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齊苦著臉喃喃道:“難道……這丫頭打算躲起來?那麼,老頭子我不也五年見不到孫女兒了麼?”
妙玉笑得十分歡悅:“這個嘛,藍兒她沒有說,所以我也不知道。”
“……多謝師太,晚輩告辭了。”葉嘯樓鐵青著臉行了一禮,率先跳上了馬車。
杜齊嘆了口氣道:“小子,你自己回去吧,這次藍兒是真的生氣了,老頭子我得找她去。”
“誰說我要回去?”葉嘯樓的聲音裡透著怒氣:“她也太小看我了。我倒要看看,她能躲得了幾天。”
杜齊聞言也輕鬆了起來:“不錯,我倒是忘了,老夥計別的本事沒有,這人脈和眼線倒是極廣的。也好,我就和你們一路走,也好有個伴。”
葉慶偷笑:“老爺子,您別以爲小的不知道。您纔不是爲了搭個伴,應該是在惦記著我家少爺的江南美酒吧?怎麼樣,我說的沒錯吧?”
杜齊瞪眼罵道:“你這小子胡說八道,我老人家是那樣的人麼?我們家藍兒別的本事興許稀鬆,可這跑路的本事,也算得上是天下第二了。”
葉慶坐上車轅,笑嘻嘻地問:“老爺子,我家少夫人跑路的功夫是天下第二,那誰是天下第一呢?”
杜齊一吹鬍子鑽進了馬車:“那還用說,當然是我老人家囉。”
葉慶偷笑:“嘿嘿,嘿嘿嘿,這老爺子還真能吹……”
“你這小子不相信我老人家說的話是不?”
…………
在葉慶和杜齊的爭執聲中,葉安駕著馬車離去。妙玉站在山道上,看著遠去的馬車,忽然笑出聲來。
“師父,您笑什麼呀?”靈霜好奇地發問。
妙玉收斂了笑容,雙眉輕展,悠悠地道:“此子滿眼桃花,一看就是個風流浪子,可惜小藍兒終究還是心軟,只考驗他五年而已。”
靈霜咂舌道:“在霜兒看來,五年已經夠久了,師父您還嫌短?”
“霜兒,你懂什麼?等你長大了自然明白師父的話。”妙玉說罷,又看了一眼靈慧:“慧兒,你今天怎麼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
“啊?師父,我哪有?”正在發呆的靈慧慌慌張張地低下頭,隨著妙玉走上山去。
妙玉師徒離開後,山道旁的樹上躍下來一個光頭的俊美和尚,對著遠處的煙塵合什道:“阿彌陀佛,你這小子還真是命好,藍兒師侄不過讓你等她五年。唉,哪裡像玉兒,足足讓貧僧尋了五十年!藍兒呀藍兒,你好歹也讓這小子等個十年八年的,讓我這可憐的大師伯也有個伴呀!”說到這裡,圓通突然又高興了起來:“呵呵,有貧僧親傳的易容法,想找他們可沒那麼容易。”
同一時間,坐在車廂裡的葉嘯樓突然覺得背心涼涼的,不由得坐直了身體。躺在軟榻上的杜齊斜眼問:“小子,你怎麼了?”
“沒什麼,”葉嘯樓搖頭,隨即又問:“老爺子,您覺得藍兒她會去哪裡?”
杜齊乾笑了兩聲:“嘿嘿,這個還真有點難說。那丫頭幾歲起就開始混江湖,妙玉這個師父也是她自己去認的。要說這大江南北,她跑過的地方可不少,誰知道她會往東還是往西?不過呢,那丫頭雖然常住北地,卻最喜歡溫暖的地方,想來應該在中原,不會跑到太偏僻的地方去。”
葉嘯樓咬牙:“很好。”
杜齊想了想又道:“對了,她不是和姓花的小子一路走的麼?多了一個拖後腿的,那丫頭就跑不了多快了。只要你在南下的各條線路都佈下眼線,要找到她還不容易?”
“您以爲這事有那麼容易?”葉嘯樓的臉色再次變得黑漆漆的。
“也對,那丫頭倒是不大走尋常路的。”杜齊見葉嘯樓臉色不對,知趣地不再說話,閉上眼裝睡。
葉嘯樓咬牙切齒地在心中發狠:“你這丫頭,竟然敢跟著別的男人跑了。等我找到你,看我怎麼收拾你!”
