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萌放下電話,靜靜注視著鏡子里的自己。
目光從臉上漸漸向下,從漂亮的容顏挪到肚子上。
那里平坦一片,暫時還看不出什么,不過她還是將手放在那里,像是護著什么珍寶一般。
她的眼神也十分炙熱起來……有了肚子里的這個,她進可攻退可守,別說溫艾不是她的對手,就算是安修廷只怕也的好好考慮掂量一下。
穿戴整齊,畫了一個淡淡而雅致的妝容,拿起隨身的小包撥通古雅的電話。
不一會兒,便有一輛車子停在外面。
武萌從二樓臥室看下去,眼中露出一絲滿意的微笑。
古雅對女人可真是好,車接車送溫聲軟語從來都不在話下,真不知道溫艾到底有什么本事,能勾著這些男人一個個都圍著她轉。
不過這樣的日子很快就要過去了。
等她得到了自己想要的那一個,一定會立刻想辦法讓她消失,連她吃剩下的也絕對不會留給她!
“你今天看起來不大一樣。”
車子里,古雅打量了一眼武萌:“今天想去吃點什么?”
武萌淡淡一笑,今晚要去見安修廷,妝容自然要清淡嬌弱。她刻意畫了一個有些像溫艾那樣的妝,沒想到卻被古雅一眼看出來了。
她并不生氣,反而覺得看來自己的打扮沒錯。
武萌不動聲色道,“今天就不去吃飯了,你不是想聽后來怎么樣了嗎?我們隨便找個喝茶的地方坐坐就好。”
古雅點頭,他最近跟武萌走得很近,因為武萌每次都會講一段他們三人從前的故事,在臨走的時候又故意留個懸念。
他明知道這是女人一貫的伎倆,但的確很想知道溫艾以前的事情,也就由著武萌自作聰明了。
或者說,他們也是各取所需吧。
他低頭想了個地方:“翌塵樓有好茶,去哪里坐坐倒是比喝咖啡更配得上今天的你。”
武萌立刻笑開了花,臉上一抹紅暈:“聽你的。”
古雅發動車子,朝目的地而去,心中卻不免微有些遺憾嘆息。
原本那些有關溫艾的往事,他更希望能聽溫艾自己說給他。
如果此時他身邊坐著的是她,也不知情景會有多么美好。
想到要跟武萌虛與委蛇,他心里怎么都覺得不痛快,更何況聽武萌那些被她改編的面目全非的故事,他還要非不少腦子,才能分析出真相到底是如何……
原本,他應該有機會能聽溫艾親口對他說的,只是因為他似乎做錯了一件事。
他不應該插手她爸爸的事情。
就是那件事,將她越推越遠,最后居然向安修廷那邊靠近了。
不過好在這一回,武萌及時阻住了一切,他應該早些知道她的往事,了解她是個什么人,也就不會再犯這樣的錯誤了。
好在現在也不算太晚,他應該還有機會……
…………
武萌神清氣爽地從茶樓里走出來時,已經是晚上八點了。
古雅紳士地拉開車門:“你要去哪里,我送你。”
武萌淡淡搖頭,淺笑道:“今天不用送我回去了,我去見另一個朋友。”
古雅也不勉強,跟她說了聲“多加小心再聯絡”之類的話,告別之后就自己先走了。
武萌站在路邊撥通電話,電話那端傳來安修廷助理的聲音。
她毫不客氣地報出自己所在的位置,理所應該地吩咐道“喂,現在過來接我。”
助理這邊正在準備一個會議,頓時倍感頭大,跟安修廷匯報了一聲。
安修廷聽說時間提前,心中有些不快,他是很討厭不守時的人,不過……算了,反正他更急著想見到武萌,看看究竟是不是她搞出了什么鬼。
助理看見他沉悶地點頭,只好立刻去安排別人準備會議,自己則是立刻親自出去,不多一會兒,就將武萌接到了約定的地方。
畢昇酒樓是一家安修廷常去的中式酒樓。
這地方貴氣卻又十分內斂,一走進去,必然有種說不清的尊貴之感。
要說這尊貴和享受,自然還是中式傳統派系做得更好,安修廷就極其認可這一點,平日里就算再高價昂貴的外國名菜他也絲毫不買賬,因為在他看來,那些所謂的高檔法式餐廳,連雅座都沒形成氣候,一大堆人坐在大廳中,格調終究不是點幾根蠟燭就能堆出來的。
他一向只認中式的尊貴享受,所以當聽說溫艾跟著謝卉跑到美國去了,心里就更有種本能的難受。
安修廷快步走進酒樓,立刻有眼尖的侍者過來將他請到已經訂好的房間里。
