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云滄跟木易青重新回歸西昆侖的時候,所處的位置已經是在柏谷深處,故此盡管一路御劍疾馳,回程也用了整整四天。
第四天早上,點云宗所在的霄滬峰就出現在了二人眼前。
護山大陣依舊開啟著,陸云滄帶領木易青通過了三次驗證之后,就看到靜默站立于山門口的江璐雙。
“小師妹。”
陸云滄見江璐雙似乎有些恍神兒,便出聲喚了一句:“小師妹,你在想什么呢?”
“啊?陸師兄!”
聽到陸云滄的聲音,江璐雙這才回過神來,看著陸云滄露出一個笑臉:“我在琢磨劍招呢。”
“怎么站在山門口琢磨劍招啊。”
陸云滄拍了拍江璐雙的腦袋,笑了一下,江璐雙比他小上不少,這會兒正該是貪玩調皮的年紀,可經歷了這么多事情之后,就連原本最為活潑跳脫的小師妹現在也沉穩上進了不少,原本他們都是盼著江璐雙能更加努力用心習劍的,可真當這一天來到時,不知為何,看著這般認真努力、抓緊每一點空余時間思索劍招的小師妹,他反而覺得,若是她能像從前那樣開朗活潑就好了。
“我是來等你們回來的。”
江璐雙皺了皺小鼻子,把陸云滄的手從自己腦袋上推下去:“那個算卦的大叔算得真準,他說你們今天會回來,你們就真的回來了。”
“算卦的大叔……”
陸云滄跟木易青都被江璐雙這個詞兒逗得想笑,這個大叔絕對是指的邱楚天沒跑了。
“是啊,那個大叔說要我來接你們呢。”
江璐雙轉身走在前面,身后的手還沖著陸云滄兩人招了招:“他說你們一回來就趕緊帶你們去見他。”
“難道是有什么要緊事?”
上次回宗門,聽到了大師兄家中的噩耗,這次一回宗門又是這樣,陸云滄跟木易青瞬間緊張了起來。
“好像不是吧,我聽這個大叔嘀嘀咕咕的,說什么好幾天沒睡好覺了,趕緊吩咐完事情好回去睡回籠覺……”
江璐雙回想了一下,在憑借著記憶將邱楚天的話復述了一遍后,說到最后還點了點頭:“總是大約就是這么些意思了,反正我看那大叔著急不是急在事兒上,是急著趕回去睡覺呢。”
“小丫頭,別這么說長輩。”
陸云滄聽完江璐雙的話后松了一口氣,便笑著說道。
木易青聽了,心中也同樣一松,此前因為憑借著特殊的通訊方式,他時不時的就能接到鳳子凡的傳訊,自從他跟陸云滄誤入那處上古奇境中之后,他與鳳子凡之間的聯系就斷掉了,從脈源中出來后他就試圖聯系鳳子凡,結果卻沒收到任何回應,等下見到邱楚天,他順便也問一問自家師尊最近的消息。
邱楚天此刻沒待在別處,就待在悟道室中,見江璐雙把陸云滄他們二人領過來了,當即對著二人點了點頭。
“因為我算出你們此行進展還算順利,所以我就不問你們過程了,來,阿青,這個是你師父留給你的。”
簡潔概要又不走尋常路的開場白,充分顯示著說話之人的歸心似箭,邱楚天一邊說著一邊將一個卷軸丟給木易青。
“我前幾日試圖聯系師尊,但是師尊沒有回應,師伯,不知道師尊他現在在做什么?”
木易青看了一眼這個卷軸,發現這也是一幅地圖,便將它先收了起來,而后開口問道。
“我怎么知道,你師父整天神神叨叨的,越是到了節骨眼兒越是跑得找不到人。”
一提起鳳子凡,邱楚天就沒好氣地哼了一聲:“他可是個老狐貍了,你還用擔心他不成,他不坑害別人就不錯了,能叫他真正吃虧的人,這世上還真沒有幾個呢。”
聽邱楚天這么說,木易青也只剩下哭笑不得的份兒,看來邱師伯對自家師尊臨陣撂挑子的事兒真是充滿了怨念啊。
“那,我師父除了這個卷軸,可還有其他交代?”
方才粗略看了一眼,那地圖上面除了地名標注之外,并沒有其他信息,所以木易青才有此一問。
“就說叫你們按部就班,照著地圖上的路走把最后那條生脈處理好,別的就沒了。”
邱楚天說完站起身來:“好了,事情交代完了,我先回凌廣門了。”
“啊?”
滿心地以為這邱楚天囑咐完了木易青還有話對自己說的陸云滄聞言一愣:“邱前輩您這就走了?”
“怎么,你還想留我多住幾天?”
邱楚天斜著眼看陸云滄:“別逗了,這地界兒連張躺椅都沒有,怎么睡覺,我走了,不必挽留。”
說完邱楚天就擺了擺手揚長而去,徒留下陸云滄跟木易青面面相覷。
“不知為何,心中忽然有一絲失落。”
陸云滄很嚴肅地看著木易青說道:“我此前究竟在滿心期待著什么呢?”
