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念之嘴巴上說不想再穿, 但等第二日，我將縫好的衣裳遞給他，他一臉欣喜的神色如何能掩飾得了。“孃親?！彼麚ё∥业牟弊? 任我抱他下馬車, “我好餓, 餓得能吃下一隻燒雞?！?
這幾天趕路確實沒吃過什麼好的, 別說一個孩子, 便是我也受不住想開葷，我摸摸他的頭：“好。”
蘇慕將外衣給念之披上，在旁邊看邊笑道：“這麼快就學會跟你娘撒嬌了？”
“爹, 不是你說男子漢除了孃親以外不能跟別人撒嬌麼？”
蘇慕笑了笑，默聲把念之接過去。他一般都不讓我抱蘇念之。尤其是他不在我身邊, 不論去外頭做什麼, 非要把蘇念之也一齊帶走。
我原不是很明白他這做法。私底下問過同樣被留在馬車邊的六子。
因六子不是很配合, 是以我左轉右轉，繞了好大一圈問：“六子, 你此時有沒有被拋棄的感覺？”
他怔了怔，眼神越漸迷茫。
我繼而又開導他道：“你看他往常辦事都要帶上你，如今只帶個小屁孩去，算什麼意思？”
我還待再說，六子忽然轉頭看向我：“主子這麼做自然有他的用意, 箇中緣由我是做下人的不必知道?！彼m是這麼說, 但神情輕蔑, 一臉不屑, 分明是知情人的模樣。
我想到與蘇慕第一日的對話, 猜測道：“難道他真的是怕我帶念之走？”說完，我自己也給愣住了。
蘇慕是誰, 這世上還有教他怕的事？即便我真存了這樣的心思，天涯海角，他還能找不到我們？但六子望了望我，微不可見地點了點頭，眼神如利刃，仿若我要是承認，他就會毫不留情地除掉我。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
我若想改變蘇慕對我的看法，怕是需要段時日。
想到這裡，我在心底苦笑著搖了搖頭，跟著蘇慕進入祈王府。
首先出來迎接的便是華九青。
此番蘇慕出府原意是把偷偷溜出去找乾爹牧如風的蘇念之給帶回來，誰也萬萬想不到會遇上我，蘇慕更把我帶了回來。
華九青目光久久凝視著蘇慕，待抱過他手上的念之，聽得念之道：“青姨，你看，我把我娘回來啦。”華九青這纔將目光慢慢轉到我這，她神情一僵，似受了不小的驚嚇。
既然蘇慕和念之都喜歡她，爲了表示感謝她這麼多年來對念之的照顧，我輕咳了聲，道：“別來無恙?！?
府裡所有人都在看著，她不顧我的面子，甩了個臉色，抱著念之走了。
我深感尷尬。
身旁是衆人的竊竊私語。雖然因著蘇慕在場，說得很輕，但我仍是聽到幾個敏感的字眼。
祈王府至今沒有王妃，華九青算是太皇太后當年賜的，蘇慕收在府裡，下人們也以主子對待，但她亦沒有名分，下人們都是會看臉色的，不敢有損她清譽，只喚她華小姐。
因著這些，府裡頭的下人無一不對我的身份好奇。
許是當年我許家在京城太有名望，很快就被認出是商女出身，地位卑微，說得難聽些，祈王府裡頭如六子這等地位高的下人在外頭也比我有身份。若不是念之走前喊得那聲“我娘”，怕是早有人將我攔下。
“書林，本王不過出去幾日，府裡頭這是沒有規矩了嗎，都聚在這裡做什麼？”蘇慕蹙眉喚道。
立時身前站出來一人，應是王府總管，樸實幹練，俯身恭敬道：“王爺教訓的是?！?
他淡淡掃過我，回身於衆人道：“府裡不養閒人，若覺得在這沒事可做了，領完這個月的月錢便可自行離去?！?
頃刻間，下人們紛紛低頭散去。
我擺在身側的手讓蘇慕握?。骸澳憷哿税?，先去用膳，然後我們回房休息。”
去前廳用膳豈不是要看念之伏在華九青懷裡，津津有味地吃著她做的東西，我嘆道：“蘇慕，我……”
“怎麼？”他停下來看我，脣角戲謔，“還是說你已經迫不及待想回房跟我睡？”
想到這幾日在馬車裡，蘇慕越發肆意的撩撥，我退後一步，避開他炙熱的眼神，窘道：“不是，你怎麼總要曲解我的意思？”
我在他好整以暇的注視下低道：“我就是有點太累了，所以……”
所以還沒有個結果，目光所及多了雙鑲金絲的祥雲黑靴，但覺身子一輕，蘇慕將我打橫抱起：“那我讓他們把吃的端進來，總可以了吧。”
天地旋轉，眼前掠過一道道花草溪石的風景，蘇慕帶我穿過紅橋迴廊，徑直到他房裡。
他將我放下的時候，我一眼瞧見桌上已然放了一席佳餚。
原先還能說不餓是不曾親眼見著這麼豐盛的午膳，如今雙眼卻被熱騰騰的飯菜深深吸引，挪不開目光，若非蘇慕在旁邊，我早就撲上去狼吞虎嚥然後倒頭睡一覺。
我嚥了咽口水，道：“你府裡這些下人當真了得。”
蘇慕低聲笑了笑，故作沒有見到我餓得眼睛都紅的模樣，動手解開我綰住髮髻的布巾和髮簪，順帶理了理我垂下的頭髮，道：“那是自然。”
我盯著當中那碗湯肘子，甚是感慨道：“手腳真快?！?
蘇慕道：“不算快了?！?
待肩頭一涼，我方回神發現蘇慕早已將我倆的外衣都褪了。
我驚詫道：“你不會真想……”
蘇慕笑了笑：“我想什麼你知道？”
我不想落入他圈套，輕咳一聲，轉身鑽入蘇慕那張寬大的牀裡：“管你，我真的很累了?！?
被褥窸窸窣窣，我感到他在我身側躺下，繼而環住我的腰：“珞珞，這些年你過得好不好？”
這些年過得怎樣？
我豈會告訴他我這些年都沒有吃過肘子？前幾年我是捨不得吃，後面我是忙到沒有時間吃豪華盛宴。
我埋首在被窩裡：“除了有點想念念之，別的都挺好?！?
腰上的手緊了緊，蘇慕悶悶道：“那我呢？”
我愣了愣道：“我曉得你要幫皇上輔國，前兩年應是很忙，但你如今要什麼有什麼，之前的付出總算都是值得的?！?
“珞珞。”蘇慕手上微一用力，將我扳過身，面向他道，“我是問你有沒有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