助理上前推開房門,武萌已經先到了,此時正背對著門口,望著窗外不知在想些什么。
聽見有人走了進來,她瘦弱的肩膀微微顫動了一下,卻努力平靜下來。
回頭,微笑,迎上去……
就像什么都沒發生過一樣:“修廷,你來啦……我們有好久沒有一起單獨共進晚餐了呢。”
說道單獨二字,助理不得不心中暗暗咬牙,暫時退了出去。
門被輕輕關上,武萌走過去提安修廷拉開椅子,自己則是很自然地坐在他的身邊:“想吃點什么?我記得上次咱們來的時候,他們上了一道西施舌,那個好味道我現在還記得,你后來還答應過要再帶我來,只可惜,你……也太忙了些。”
武萌一邊說著,臉上微微落寞。
那神情完全就是多日不見安修廷,心中對他濃濃的想念,只是嘴上卻不敢抱怨,只能多多體諒他。
安修廷看了武萌一眼。
要不是這一年來接二連三地發生各種事情,而這些事最終都指向武萌和武家,他是無論如何都不敢相信自己朝夕相處的女人會那樣可怕。
就連現在他親眼看著,也看不出她有任何不對來。
見安修廷不說話,武萌低低嘆了口氣。
她放下手中的食譜菜單,兩只手緊緊握在一起:“我相當什么都沒發生,看來,不太可能了。”
不等安修廷接話,她眼中一濕潤,瞬間落下兩行眼淚。
“你是來跟我說分手的
嗎?安修廷,我們這么多年了,你怎么可以這樣對我?”
武萌臉色帶著一種說不清的柔弱,尤其是今天,比她之前那種素雅的感覺又多了幾份靈氣,她這一哭,難有人看見會不心軟的。
安修廷也是如此。
他沒有說話,也沒有動。
只是靜靜地看著她哭。
看著武萌哭泣的樣子,還有她說的那些話,讓他仿佛又回到小時候跟她偷偷見面的那段光陰。
他面對溫艾的時候,心里總是藏著一個天大的秘密,故而就算情不自禁被溫艾吸引,卻只覺得那樣不知所措混亂心思十分可恥,于是更加抗拒。
只有面對武萌的時候,他的心里才完全平靜下來,能夠去動腦子思索那些手段,給自己拼搏出一條充滿斗志的復仇之路……
這種感覺,到現在還在影響著他。
他現在卻稍微明白了些,也許從一開始,他就搞錯了他自己的感覺。
令人心思混亂的那個,才是他想要而又不敢觸碰的,而眼前這個,之所以感到格外平靜和安寧,卻是因為他一直就沒有真的動過心。
安修廷怔了怔,被自己這樣的想法嚇了一跳。
不過這只是一閃而過的念頭,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
“上次我們已經說得很清楚了,暫時各不相干,不要見面。”安修廷徐徐開口,“不過再你說的‘分手’之前,我要弄清楚一件事——你最近做了些什么?”
安修廷平時跟武萌說話的時候,也就是這樣的口氣。
即使他們相處最好的時候,他對著她也始終是責任一般的關心。
武萌聽見他這樣說,絲毫沒有意外,回眸含淚看著他:“修廷,果然沒有任何事情都瞞住你的,看來你都知道了?”
“說吧。”安修廷沒有否認,“我要知道全部。”
武萌點點頭,用漂亮的手指擦干眼淚,轉身走到一旁開了瓶酒。
她給自己倒了一杯,又給他也倒了一杯。
酒杯遞到安修廷面前,安修廷一動不動。
武萌慘笑一聲:“你這輩子怕是都不會再喝我給你的東西了吧……”
安修廷眉頭微微皺起,這話已經算是挑明,那天的事情果然是她所做。
想到安醫生的推斷,他心里瞬間一陣無語,心中恨不得讓武萌停下別說了。
武萌仰頭喝了自己酒杯里的酒,又端起安修廷的那一杯,放在手里輕輕搖著。
安修廷正要繼續追問,她忽然開口,用一種悲喜交加的聲音說道:“我懷孕了。”
房間里瞬間一靜,安修廷猛然從椅子上站起,快速用力過猛一下子牽動他胸口的傷,使得他的臉色狠狠一白。
“你說什么?”他咬牙開口。
武萌只覺得一陣幾句壓迫威勢感覺向她席卷而來,她微微縮了縮身子,卻立刻挺直胸膛。
“聽我說完,修廷,我知道我現在已經不值得你的信任了,但你今天來,不就是想要聽我說么?我想,我這十幾年的陪伴,也值得你再聽我好好說一回話吧?”