“呃……你問我,我也不知道啊……”
木易青同樣滿臉嚴肅地回答道。
“邱前輩走了啊。”
江璐雙端著剛沏好的茶水走了進來,結果一進門就看到悟道室中只剩下了自己師兄跟木易青。
“是啊,風一樣的刮走了。”
陸云滄點了點頭。
“喂喂,陸師兄,剛剛你還教導我要尊重長輩呢。”
江璐雙沖著陸云滄抿著嘴笑:“他走了就走了吧,大師兄跟師伯都在山下,瓏姐姐在后山修煉,師父這會兒在冥思,你們先休息一下吧,我去準備晚飯。”
說完,江璐雙把茶水放下就轉身出了門。
“唉,有個師妹真好,什么事情都準備得井井有條,我看了都忍不住羨慕。”
木易青一邊開口調侃著,一邊伸手拿起了一杯茶來抿了一口,一張臉瞬間就變成了苦瓜。
“知道嗎,我小師妹泡的茶,從來都是被我們拿來作為苦盡甘來這個詞的最佳體現。”
陸云滄抬手拍了拍還剩了半口茶含在嘴里,吞也不是吐也不是的木易青:“現在還羨慕我有師妹嗎?”
在經過了激烈的思想掙扎之后,木易青強忍著口中的苦澀感把那半口茶水咽了下去。
“令師妹,當真是有著把泡茶變成熬藥的神奇天賦啊……等一下,她方才說什么,晚上她還要做飯?”
在被一杯茶水荼毒了之后,木易青忽然想到這個恐怖的問題:“陸兄
,你那里還有辟谷丹嗎……”
“呃,其實雙兒做飯還是可以入口的,畢竟廚藝上,她收到大師兄的熏陶良久,做出的飯中規中矩,至少沒有茶水這么驚人的威力。”
陸云滄笑著說:“辟谷丹這種東西又干又澀又難吃,我這里的存貨早早就被江雪丟光了……”
“陸兄,我就再信你一次……”
木易青此時只覺得自己舌頭都被苦麻了,說話都變得有點不大利索。
“喂喂,方才那杯茶又不是我叫你喝的……”
點云宗的后山,在胡悅離開此地之后,已經不再是點云宗的禁地。
盡管心中一千個一萬個不甘愿,還是被留在了點云宗休養的瓏江雪,在某次意外來到后山之后,漸漸喜歡上了這邊一望無垠的雪色,打那之后,一旦有閑暇,她就來到后山上,或是修煉,或是發呆。
這一日,在用過早飯之后,她又習慣性地來到后山,在演練了一套槍法之后,瓏江雪將斷月麒麟槍插在雪地上,自己則在旁邊找了一塊被雪覆蓋的巖石,掃了掃積雪就跳上去坐著發起呆來。
陸云滄離開的日子,她每天都在心底默默地計算著,他離開前說過他會小心,會注意自己的安全,她相信他可以做到。
但這份相信,平息不了許多年以前那次生死相隔帶來的恐懼。
記得那時候,陸青山也是很溫柔地對她說,別擔心,我這么大個人了,難道還照顧不好自己嗎?
他還說過,江雪,你看到門前那棵芙蓉樹了嗎,說不定等它再開花的時候,我就回來了。
說完,他就離開了,一如現在的陸云滄。
而后瓏江雪就天天坐在那棵芙蓉樹下發呆,等到它葉落秋風,等到它雪埋枝椏,等到它冰消雪融,等到它花苞滿樹。
芙蓉花快開的時候,她面前出現了一個人,那個人不是陸青山,卻給她帶來了陸青山的消息。
陸青山死了。
短短五個字,撕裂了她許久以來的等待,也撕裂了她整個世界。
現在,她又開始了一輪等待,她不知道自己要等多久,畢竟這一次,陸云滄連一個時限都沒有留給她。
所以她強迫自己什么都不想。
悉索的腳步聲,伴隨著白雪被踩踏后發出的吱嘎聲響,由遠而近漸漸傳入瓏江雪的耳中。
“有人來了?”
瓏江雪這般想著,將飄了好遠的思緒拉回來,朝著發出聲音的方向看過去。
只一眼,就看到了那個迎風踏雪、面含微笑朝自己走來的青年。
青年的眉眼如墨,里面蘊含著難以描畫出來的溫柔神色,在走到瓏江雪身前時,青年對著她伸出手。
“江雪,我依約回來了。”
瓏江雪猛地從巖石上撲下來,一頭撞進陸云滄懷里,因為力氣用得太足,導致兩人剎不住齊齊倒在了雪地中,骨碌碌滾出去好遠才停下來。
“噗……”
雙眼浮出一層水光的瓏江雪看著方才豐神如玉的陸云滄此刻滾得滿頭滿臉滿身都是雪,忍不住先是輕笑一聲,而后將臉埋在他懷中,輕輕說了一句。
“歡迎回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