…………
一條僻靜小路上,兩隻毛驢正顛顛地跑得歡。毛驢背上坐著一對白髮的老人。
“啊——啾!”老太太突然打了個噴嚏。
老頭子關切地問:“藍兒妹妹,我們要不要休息一會兒?”
老太太搖了搖頭,微笑道:“沒事,只是突然鼻子有點癢……興許是有人在罵我吧。”
老頭子嘆氣:“藍兒妹妹,是我拖累了你。”
“不關你的事,花大哥,這是我自己的決定。”老太太幽幽地道。
“你可要想好了……男人的心,也許並不如你想像的那麼堅定。”老頭子的面容雖然蒼老,聲音卻溫柔悅耳得像要滴出水來。
老太太垂下眼道:“我也不知道……但是,現在我真的還沒想好嘛……”擡眼看見路旁有農夫在耕作,老太太的聲音立刻變得蒼老而氣喘:“老頭子,咱們得快趕路,不然天黑前到了不家嘍。”
老頭子應道:“是咧!”聲音沙啞無力,和剛纔判若兩人。
毛驢脖子上掛著的鈴鐺發出清脆的鈴音,兩隻毛驢跑得更歡了。
…………
四年後,金陵。
一輛馬車疾馳在熱鬧擁擠的街道上,行人紛紛避開。馬車停在葉府門前,裝飾依舊華麗,卻不如往昔光鮮。
葉喜迎出門來:“少爺,您回來了。生意談成了吧?”
葉慶跳下車來,揚起下巴得意洋洋道:“葉喜,你小子這話問得可多餘了。你也不想想,咱們少爺出馬,那還有談不成的生意?”
葉嘯樓懶洋洋地下了馬車,俊朗的臉上多了幾分成熟和穩重,眉宇間卻夾雜著一絲陰霾:“葉喜,可有消息?”
葉喜縮了縮脖子,小聲答道:“……沒有。”
葉嘯樓默默地點了點頭,大步走進府去。
金堂苑中,坐在搖椅上的兩個老頭喝得已經有了七八分酒意。
“老夥計,你賠我孫女!你賠我的藍兒來。”杜齊直著嗓子大叫。
葉子龍猛翻白眼:“老杜頭,誰叫你教得那丫頭這麼能躲?樓兒尋了她四年,硬是連個影子都沒見到。你這老頭,自己不去找孫女,卻只顧天天賴在這裡喝我的酒。”
“哼,反正我家藍兒是因爲你家那小子才跑了的,你們一天找不到她,我就一天不會走。”杜齊氣哼哼地扔了空壺,搖搖晃晃地又往裡屋走。葉子龍臉上的肌肉微微抽搐,彷彿患了牙痛似的,卻也並未上前阻攔,只是心痛地大叫:“我說老杜頭,你今天都喝了我六壺酒了,你就歇一歇,明天再喝吧!”
站在金堂苑門外的葉嘯樓輕輕地嘆了口氣,轉身就走。葉慶難得居然像個鋸了嘴的葫蘆,只是一聲不吭地跟在葉嘯樓身後,偶爾和葉喜交換一個無可奈何的表情。
遠遠地,兩個老媽子急急忙忙地跑過來,一看見葉嘯樓,便慌慌張張地大叫:“不好了,大少爺,不好了!”
“張媽,趙媽,出了什麼事?”葉嘯樓皺了皺眉:“是不是小池和小閣又胡鬧了?”
“不,不是,”張媽喘了幾口氣,急慌慌地道:“二少爺和三小姐不見了!”
“怎麼回事?”葉嘯樓的眉毛挑了起來。
趙媽抖抖索索地遞過來一張紙,葉嘯樓接過一看,卻見上面寫著:“大哥,你別擔心,我們幫你去找藍兒大嫂,很快就會回來——葉嘯閣、葉嘯池留字。”
“這兩個傢伙,簡直就是胡鬧!”葉嘯樓額上黑線密佈,冷冷地問:“他們倆是什麼時候不見的?”
張媽囁囁道:“昨天就不見了,因爲大少爺你沒回來,兩個老爺子又醉得不輕,所以……”
“我知道了,你們回去吧。”葉嘯樓揮了揮手讓張媽和趙媽退下,揉了揉太陽穴,呻吟道:“葉慶,去把孫大娘找來。”
葉喜一指前面,小聲道:“少爺,孫大娘已經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