。
可是,他爲什麼要幫著杜藍隱瞞呢?
杜藍此刻的身份雖然只是丫鬟,但卻常在葉嘯樓左右。花陀明明察覺了她體內潛藏的內勁,身爲葉嘯樓的好朋友,他怎麼會放任她這樣一個會武功的人隱藏在葉嘯樓身邊?
就在杜藍心裡疑問一個接一個涌現的時候,樓梯已經到了盡頭。花陀坐在客位,臉含微笑地看著低著頭一步一挨地走下來的杜藍,悠然道:“藍兒姑娘,看來你仍然沒有好好進食。你看看你,腳步虛浮,面無血色,雙目無神,此乃氣血虧虛之兆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