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都好奇地望著李一殘臂上的斷骨。
那模樣就好比你啃雞腿的時候,吃掉了一部分肉,露出雞腿中間那一截骨頭的感覺。
但不同的是,殘臂上的骨頭正一點一點從肉里面鉆出來。!
這時候三個人才真正意識到,李一的殘臂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緩慢修復,左臂的骨頭正在往試雙腳的方向重新生長、延長。
殘臂創口的肌肉和皮膚也在包裹式重生,它們成以螺旋運動的方式圍繞著骨骼逆時針生長,但是比骨骼的生長速度慢了半拍。
陳杳京拉了拉助手小黎的衣袖,面目呆滯地說著:“我沒有看錯吧?你打我一巴掌,打我一巴掌……”
小黎不耐煩地甩開自己的袖子,像看智障一樣看了陳杳京一眼,然后往前走了兩步,想要離陳杳京遠一點。
“教授,眼前的一切不是幻覺。李一的斷臂確實在一點點地修復生長?!?
小黎彎下身子仔細地觀察著李一身上那截正在生長的骨頭,發現細小的血管不快速地從肌肉組織延展,里面似乎都能看到血液正以不正常的速度流動著。
與其說流動,不如說是涌動。新生血管里面的血就像決堤的洪水,在不斷地沖向斷面層,刺激著斷層處不停地修復李一的身體組織。
“我從業二十多年,也是頭一次見到這種事?!?
“看來我們這次找對人了!”
徐元的臉上難掩喜色,激動得雙手無處安放,在空氣空胡亂劃動。兩只腳圍繞著李一躺著的實驗臺轉來轉去,踩得地面噔噔噔地響,就差蹦起來跳支舞了。
突然,他猛然記起一件事,慌忙地對著小黎喊道:“錄影……錄影!趕緊錄下來!”
“這可是珍貴的資料,這一刻既然遇上了,就不要錯過,記錄下來,一定要記錄下來?!?
“這樣的機會,不知道以后還能不能碰上了……”
陳杳京白了一眼徐元。
他在想,這搞學問的家伙是不是腦子多少都有些毛病,或者精神上有些變態。不然前面還百般袒護李一,這一刻就像野狼看見肉一樣?
竟然還想“以后還能不能碰上”?意思是,他還希望李一再燒殘一處唄!
這不是精神變態是什么?
當然,陳杳京心里想什么徐元是沒有注意的。他現在的注意力完全都在李一的殘臂上。
但他吩咐完小黎,轉身又對陳杳京鄭重其事地說道:“我不管你怎么想,這李一,以后就是我的人了。你不能帶走他,有什么事情你只能經過我的同意才行?!?
“他必須給我一直留在實驗室!”
這陳杳京就不太樂意了。
他并不想作出退讓,至少自己的態度還是要表明的。
“那我怎么跟受害者的親屬交代,我怎么跟圍在警局的那群新聞記者交代,我怎么跟圳灣的社會治安交代?”陳杳京甚至有些義憤填膺。
“那我管不著!”徐元看都沒看陳杳京一眼。
這句話一下子激怒了陳杳京,他舉起拳頭就要一拳揍在徐元的臉上。
什么老局長的忠告,他才懶得管了!
嗙!
下一秒,一拳一掌對撞相接,陳杳京的拳頭停在了半空之中。
他沒有想到面前這個戴著眼鏡,看上去手無縛雞之力的中年讀書人,臂力竟然不輸壯年的自己!
“你想干什么?”徐元面不改色地盯著陳杳京。
“這句話應該是我問你才對!”陳杳京回敬道。
陳杳京想要暗地使勁,將他的拳頭轟過去,但是嘗試了幾次還是沒辦法使出力氣,只好作罷。
徐元手勁一松,放開了陳杳京的拳頭。
“我一定會給你一個滿意的答復?!?
“那個視頻我已經看過了,兇手確實不是李一,也不是另一個李一。”
徐元說道。
“你怎么就這么確定?”陳杳京一度懷疑徐元知道些什么,但是他就是不肯說。
“另外一個李一,我幾天前見過他!”
這話從徐元的嘴里說出來,陳杳京震驚不已。
“你見過,在哪里?”陳杳京激動地抓住徐元臂膀。
“就在警局的外面,當時躺在這里的這個李一正被你們關在警局里面,他就在混在警局外面的人群中圍觀。一臉笑盈盈的……”
“但是這不能斷定另一個‘李一’就是不是案犯?!标愯镁┱f道。
“你看過李一給你的視頻,應該有留意到受害者被害之前,在她身前凝聚的那團黑影吧?”徐元問陳杳京。
陳杳京回憶了一下,然后默默地點了點頭。
“好像是有那么回事……”
“雖然我現在還不清楚那團黑影到底是什么東西,但是我敢肯定那東西才是讓受害者致死的兇手。所以兇手絕不是李一,也不是‘另一個李一’?!毙煸堄凶孕诺卣f道。
“不過,我們也要去找到‘另一個李一’,也許只有他才知道當時真正發生了什么情況,也許只有他知道那一團黑霧究竟是什么東西。”
聽徐元說完之后,陳杳京陷入了短暫的思考。
他覺得徐元的說法有道理,至少比他推測的,兇手可能是“另一個李一”,要靠譜得多。
而且這件事確實沒有辦法解釋清楚,只有像徐元說的,找到“另一個李一”,親口問問他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這起案情才能真正明了。
“好,那就依你說的辦!”
