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宴在林清秋的昏昏欲睡中結束了, 由于貪杯,最后干脆醉倒得不省人事。
她迷迷糊糊中感覺自己被抬回了宮,還有人給擦了臉蓋上被子。她把頭埋進被子里, 心滿意足。
然而, 樂極必生悲。午夜, 當林清秋迷迷糊糊醒來想找水喝時, 發現這不是她在鳥獸閣的睡房。這棉被, 用錦絲繡了龍紋,觸感極好。好像就是某天得罪了皇帝大人,被迫研究床品的那一床……
林清秋安慰自己, 反正當了皇后,睡睡龍床也沒什么。就當長見識, 以后還能跟青衣坊的伙計們吹噓一番。
她做好心理建設。抬頭, 往身旁一看, 頓時淚奔……
睡龍床勉強可以勸自己接受,但……身旁這位是誰!
林清秋戰戰兢兢地爬下床點去燈, 而后拿著蠟燭湊過去。瞬間感覺被嚇尿。
――皇帝陛下正瞪大了眼看她!
“過來。”燕云斂倚著枕頭懶洋洋朝她招手。
“怎么感覺跟招呼貓狗一樣……”林清秋小聲嘀咕道,這會倒不怕了。畢竟相較于采花賊或者江洋大盜,床/上躺著的只是她名義上的丈夫實在算不上什么驚世駭俗。
“過來,睡覺。”皇帝陛下又開口了,聲音慵懶閑適。
“渴~”
林清秋徑自走到桌邊倒了水喝。回頭就見皇帝陛下衣襟半掩, 斜臥榻上。墨發自然披灑, 早沒了往日的涼意。
有風吹過。燭火搖曳, 在地上投出一片暗影。
——靜寂無聲。
燕云斂定定看了她會兒, 漫不經心地撥弄下發梢, 試圖遮掩一二。
林清秋感覺嘴邊有些涼,抬手一擦……她流了口水。
被美/色/誘惑的某人很不爭氣地想跑。但不知怎的, 卻跑到了皇帝陛下的懷里。
“皇后可是冷了?”燕云斂環住她。
被非禮了怎么辦!林清秋想掙開,但礙于某人的懷抱觸感實在太好,而且……這小臉如此合她胃口。某人自暴自棄,又一次放棄了掙扎。
皇帝陛下低低笑著,圈著她吹了燈躺下。
“先說好,我們……我們……”林清秋卡殼了。
“我們什么?”皇帝陛下的聲音沙啞動聽。
“我們,是和平友好的合作關系。你……不要動手動腳。”
“哦?是么?你說我們是什么關系?”
“合……合作關系!”林清秋艱難地為自己壯膽。
“你說,要是朕現在喊一聲不要,旁人會認為我們是什么關系?”燕云斂壞心眼地逗弄。
林清秋悶悶不樂地把頭埋進皇帝陛下懷里。是啊,睡都睡夠了,全皇宮都喊她皇后,這算哪門子合作關系。那么……今后的生活就要一直在皇宮里了么?都怪這破皇帝!她泄憤似得咬了燕云斂一口。
“別動!”燕云斂咬牙切齒。
“唔!”
林清秋越想越氣,又補了一口。但這回不知咬到了哪兒,一不小心滑了下去,竟成了舔。
“是咸的。”林清秋肯定道。
燕云斂渾身酥麻,哪顧得上她說了什么,恨不得就撲上去化身為狼。
幸而他隱約中還記得自己現在和某人是“合作關系”,才只把她摁到懷里狠狠蹭了蹭。
“燕云斂,你干什么!”林清秋怒,這人發什么神經,當她是抱枕嗎!
“別動,我不想傷害你。”燕云斂在崩潰的邊緣,連思考都維持不了。
“你怎么了?”林清秋這才察覺到他聲音中的喑啞。
“乖,別動。”燕云斂輕輕撫著她的發絲,想要讓自家小兄弟別那么激動。
“你……你……在我腿上放了什么?”林清秋伸手就要去捉。
“夠了,快睡!”皇帝陛下咬牙切齒。
“哼!”林清秋又咬了燕云斂一口,趴在他胸口,不動了。語氣中是她沒有察覺的親昵。
這點力道對常年練武的燕云斂來說當然算不上什么,但對一個溫香軟玉在懷卻只能當柳下惠的男人來說,簡直是酷刑。倒不知這某人的錯處,究竟是在折磨誰。
燕云斂低頭看了看錦被下的凸起,只能苦笑著閉上眼。
長夜漫漫。誰家兒郎,徹夜難眠喲?
……
朝陽宮有烏鴉!
林清秋翻了個身,把自己卷成一團縮在被子里。但錦被完全擋不住那鳥不知死活的叫聲。被起床氣沖昏頭的林清秋只想讓那鳥閉嘴,她怒氣沖沖地爬起身,抄起鞋子就往外沖去,然后在門口被華麗麗地勸了回去。
眾宮女:“娘娘你干什么?娘娘你別沖動啊。”
林清秋:“別攔我,讓我去殺了那只不知死活的鳥!”