安修廷沒有回答,眼神卻不耐煩起來。
武萌也不理會,輕輕搖著酒杯,望著窗外,思緒似乎漸漸飄遠。
“那天,我在你那杯水里放了點東西,我是有預謀的。
你不用這么瞪著我,這有什么不能理解的?我這一生幾乎都是為了你而活,我一直以為我們會永遠在一起,但是到了那一陣子,你卻變了,我眼睜睜看著你走向另一個女人,我難道不該做點什么?
安修廷,我沒做什么壞事,我只是想把自己給你,你懂么?一直以來,你都不碰我一下,你只說是不習慣有女人靠得太近,也不喜歡婚前這種不約束的行為……可是你對她呢?
所以我就一直再想,就算要分開,我也要徹徹底底擁有你一次啊……我并沒有什么別的打算,只是想擁有你一次,也把我最珍貴的一次連同那十幾年的光陰全都給你,就這么簡單!
可是……”
說道這里,武萌微微低頭,看著自己的肚子有些出神:“可是后來,我居然懷孕了。”
安修廷臉色早已陰云密布。
武萌的話令他難以忍受第渾身緊繃著。
安醫生的推論居然沒錯,她這么做,果然就是為了這件事情。
“你懷孕了,然后呢?”
他的聲音滿是冰冷,她應該明白,她敢這樣算計他就絕對沒有好下場,他更不允許這么算計出來的孩子出世!
武萌輕輕一笑,對他擺手:“你知道我不能懷孕的對吧,所以當我聽說我有了個孩子的時候,你不知道我有多開心,我覺得這簡直就是上天賜給我的禮物。”
說起這個,安修廷就更加生氣。
他一直以為武萌不能懷孕是因為救他而凍傷,后來這些事情被挖出來證明全都是假的,她居然還有膽子提起?
“所以,你現在是想說這個孩子對你來說來之不易,你想讓我留下他?”安修廷的眼神已經回答了武萌——那絕無可能!
他不知道也就算了,既然知道,又怎么可以?
武萌卻輕輕搖頭:“修廷,你果然是誤會我太深了,我說過,我沒做過什么壞事,我高興,不光是因為我居然能夠懷孕了而且還壞了你的孩子,我更高興的是我終于可以還清欠溫艾的債了!”
說到最后一句,她的聲音忽然悲傷而又凄厲起來:“我欠她的,我會還給她!”
“你什么意思?”安修廷緊緊盯著她。
武萌忽然走向安修廷,一把抓住他的袖子,表情像是壓抑著極大的痛苦,卻強撐出笑容。
“安修廷,你不肯承認當年傷害溫艾的人是你,沒關系,我替你承認,雖然我做得一切都是為了你,但你以為傷害我最好的朋友,我心里會不難過么?我每次幫你做一件事,每次幫你騙她,我的心就像是刀割一樣疼!后來,你逼她吃下那樣的藥,現在在你心里,是不是也怪在我頭上了?好啊,我現在就還給你,還給你們。”
武萌說著,身子已經開始慢慢變軟,眼神中那絲悲憤也漸漸變得模糊起來。
她一手仍舊緊
緊攥著安修廷的袖子,另一手卻捂住了自己的肚子,慢慢蹲下去。
最后抬頭看了他一眼,眼中全是往日深情:“你永遠不會知道,在懷了這個孩子之后,我真的很開心,最讓我開心的是我終于有東西可以還給溫艾……你告訴她,我不欠她的了,我吃了跟她一樣的藥,我用我孩子的命還給她,讓她放過我吧……”
武萌說完,雙眼一閉毫無知覺地摔倒在地。
安修廷一驚,將她一把從地上撈起來,使勁晃了兩下,卻完全不見一絲動靜。
再拿起桌上的酒杯,果然,在她第一個喝完的酒杯底下看見了一些白色粉末!
“進來!”安修廷崇外低吼一聲。
助理推門進來,就看見安董一手托著武萌,武萌則是暈倒在地不省人事,只能看見蒼白的臉上大顆大顆的淚珠和汗水一起流下!
他嚇了一跳:“安董,這是?”
“她不知道吃了什么東西,立刻叫救護車,無論如何要把她救活,而且大人孩子都要保住!”
“孩子!?”助理的眼睛瞬間瞪得像牛一樣,失態地望著安修廷。
安修廷疲憊地點頭:“必須保住,事情沒查清之前,不能讓她就這么把一條命賴在溫艾頭上。”
助理腦子幾乎都快不夠用了,起初聽見安董要保武小姐的孩子,還以為武小姐說動他了,沒想到卻是投鼠忌器,以為溫小姐而不敢讓她有任何閃失。
可這樣一來,得利的又不知道是誰了。
助理深深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女人,心中簡直不敢相信,如果這一切都是無意的也就罷了,若都是她精心計算好的,未免也太過可怕!
