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的家宴,熱熱鬧鬧的開場。甜酒飄香,飯菜精致美麗,桌邊坐著錦繡衣著的女子們,臉上都有笑顏如花般綻開。王妃坐在首桌主位招呼客人,以示主人家的誠摯心意。依次下來世子夫人坐在第二桌主位,輪到江婉沐時,自然是坐上第四桌的主位。
食不言,廳堂里面,只有著丫頭們傳菜時輕微的動靜,偶爾會有孩子們聲音。王妃那一桌放下碗筷后,江婉沐跟著放下手中的筷子,一桌的人緊隨其后停下用餐。丫頭們整齊有序的上來收拾桌面,端上清香的茶水,安靜的廳里,這時才有說話的聲音。
而男人們那邊的喧嘩聲音,隱隱約約的傳了過來,引得女人們相對而笑。江婉沐這一桌上的夫人們,比別的桌子要顯得安靜,一個個品嘗著杯中的茶味。江婉沐透過眼前白蒙蒙的水氣,她掠過一桌夫人們微微笑著的神情,她竟然想起那樣的一句話:“縱然是齊眉舉案,到底意難平。”連王府的嫡支旁支家人們,當年十月八九都曾對她冷臉丬相向,甚至于許多人遠遠的互相說著話嘲諷過她。人人都覺得她不過是偶然搶占了位置的客人,誰曾想過轉來轉去,她竟然重新走進連王府里來。
江婉沐瞧著滿桌人的尷尬神色,聽著王妃桌面上傳來的說話聲音。江懶懶跑過來拉扯著江婉沐的手,她滿臉歡喜的笑著說:‘娘親。”江婉沐看明白她歡喜背后的意思,用過中餐,可以回家了。她側頭望見世子夫人和二爺夫人已經站起來的身姿,她展顏一笑站起來,對一桌人點點頭,牽著女兒跟上世子夫人和二爺夫人的身后,往王妃那桌走去。王妃那桌的人,此時一個個站起來要離桌,世子夫人笑著迎過去,她笑著說兩句話,立時引起一片贊揚王妃的聲音。
江婉沐母女兩人站在那桌的最外圍,在王妃一桌人往外走時,世子夫人回頭望見她們,她停下腳步,笑著說:婉沐,三弟他們那邊還在用餐,你和懶懶兩人是四處轉轉,還是先去我的院子坐一會?”而王妃明顯是聽到后面的動靜,她停下腳步,微微轉回頭招呼世子夫人說:“老大家的,你把事情全交給管事們去管,你回去歇一會。”世子夫人微笑著點頭,江懶懶握緊江婉沐的手,她抬頭笑著說:“大伯母,我要娘親陪我去側門外看雪景,哥哥說‘可以看到如花朵一般的車輪印跡。′”
江婉沐瞧見世子夫人眼里明顯不贊同的神神,她笑著解釋說:“我們喜歡看有人走過的雪景,還喜歡去猜是什么樣的馬車,剛剛行駛過去。”世子夫人在王妃再一次回頭時,她加快腳步迎上去。江婉沐伸手反握住女兒的手,她在心里暗暗嘆息一聲。她們跟著人群走了出來,瞧見江飛揚黑著臉站在外面,瞧見她們兩人的身影,他立時笑著迎上來,說:‘娘親,爹爹已叫人傳馬車在側門候著,我們回家去。
江婉沐伸手握住江飛揚的手,他紅著臉的掙了掙,見江婉沐執意握緊他的手,他低低喚著:‘娘親,我大了。”江婉沐展顏一笑:“飛揚,在娘親的心里,你永遠是最聰慧孩子。”江飛揚臉上露出歡悅的笑顏,江懶懶在一旁笑著說:“嗯,現在娘親牽著我們,以后,我和哥哥兩人大了,我們牽著娘親。”母子三人親親熱熱的牽著手往側門去,母親恬靜如夜里悄然盛開的花朵,兒子俊美如玉人,女兒小小年紀已顯示出她的秀外慧中。
他們三人旁若無人的笑逐顏開低語著,成了錦繡連王府里一道風景。王妃那群人回頭望過來,王妃眼里浮起淺薄的怒意,她深覺得那三人這般舉止,太過失禮失尊榮。世子夫人和二爺夫人的眼里,都有淡淡的失意,他們的孩子,從來沒有這般的親近她們。江婉沐母子三人感覺到前面那群人停下來,她們轉頭打量的眼光。江飛揚和江懶懶兩人更加握緊江婉沐的手,兩張小臉上都有著警戒的神色。
江婉沐低頭望見孩子們的神色,她的眼里有了黯然,她曾經希望孩子們能多些親人。如今兩個孩子對連王府里的人,最先抱有的是警戒防范心。將來不管如何,他們和連王府的人,注定不會有那種親如一家人的感情。江
飛揚兄妹兩人大約也只會把那三家人的孩子,當做自已的兄弟姐妹相處。江婉沐低頭笑瞧兩個孩子說:“我們去見過家里人吧。”江飛揚兄妹這時松開江婉沐的手,兄妹兩人伴在她的身邊,走近王妃面前,三人一塊行禮問好。
