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大哥,你在這裡稍等,我去去就來。”杜藍看見不遠處有幾處農家,便將花奴放在路旁的一棵樹下,讓他倚坐在樹幹上,自己卻飛快地向著其中的一處房屋掠去。
過了一盞茶的功夫,杜藍從那農家出來時,卻已經換了一身粗布衣衫。等到杜藍回到樹下,花奴淺笑道:“藍兒妹妹,我還是覺得你穿女裝最好看。爲什麼又盜了一身男裝?”
杜藍微微一笑,搖頭道:“誰說我這衣服是盜來的?我可是花了銀子從那農家手裡買下來的。難道你不覺得,男裝行走江湖更方便些嗎?”
花奴卻淡淡地道:“藍兒妹妹,你在躲著他吧?”
杜藍臉上的笑容倏忽之間就不見了。默默地望著漸漸明亮起來的天際,她的眼神顯得有些茫然無助,可她卻倔強地咬著牙輕聲道:“我爲什麼要躲著他?我只是不想再看見他而已。”
“藍兒妹妹,雖然我很希望你再也不見他的面,但我卻不願意見到這樣落落寡歡的你。”花奴幽幽地道。
杜藍垂下眼簾,輕輕地咬了咬嘴脣,再擡起頭來時,臉上已經換上了頑皮燦爛的笑容:“花大哥,你放心。不見他的面,我反而活得更開心。”
花奴淡淡地道:“藍兒妹妹,你何必欺騙自己呢?你明明心裡牽掛著他。”
杜藍搖了搖頭:“我沒有說謊。我想我是真的應該離開了。”
杜藍說的是真心話。在沒有遇見葉嘯樓之前,她何曾有過這許多的煩惱?可是自從認識了這個花心薄情的浪蕩子,她便平添了許多心事,做事也開始瞻前顧後,不若從前乾脆。她真的很不喜歡這樣的感覺,可是到了如今,她似乎已經不能完全主宰自己的心意了。
花奴輕輕地道:“就算是天涯海角,我也願意陪著你去。不過,現在我這個樣子,大概是沒辦法陪你了。”
杜藍挑了挑眉:“花大哥,我說了,你不能保護我時,換我保護你——我不會扔下你不管的。”
“阿彌陀佛,真是個有情有義的小女娃娃!”這聲音突然在杜藍的身後響起,驚得杜藍連忙轉過身來,卻見身後三丈處,不知何時竟然多出一個灰袍的大和尚來。
這是一箇中年和尚,身材頗高,相貌十分俊美,雖然穿著一身打著補丁的灰不溜丟的僧袍,卻絲毫無損他超凡脫俗的氣質。
杜藍緊張地盯著這中年和尚,心中暗驚。雖然她在和花奴說話沒有防備,但這和尚能走到這麼近的地方都沒被她察覺到,可見此人的功力絕非泛泛之輩。
花奴也看見了這個大和尚,可是他卻一言不發,只是一眨不眨地盯著這和尚,眼睛卻漸漸地溼潤了。
中年和尚向著花奴大步走了過來,杜藍忙閃身擋在花奴身前,緊張地問:“你想做什麼?”
中年和尚微微一笑道:“小女娃娃,你放心,貧僧沒有惡意,只是想救他一命。”
雖然經過了擦洗,花奴此時衣衫上仍然血跡斑斑。他倚著樹幹而坐,緩緩地開口,聲音卻有些輕微地顫抖:“……師……父……”
聽見花奴的稱呼,杜藍愣了愣,立刻反問:“這位大師,你是花大哥的師父?”
中年和尚單手合什道:“阿彌陀佛,這正是貧僧的不肖小徒。”
杜藍“哦”了一聲,輕輕地讓開了道路。只見那中年和尚蹲下來扶著花奴,眼睛上下一打量,便搖頭道:“小女娃娃,他的頭骨碎得七七八八,你雖然給他正了位,可是卻包紮得太緊。阿彌陀佛,還好貧僧來得及時,否則,以後小奴就算好了,也得變成一隻多角怪,只能戴著頭套出門了。”
杜藍眨了眨眼,有點不服氣地喃喃:“不會吧?我包紮的時候,都是小心翼翼地貼著頭包紮的,應該不會有問題。”
中年和尚一邊動手拆去杜藍包紮上去的破布條,仔細地觀察了一番花奴頭上的傷,點頭道:“嗯,這麼重的傷都還能留得一口氣在,小奴你吃了小陀的不少靈藥吧?”花奴尚未答話,他卻又將手一擡,聳了聳鼻子,笑道:“咦?我怎麼聞到了生生造化丸的味道?看來,小陀這幾年收集到了不少好東西。阿彌陀佛,有好東西都想不到師父——好一個孽徒!”
杜藍終於跳了起來,大叫:“哎呀,我知道了,您一定是大師伯!”