…………
正正方方的房子里,溫艾像個蜘蛛一樣,在一個角落撐起一片“蜘蛛網”。
這是她剛剛從超市里買來的隔簾,兩面一掛,可以形成一個簡單的小長方形,最低限度分割出一個床的空間,讓她不用在睡著或者一睜眼的時候,就直接面對謝卉。
謝卉坐在他自己的大床上,把綿綿想個小雞似的按在自己臂彎里:“你看你媽,搞這種東西簡直是瞧不起人,這些東西都是防君子不防小人的,綿綿你說,咱們是君子嗎?明顯不是啊!”
綿綿一見謝卉就變得特別愛笑。
此時聽他這胡言亂語,頓時又笑得眉眼彎彎。
溫艾回頭瞪了他們一眼:“不幫忙也就算了,就知道添亂,我兒子好端端的都被你給教壞了!”
話一出口,腦中卻想到另一個人的聲音。
“別把兒子教壞了。”
他也總是這么說。
那個低沉微啞的聲音,總是在她胡亂教綿綿看書的時候,不遠不近地恰好響起。
有時候她以為他明明沒在看著這邊,就故意敷衍了事用自己那些歪門邪道忽悠綿綿,可沒說兩句就會被他打斷,然后扔過來一套縝密嚴謹的說辭。
他教得好,兒子學得快,剩下她一個人傻乎乎地既聽不懂又記不牢,只能心中各種不滿。
可是現在……
溫艾看向笑得直打滾的綿綿。
小孩子就是忘性大,一轉眼的功夫就將那邊的習慣和規矩都忘得差不多了,在那邊的時候走路說話那個沉穩的勁頭,活生生就是一個小安修廷,可到了這邊,他這個樣子要是給他看到,還不得氣死他?
他現在傷口沒好,大概還不能生氣吧。
溫艾的手不自覺地搓搓,也不知自己臨走時推的那一下重不重,別真把人弄殘了,到時候會不會又要來找她麻煩?
“綿綿才不會被我教壞呢!他可喜歡我了,是吧小綿綿?”謝卉說著就去撓綿綿的癢癢,屋子里瞬間響起幾乎要掀翻房頂的笑聲。
溫艾被這笑聲一帶,之前腦子里那些紛亂的思想總算被拋在腦后,嘴角也忍不住翹了翹。
謝卉看在眼里,臉上有些欣慰神情閃過。
將綿綿扔到床上給他個橄欖球讓他自己去玩,他則是走到溫艾的身邊,勾上她的肩膀:“我要上班去了,你不表示表示?”
“表示什么?”溫艾用兩個指頭捏起他的爪子扔到一邊,回頭狠狠瞪他。
謝卉彎下身子,指指自己的臉。
這是要她親他嗎?溫艾的臉瞬間紅了!
一記拳頭毫不留情直接砸過去,卻被他一把接住:“小氣,虧我這么好心收留你們!算了……綿綿給我一個親親吧?”
索吻失敗,他也不生氣,一臉來日方長的樣子,走回去讓綿綿親自己的臉。
綿綿跳起來就在他臉上“吧唧!”一聲,看得溫艾簡直目瞪口呆,根本想不通自己的兒子怎么就跟他這么親熱!
“行了,不跟你們鬧了,今天要去見一個很重要的經紀人,應該說是一個制作人。”謝卉說著,照照鏡子里的自己,“我這樣穿戴沒問題吧?”
溫艾一聽他提起正事,瞬間也端正了神色。
她來了一天了,剛把生活安頓妥當,暫時還沒接觸到這邊的工作,也不知道謝卉要去見的是什么人,但是幫他參謀一下衣服什么的還是可以的。
她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會不會太簡單了?你要去見的人,應該是很有權力的吧?”
謝卉雖然初來乍到,但也絕對不是小蝦米,讓他親自去見的,肯定是比較知名厲害,能直接決定他未來的人物。
謝卉點頭,對溫艾比了個大拇指:“你猜對了,我要見的這個人呢,他在這邊的娛樂圈非常有名,他自己就有做明星的潛質,卻偏偏生在巨富人家是個一出生就含著金湯匙的大少爺,這樣的人注定不可能混圈子,他卻偏偏很感興趣,投資了很多有名的人,據說他那雙眼睛看上的人,沒有一個會被埋沒!”
“這么厲害!”溫艾兩眼冒星星,“那你更應該好好打扮打扮了!我看你平時在國內穿的也沒這么簡單。”
謝卉卻無所謂的搖搖頭:“這種人眼力極好,穿什么已經不重要了,反正不管我穿什么,他都能看出我的本質水平,我又何必費勁。”
真有這樣的人么?溫艾縮縮脖子,腦海中卻不其然想起自己在飛機上遇見那個一直盯著自己看的外國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