“那他呢?”陳杳京指著李一問道。
“讓他躺著,等他醒了我有別的事情要問他?!毙煸卮?。
接下來的半天時間里,徐元都在觀察李一的斷臂重生,緊緊有條地記錄著李一身上所發生的一切變化。
甚至包括體溫、心跳頻率、瞳孔放大程度、情緒等等。
就在李一的斷臂已經完全重生愈合,觀察結果也記錄完畢的時候,助手小黎卻又發現了另一件棘手的事情。
“教授,您快過來看一下?!?
小黎正握著手機,眉頭微微皺起,眼睛注視到手機屏幕之上。
徐元走了過去,陳杳京也因為好奇圍了上去。
“李一被我們接到圳灣大學實驗室的事情已經被警局外圍記者們大肆報道了,他們正在不遺余力地制造輿論,說警察們實際上已經證實兇手就是李一了,但是不知道什么原因,警局不想讓李一得到應有處罰,所以將他轉交給了圳灣大學的實驗室?!?
“他們知道圳灣大學有個實驗室內層,還因此猜測李一的身上藏著不可高人的秘密?!?
“幾百人聚集在一起,打著為受害者伸張正義,以命還命,以血還血。他們……正準備圍到圳灣大學來……”
小黎一邊用手指拖動著手機上新聞條目,一邊向徐元和陳杳京二人講述事情的概況。
陳杳京將目光轉向徐元,對他說道:“局長不讓我們將這個案件的消息透露出去,但是不知道這群記者哪里得到的消息。而且,當時情況緊急,我們將李一帶到實驗室的時候,并沒有秘密行動,更沒有注意到又沒有人發現我們?!?
徐元望向躺在實驗臺上的李一,思索了一會兒,然后沉沉地說道:“我看他們的目的并不一定是李一,而是圳灣大學的內層實驗室?!?
“此話怎解?”陳杳京有些不明白。
“眾所周知,圳灣大學有內外兩層實驗室,外層主教學自然沒有什么好好奇的。但是這內層,除了國安部的人有權進來查看里面的資料,其他人根本無權進來,更是無權知曉?!?
“他們不是第一次干這種事了,這幾年來,很多自媒體平臺都想蹭這一口飯吃 ,他們就想在這里挖出點什么!”徐元有些氣憤。
“我說……這里面到底藏了些什么???”
陳杳京不合時宜地問。只招來了徐元的一頓白眼。
“算了,當我沒問……”陳杳京很識趣地捂上了自己的嘴。
“你來幫一下忙吧?!?
徐元也沒有多說其它的,只是叫陳杳京搭把手,將李一抬到一間宿舍模樣的房間里去。
“這死小子,看上去瘦不拉幾的,但是怎么上手這么沉???”
在抓著李一的肩膀抬著他走的時候,陳杳京覺得非常地吃力,所以忍不住埋怨了兩句。
他以為抬著李一覺得累只是因為自己今天太累了,所有產生了錯覺。但是當他抬頭一看徐元和小黎的時候,才見著這兩個搞學問的也是滿頭大汗,抬著李一像抬著一副裝滿鉛球的棺材一樣費力。
“噗——”他終于忍不住笑噴出來。
這一笑不要緊,剛剛憋氣使勁的力道因為這一笑頓時泄了氣,他雙臂一時間銜接不上力氣,手一滑。
撲通!
李一的上半身墜落,他臉朝下摔到了地面。
陳杳京這一次是真像一個犯了錯的孩子一樣,癡癡地望著徐元,碎心碎膽地準備聽候徐元的發落。
徐元還死死撐著,抱住李一的一條腿。小黎這邊卻因為陳杳京的泄勁,原本拽在手上另一條腿跟著被甩脫了。正是因為這條腿被甩脫了,李一才一百八十度翻身,臉朝下磕到地面上。
兩人滿臉嫌棄又怨憤地看著陳杳京。
陳杳京憨憨地撓了撓后腦勺,不好意思地蹲下來嘗試再一次抓李一的兩邊肩膀,但是怎么抓都抓不住了。
所以他只好換個姿勢,將手掌伸到李一的咯吱窩下面去,死死地掐住李一的咯吱窩,將李一的上半身重新提了起來。
“這可不能怪我啊,你們兩個人一人一條腿拽著,我一個人抓著他的肩膀。要知道,人的體重都集中在上身部分……”
陳杳京怯怯地看著徐元,強行解釋。
隨后,他又低頭對著李一嘟囔道:“小子,你也不能怪我啊!”
“好好睡你的,反正你醒了也不知道誰摔了你……”
這是他才看見李一嘴微微張開,最中間的兩顆門牙似乎缺少了一半。
但他眼睛瞥向別處,假裝啥都沒看見。
論裝傻充愣,這陳杳京也算是道行高深了!
待三人手忙腳亂將李一抬到宿舍的床上之后,大家都坐在邊上喘氣休息。
一會兒的時間過去,幾個人都漸漸緩過氣來。徐元才拍了一下陳杳京的肩膀,對他說道:
“走吧,抓緊時間!”
“去哪兒???”陳杳京有些納悶。
徐元和小黎站在門口回頭看著陳杳京。
陳杳京還在地上故意喘著粗氣,想耍賴皮多休息一下。
“你不是想去找‘另一個李一’嗎?”徐元說。
陳杳京一下子來了勁,從地上蹭地就跳起來,笑嘻嘻地朝門口兩人喊了句:
“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