王妃淡淡的應一聲后,她淡淡的開口說:“晚上要去宮宴,你們第一次去,事事瞧著家里人的行事,不得給王府人丟臉。”江婉沐笑著點頭,江飛揚眼里有著不耐煩的神情,他直接開口說:11母,舅舅舅母早教過我們規矩,娘親和妹妹有我護著,你放心吧。”王妃臉色沉下來,江懶懶笑嘻嘻的跟著說:“舅母和哥哥姐姐們跟我們說過宮宴要注意的事情,舅母說‘我和哥哥年紀尚少,可以跟著哥哥們姐姐們坐在一處,有他們在,沒有人敢低看我們三分。
我娘親是最懂規矩的人,有爹爹在她身邊,也不用她費心去照顧。.嘻嘻,祖母,你安心吧,我舅母從來不會亂說話。”王妃身邊的人,聽這對兄妹的話后,他們一個個都自覺的低下頭。世子夫人和二爺夫人低頭之前,兩人快快的交換下眼神,她們沒有想過這對小兄妹,是這般不肯吃虧的性子,直接跟王妃頂了上來,倒是十足十的象連皓的性子。
江婉沐瞧著王妃陰沉沉的臉色,她抬頭望一眼天色,直接開口告辭說:“王妃,天色不早,府里還有同要去赴宮宴的客人,我帶孩子們回去準備赴宴的事情。”她說完這話,瞧見王妃更加黑沉下來的臉色,她便不等王妃的回話。她伸手牽過兩個孩子的手,往一旁繞了過去。江婉沐聽見身后傳來許多喘氣的聲音,她只是低頭微笑的瞧著抬頭望著她神色的一對兒女,她笑著說:“飛揚,懶懶,回去后,娘親—你們梳頭—————————————————————
江飛揚兄妹瞧見江婉沐臉上輕松的神情,他們兄妹兩人回頭望過去,立時又回頭過來。江懶懶低聲說:‘娘親,我瞧著祖母是一臉不高興的神情,是不是因為我們沒有乖乖站著接受她訓話?”江婉沐微微一笑搖頭,縱然沒有那些前因,王妃也不會瞧得中她的出身。連皓違背王妃的心意,把她再次迎進門,注定王妃對她怨意深重。她不會怪自家兒子的執著不肯放手,卻一心只會怨她背著人來糾纏不休。
江婉沐早想得通透,為了一對兒女,她在王府長輩面前,她都不能委屈自已行事,去放縱他們肆意借機攻擊她。何況兒女們都出聲護持著她,她做為母親的更加要擺明自已的態度。江婉沐笑著說:“大年節時,我們要笑著過好年節。來,我們來商量下,我們幾時出城去?幾時請楚府的兄弟姐妹人上門來?。”楚楊氏跟江婉沐私下打過招呼,他們夫妻是不會來將軍府里做客,畢竟楚蕭和連皓兩人的身份太過敏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江婉沐聽得嘆息起來,楚楊氏瞧著她笑著搖頭說:“小懶,你這種性子,還是進將軍府最好。連將軍是那種無所顧忌的人,平日里來往的都是性情中的人。他用不著自家娘子幫著他出入各種場合去結交一些朋友回來。我們這樣的人家,人脈越多,事情越壞在里面。只要守好本心,君上便會放心。年節中間,連將軍那日忙,你們母子三人來吧。你義兄大約也只有那些日子輕松一些,你們兄妹許久沒有在一處說話,讓我聽聽他轉著彎子訓你話的神情。”
‘噗”江婉沐笑瞅著楚楊氏說:“義嫂,義兄說來說去,都是那幾句老生舊談,什么得意之是不要忘形,失意之時不要忘志,什么不求不奢望,淡泊處事保平安。”‘噗”楚楊氏跟著笑起來,楚蕭的確愛用這般的話訓導人。她笑完后一臉正色說:“等到你們入住城外院子,我們閑時,一定會去住上一些日子。”
江飛揚兄妹兩人的神色漸漸開朗起來,江飛揚笑著說:‘娘親,我們先聽爹爹的安排,然后再來商量我們的安排。”江懶懶一臉惋惜的神色說:“可惜舅舅們舅母們都不肯來將軍府,他們說一進府里就不自在。娘親,等到小壯實大一些,我們接小壯實進府里住些日子吧。”江婉沐笑著點頭,木根一家人不肯進將軍府,按木根的話說:“妹妹
,那地方呆著不自在,還不如你們回來,我們處得自自在在舒暢
江婉沐想著城外的院子,一開春后,便會種上一些樹木花草,到時按連皓定下的陣眼排下去,等到秋天時,院子里有樹有花,兩個孩子休沐時,他們一家人便去城外住。江婉沐眉眼彎彎笑著說:“等到城外院子全收拾妥當,我們到時請楚府和尚家人,去城外住些日子,你們到時好好招呼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