“大師伯?”中年和尚回頭來看了杜藍一眼,突然眉開眼笑地問:“小女娃娃,你叫貧僧什麼?”
杜藍這時卻反而遲疑起來,喃喃自語道:“呀,不對,師父說過,大師伯和我爺爺差不多年紀——你不是大師伯。”
中年和尚聽到杜藍這麼說,臉上的笑容更放大了三分。他的雙手在花奴的頭上飛快地移動著,嘴裡卻不急不緩地道:“貧僧圓通,小女娃娃,你的師父是不是叫妙玉?”
杜藍的眼珠子轉了轉,偏著頭問:“你……您,真是圓通師伯?”
中年和尚卻只是笑瞇瞇地問:“你師父她還好吧?”
“我師父她很好。”杜藍再打量了圓通幾眼,忍不住好奇地問:“大師伯,您是易了容的吧?”
花奴的情緒已經比剛開始的時候平靜了許多,聞言答道:“藍兒妹妹,師父他老人家從來不易容,都是以本來面目行走江湖。”
杜藍眨了眨眼,小心翼翼地道:“可是,我聽師父說,大師伯您明年就七十了。”
“不錯,貧僧明年七十……原來師妹她一直記著。”圓通笑瞇瞇地又問:“小女娃娃,你師父她在哪裡?”
杜藍卻不答反問:“大師伯,怎麼你看起來這麼年輕呢?”算起來,圓通應該比杜齊還長著一歲,可是,他看起來卻似乎和葉青雲年紀相仿。所以杜藍心裡難免疑惑。
圓通淡然笑道:“阿彌陀佛,一切皮相皆爲空,只要有適當的靈藥和手段,青春永駐又有何難?師妹她最愛研究這些駐顏之物,小女娃娃你難道連這點也看不穿?”
“啊?”聽了圓通的話,杜藍突然呆住了,她這纔想起,從小到大,師父的相貌像是真的沒什麼大的改變。想到這裡,她忍不住惴惴地發問:“大師伯,我師父她比您小幾歲?”
圓通往花奴嘴裡又塞了一粒藥丸,這才站起身來道:“既然你師父沒告訴你,那貧僧也不敢說。對了,你師父現在何處?”
“我師父一直都住在妙法庵。”杜藍笑道:“怎麼這麼多年,都沒有大師伯您的音訊?師父她可惦記您得緊。”
圓通喜道:“當真?那妙法庵在何處?”
“就在燕京北,離天青峰不遠。”杜藍吃驚地看見花奴竟然扶著樹幹慢慢地站了起來,忙上前扶著花奴,驚喜地道:“花大哥,你能站起來了?”這一刻,她對圓通的身份再無懷疑——她的師父妙玉師太曾經說過,大師伯圓通的醫術出神入化,尤其是對於外傷的修復,只能用“鬼斧神工”來形容。
此時,花奴的頭上多了一層薄薄的透明的東西。杜藍試探著用手摸了摸,卻發現那東西冰涼光滑,剛好貼合花奴的頭部,連弧度都顯得流暢自然。
“大師伯,這是什麼東西?您是怎麼把它套到花大哥頭上的?”杜藍百思不得其解。
圓通笑呵呵地道:“那不是套上去的,而是這種東西,”說到這裡,圓通從袖中摸出一個癟癟的皮囊,接著道:“這裡面裝著一種奇樹的樹汁,我在裡面添加另一味藥粉後,把它塗在小奴的頭上,不過幾次呼吸之間,它就會凝結成一張薄而硬的膜,這就能保護小奴的頭不會再輕易受到碰撞,且能保證骨骼不會因爲相互間擠壓而變形。”
“原來如此!”杜藍咂舌道:“那以後花大哥都要一直套著它嗎?”
“不用,過幾天等骨頭長好了,我自然會替他破開這層硬膜。”圓通解說完,又笑瞇瞇地問:“小女娃娃,你能帶貧僧去見見你的師父嗎?”
杜藍剛要點頭,卻又遲疑起來:“呃……大師伯你自己去吧,我暫時還不想回去。”
圓通燦爛的笑臉立刻低落了幾分,喃喃地道:“小女娃娃,是不是你師父吩咐的,不準你帶我去見她吧?唉,幾十年了,師妹她的氣還沒消麼?她還是不肯見我一面麼?”
花奴幽幽地道:“藍兒妹妹,師父他尋找二師叔已經許多年了,不如我們還是繼續北上?”
杜藍不由得有些猶豫。可是花奴又道:“你以爲,我們不向北走,他就找不到你嗎?需知葉家的信息靈通,並不比謎城遜色多少。”
圓通愕然問:“謎城?阿彌陀佛,小奴,你說‘謎城’的可是那個新近冒出來的殺手組織?”
聽見圓通提起這茬,杜藍的柳眉便陡地豎了起來,聲音也提高了幾分:“不是那個是什麼?哼,大師伯,您是怎麼教徒弟的?爲什麼要放任花師兄爲非作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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