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亞森已經和他說過關于感知力被影響的事情,尤其是在晚上,視覺、聽覺和特殊能力都會變得和正常情況完全相反,方異圣這時便想到,那四個應該是活人。
他盡量不發出聲音地快速移動到那幾人附近,但卻沒有輕易暴·露自己的行蹤,而是躲在一個帳篷后面,偷聽他們的談話。
“徐枷,你剛才發現的那張紙,看起來挺怪的。”說話的是陳蘭香。
“怪嗎?其實還好吧。”徐枷說。
“確實挺怪的,上面的字都特別奇怪,什么人啊鬼啊的,真嚇人。”王煜竺說。
人?鬼?莫非徐枷發現的,是那張書頁?
方異圣的耳朵動了動,更加仔細地傾聽,雙腳微微挪了挪,試圖再稍微靠近一些。
王煜竺繼續說道:“徐枷,你留著那張紙干什么用啊?”
“我也不知道,總覺得它很重要。”
“奇怪……”王煜竺說了這兩個字,就不再說話。
四個人陷入了詭異的沉默,沒人說話,也沒人動,在黑暗中站在帳篷外,看上去很像剛才的那些蠟像。
兩分鐘后,陳蘭香終于說道:“好了,時間也不早了,大家休息吧。”
四人分成三組,各自回到了自己的帳篷。
方異圣將身子縮了縮,一邊小心四周,一邊分析。
他們剛剛提到的那張紙,很有可能就是下一張書頁。徐枷說覺得它很重要,應該會帶在身上。
剛剛方異圣留意過徐枷,看到她帶了一個手提包。他判斷,她很有可能將那張紙放在了手提包里。
要不要一會兒等她們睡著,將手提包偷出來?雖然這樣有些欠妥,但是眼下還是命要緊,也顧不了那么多了。如果錯過今晚這個機會,再等到明天天亮,恐怕就沒有機會了。
方異圣打定主意,輕手輕腳地向徐枷、王煜竺所在的帳篷移動。
走到兩個女孩的帳篷外,方異圣先是仔細傾聽里面的動靜,而后緩緩地挪到出入口。
里面沒有任何聲息,就和沒人一樣。
方異圣感知到帳篷里的活人數量是零。
她們應該已經睡了吧?
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方異圣打算再稍等一會兒。
足足等了大約半個小時,他緩緩地將手伸向了帳篷的拉鏈。
突然,一只手猛地抓住了他的肩。他腦子嗡地一聲響,回頭看去。
他的視線卻是落在了空氣中。
身后的,正是那個穿著羅亞森衣服的無頭鬼。
無頭鬼的手死死地抓住他的肩膀,不知從什么地方發出了一陣令人毛骨悚然的慘叫。
方異圣震驚得無以復加,在那一瞬間近乎窒息。但很快,他想起了羅亞森的話,穩定了一下心神,心跳也緩緩地恢復了正常。
“你是……真的羅亞森吧?”方異圣小聲問道。
他沒有看到那“無頭鬼”做出任何動作,也沒有聽到什么聲音。
其實在羅亞森眼中,方異圣更加恐怖。
但是,他知道感知是反的,越是恐怖的,就越是正常的活人。
他試圖和方異圣說話,但他無論說什么,在方異圣聽來,都是詭異可怖的慘嚎。
羅亞森也知道這一點,于是拿出手機,在屏幕上打字。
但同樣,他打的字方異圣也都看不到。在他的眼中,“無頭鬼”根本就沒有做出拿手機的動作。
察覺到無論怎樣做也無法將意思傳達給方異圣,羅亞森索性放棄了交流,直接用行動來表達。
他扯住方異圣的肩,向遠離帳篷的方向拉。
“羅亞森,你等下,我剛才聽到了重要的情報……”方異圣慌忙說道。
他的話傳到羅亞森耳朵里,也變得面目全非。
羅亞森已經顧不上了,他死命地向遠處拉扯著方異圣。
方異圣不再說話,他想到羅亞森也許是發現了什么。他停止掙扎,和羅亞森一起向遠處走去。
他有些糊涂了。不是說感知是反的,覺得是鬼的,恰恰是活人嗎?他剛才憑借對活人數量的感知能力判斷出帳篷里的兩個女孩是活人,這難道不對?
可是,眼下無法交流,方異圣也只能放棄。
兩人的體能已經消耗得差不多了,只能勉強支撐。羅亞森硬是把方異圣按在地上,表示方異圣可以先休息,過一會兒再輪換,方異圣很艱難地明白了他的意思。
眼前的場景說不出的詭異。縱使已經完成過多次任務,兩人卻還是感到心驚肉跳。他們彼此眼中的對方都是扭曲腐爛的惡鬼形象,動作也產生了嚴重的失真,但卻依舊在彼此合作。
方異圣看不到羅亞森的頭,只能看到他衣服上斑斑血跡,以及手臂露出部分的亂作一團的血肉。
他不想再看,閉上眼睛。
他實在太累太困,很快就進入了夢鄉。
就在臨睡那一刻,他突然想,這個羅亞森會不會不是真正的羅亞森,只是利用他們判斷出的線索來偽裝成活人,其實只是想騙他放松警惕?
然而,睡意如同最可怖的惡鬼,瞬間吸走了他的靈魂。
就算是死也好,暫時,讓我休息一下吧……
方異圣迷迷糊糊地想著,隨后便失去了意識。
似乎只是一瞬間,他就被推醒。
天還是很黑。方異圣看了看手表,四點鐘。
羅亞森自己躺在了地上,方異圣明白他是要換班。
方異圣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塵。
他低頭看去,心臟猛地跳了一下。
羅亞森看起來,分明就是一具無頭尸體,而且已經嚴重腐爛。
方異圣立刻閉上眼睛,而后又睜開。只是當他睜開眼睛時,卻已經將視線移開,看向了剛剛那個他差點進入的帳篷。
那張書頁,到底是不是在徐枷手上?
方異圣始終很在意書頁。
幾天之前,當他第一次知道齊岫鴛出現了異常,很可能會在人和鬼的狀態之間轉換時,他就產生了強烈的不安。他說不清這種不安來自于何處,但他卻知道,這種不安絕對不是沒有來由的。
果然,在那之后不久,他感覺到自己的身上也出現了一種從未有過的感覺。
那是一種他不知道該如何去描述的感覺,很像是自己的一部分被拉入了一個黑暗的未知空間,而這被拉入另一空間的那部分,包括他的身體,也包括他的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