眾宮女:“娘娘你別沖動啊!那鳥是陛下養的八哥啊!”
林清秋:“燕云斂在哪兒?!”
……
眾宮女默,許久才有一位小心翼翼地抬手,指指林清秋。
“我是問燕云斂在哪兒,你指我干什么?”
“皇后怕是睡糊涂了,你們還不快讓皇后進門?”皇帝陛下的聲音從某人身后幽幽響起。
林清秋被推進房間,房門重新關上。
“皇上,您怎么出來了?這兒冷,您快床上躺著呀。”
剛才還喊打喊殺的林清秋此時滿臉假笑,心里早已對著某人的祖上開罵。這破皇帝養鳥擾她清凈就罷了,怎么每回背著他干壞事都會被抓到?還有那鳥,早晚要扒了它的皮!
皇帝陛下不說話,把她按倒在床。正當林清秋想要喊的時候,卻見皇帝陛下拿了衣服給她披上?
“冒冒失失的做什么?就算要打鳥,也穿上衣裳。可是想喝藥了不成?”
“誒?”燕云斂竟是在關心她?回想起昨晚的不尋常,某人嗅到了一絲特別的味道:“老實說吧,你到底喜歡上哪個男人想娶進宮里?不用這樣賄賂我。南國民風開放……就算你喜歡男人,也不是那么難讓人接受的事……”
眼見燕云斂的臉越來越黑,林清秋放低了聲音,幾不可聞。
“唔!”
皇帝陛下的耐心終于告罄,只想堵住某人的嘴。以至于,獻上了自己的初吻。
吻畢,林清秋氣喘吁吁道:“你沒刷牙!”
“滾!”皇帝陛下被氣瘋了,現在只想把她塞進每日運泔水出宮的推車里送走。于是他迅速拾起某人的衣裙扔給她,待某人委屈巴巴地穿上以后,提起她丟出了寢宮。
“什么嘛,自己不刷牙還不讓人說!有什么了不起的!哼!”林清秋在寢宮門前吃了個閉門羹,摸摸鼻子,走了。
……
“正所謂不是冤家不聚頭,冤冤相報何時了。”林清秋嘆了口氣,正想把筆一甩放棄練字,但余光瞥到皇帝陛下的威嚴,硬生生調轉了筆頭,佯裝轉筆。
果然啊,人美就是沒辦法。下午時分,早上剛分開的皇帝陛下親自上門,說是要教習她練字。不過,在林清秋看來,勤于朝政的皇帝陛下怎么會有空來督促她練字呢?分明是想要討好她嘛。為了維護皇帝陛下的顏面,盡管她非常想扔掉筆走人,還是忍下了。瞧,她是多么善解人意啊!
理想和現實是有差距的,林清秋帶上了力道的這一甩,驚天地泣鬼神。最直接的后果就是,筆墨飛濺。林清秋臉上已點染了山水墨色,連一旁的皇帝陛下也受了殃及。
“嗯?”皇帝陛下氣勢全開。
“我……龍袍我賠!”話一出口,林清秋想狠狠扇自己巴掌。已經負債累累,怎么就形成了條件反射呢?這下好了……果然禍從口出啊禍從口出。
“你打算讓朕這樣出去見人?”
皇帝陛下只是眼角沾了幾點墨,遠遠沒有到不能見人地步。甚至于,還為他添了幾點妖媚,增色不少。
不過,出于對皇帝陛下的愛戴(對債主的敬畏),林清秋還是讓人打了水,擰干后親自給皇帝陛下潔面。但是,受過一次墨汁荼毒的林清秋顯然已經忘了墨汁并不是那么容易去除的。水不僅沒有完全去除墨汁,還擴大了污染范圍。
見皇帝陛下正閉眼享受著她的服務,完全沒有注意到自己臉上的水墨圖。林清秋悄悄把毛巾一放,拔腿就跑。
燕云斂只感受到一陣風吹過,睜眼就發覺皇后不知所蹤。待他看清了水盆中的自己,不禁惡狠狠一笑,對著空中說了些什么,拾起林清秋桌上的筆,就開始練字。
林清秋是餓著回鳥獸閣的。也不知皇帝吩咐了些什么,所有宮人見了她都如常行禮,但一提到要吃喝,就兀自做事,再不理她。她悄悄走到御膳房門口,想要混進去,卻被侍衛毫不留情地擋了出去。
正是晚膳的點,各宮各院開飯,但沒有她的份。林清秋泄氣地回到鳥獸閣,不得不承認皇帝贏了。
她回到鳥獸閣的時候,皇帝陛下霸占了她的桌案,正練字。她有些心虛,站在門口觀望。皇帝陛下還是皇帝陛下,只是眼角的墨色已消了。
她悄悄進屋,對著茶水看自己……深黑色的墨點在鼻頭,怎一個丑字了得?
“吃飯,有事吃完再說。”
自她進門后,皇帝陛下已讓人上了晚膳。收筆洗手坐到桌邊。
餓了大半天的某人熱淚盈眶。
只是啊,這世上沒有免費的午餐,更沒有免費的晚餐。